第34章
可這時聶瑤突然坐了起來,動作麻利地脫掉了身上的外衣,然後拉起被子鑽了進去。
靳恒遠看着,想了想,沒有動。
聶瑤望着天上的繁星,借着酒勁感慨:“無病無災的時候,我們都會覺得死亡是件很遙遠的事,其實它很近,近到可能在一次興高采烈的回家途中,可能在一次不經意的過馬路間,也可能在覺得身體很健康的時候,它毫無征兆地就來了。”
聶瑤的話讓靳恒遠心裏升起了悲傷的情緒,因為他曾真實的感受過親人的猝然離去。
暗夜極靜,聽得到外面近處微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輕響,也聽得到遠處海浪拍打暗礁的嘩嘩聲。
床鋪柔軟而溫暖,在大海安神的節拍下,一切都舒适的讓人昏昏欲睡。
靳恒遠很久沒有說話,當他再次想和聶瑤說話時,發現聶瑤已經睡了。
他站起來走到聶瑤的床邊,看着她恬靜美麗的睡顏,他極力克制住想要再次親吻她的沖動,輕輕地為她蓋好被子。然後将屋頂的玻璃天幕合上。
轉身間,他看到餐桌上的生日蛋糕還是最初的樣子,他無奈地勾了下嘴角,今天真的是他的生日,是他二十七歲的生日,可是蛋糕都還沒有切,他心儀的女孩就已經睡了,他知道再過不久,聶瑤就要二十二歲生日了,對于這個小自己五歲多的女孩,靳恒遠現在滿心都是呵護之情。
其實今晚他原本的設想不是這樣的,他設想得很浪漫,很美好。
看着床上睡得十分安穩的女孩,靳恒遠發覺這個女孩看起來柔弱、親和、易相處,但其實仔細想想又好像是怎麽也走不近一樣,她似乎給自己鑄了一個很堅硬的外殼,不過不要緊,他有耐心慢慢将她的殼融化掉。
翌日,清晨。
靳恒遠醒來時,正巧聶瑤剛從浴室裏走出來,她身上穿着黃白格子的襯衫,牛仔短褲,女學生的打扮,身上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氣息,半濕的頭發垂在身體的一側,正在漫不經心地用浴巾擦着濕發。
這樣的情景,讓靳恒遠産生錯覺,仿佛他們是感情篤定的情侶,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
他不知道聶瑤是怎麽接受他們之間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的,他自己接受起來都感覺有些太快了,而她卻接受的這樣自然,這般全不在意。
聶瑤看到靳恒遠醒了,立刻輕聲問:“是我吵醒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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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恒遠坐在床上,身上還蓋着白色的被子,只露出穿着白色緊身T恤的上半身,他沒有答話,只是癡癡地看着她。
聶瑤看到靳恒遠神情怔松的樣子,一下就想到了周靈,以前和周靈住在一起的時候,時常會看到周靈醒來後表情呆呆的,好像睡得很不好一樣,像個小迷糊。現在想來,當時的周靈心裏應該是被期盼和失落填滿的。
難到眼前的這個人此刻的心情也不好嗎?
聶瑤轉身回到浴室,拿了條濕毛巾出來,像從前對待周靈一樣,把濕毛巾遞到靳恒遠手裏,用輕快的語氣對他說:“今天你想做什麽啊?壽星公。”
聶瑤忽想到地望向餐桌:“哎呀,昨天都沒吃你的生日蛋糕。”她立刻走過去切那塊裝飾精美的乳白色蛋糕。
靳恒遠這時才開口:“隔夜了,不要吃了。”
聶瑤已經切了一塊,原本想切給靳恒遠的,聽到他這樣說,便自己拿起吃了一口,然後疊聲贊道:“很好吃。”
靳恒遠看着她嘴上沾着奶油的俏皮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
酒店外面不遠處就是碧浪白沙,有人在打沙灘排球,有人在海邊游泳,遠處還有人在玩帆船。
聶瑤坐在沙灘上的遮陽傘下,看着靳恒遠在海裏用滑板沖浪,人卷在浪花裏時隐時現的有些讓人心驚。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會把人慣壞,因為實在是太惬意了。
靳恒遠拖着滑板走回到她身邊,問她:“你不喜歡游泳嗎?”
聶瑤很巧妙地答:“看人游泳也不錯。”
靳恒遠接過聶瑤遞來的飲料,問:“那你喜歡什麽運動或者你有什麽愛好?”
靳恒遠看着聶瑤,耐心地等着她回答,興趣愛好這點在靳恒遠看來很重要,他認為兩個人想要相處的長久,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很有必要。
聶瑤拿吸管攪動着手裏的果汁,随口答:“只要是有意義的,所有事物我都喜歡,只有在無知的情況下,才會對那些有益人類進步的活動不感興趣。”
這回答可真有趣,靳恒遠細細地看着聶瑤,她的臉頰白皙娴靜,她腦後松松梳起的麻花辮随意地垂在光潔的頸項間,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都市女子的張揚恣次。
靳恒遠突然發覺聶瑤總是能在漫不經心間撩撥他的情緒,牽絆他的身心。
他由着自己的心思,身随意動地探身在聶瑤的臉頰上吻了一口。
在吻落下來的那刻,聶瑤的身體僵了下,心裏很想質問靳恒遠:你認為總這麽親我合适嗎?
可她并沒有問出口,而是将心裏的不自在壓下去,偏頭指着遠處對靳恒遠說:“酒店那面有個山坡,挺漂亮的,開着很多花,我想去那面看看,可以嗎?”
靳恒遠遠眺了下聶瑤所說的地方,那是個珊瑚礁島嶼,上面栖息着一些熱帶小鳥,是座天然形成的島中島,也是這裏很別致的一處景致。
靳恒遠回房間換衣服的時間,聶瑤自己去了那個她眼中的小山坡。
小山坡上植被豐茂,花草繁盛,大片大片的不知名花草開得正熱烈,其間不時有羽翼缤紛的彩色小鳥在花從中低飛穿梭。
靳恒遠焦急地跑來找到她時,見她正閑閑的置身在錦簇的花團中。
靳恒遠語氣裏帶着點小小的嗔怪:“你怎麽不等我?”
聶瑤見他來了,便就地坐下,神情悠然地說:“這裏又不大,我知道你找得到我。”
面前是讓人心曠神怡的碧海藍天,天是萬裏無雲的晴天,海是遼闊壯觀的深海。海面不時傳來或疾或緩的海浪聲。
聶瑤手裏握着一把草葉,俯瞰着遠處的遼闊海景,享受着這份難得的安逸。
靳恒遠跟着坐到她身邊,眼含愛戀地看着她說:“以後不許丢下我一個人走。”
這話聽起來真容易讓人産生歧義,聶瑤想:這已經不是靳恒遠第一次帶她外出了,他真的就那麽缺人陪嗎?是不是像人說的那樣,有錢人的煩惱并不比窮人少,他們更害怕孤獨。
聶瑤想到以前找工作時看到過的一些招聘廣告,寫着什麽陪游,月薪三萬起。
那時候聶瑤想,這種招聘廣告百分百是中介公司用來騙取中介費的。但是現在遇到靳恒遠這個有錢人,她突然覺得,那些廣告裏說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錢人的行為方式窮人真的理解不了,就像有些女人愛包如命,會買個二十幾萬的包拎着一樣,有錢人可以無所顧忌的把錢花在任何在常人看來不值當的地方上,這些聶瑤知道自己根本理解不了。
所以,對于靳恒遠的行為,聶瑤也不想去花心思理解,在她看來,那些對她沒什麽實際的意義。
靳恒遠說出這句話時,自己心裏也略略地驚了下,這類話他已經太多年沒有說過了,上一次,應該是小時候對哥哥講過,他也只對哥哥這樣講過,可是那麽親的人,現在卻已經不在了。
見聶瑤沒吭聲,靳恒遠又不放心地追加了句:“今後你去哪裏都要事先告訴我,要讓我知道你随時身處何地。”
聶瑤仍不搭話,神情專注地擺弄着手裏的草葉。
“知道嗎?答應我。”靳恒遠催道。
聶瑤想都不想地說:“好的,我答應。”
靳恒遠突然擡手用拇指在聶瑤的眉心處按了下,說:“蓋個章,做憑證。”
聶瑤停下手裏的動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問:“這是個游戲嗎?”
靳恒遠凄然地笑答:“嗯,以前蓋過很多章給我哥。”
聶瑤無意把話題往悲傷的方向引,于是繼續編着手裏的草葉,用閑聊的語氣問:“你以前在英國讀書,讀的學校叫什麽名字?”
靳恒遠也摘了幾片草葉拿在手裏,口裏答:“中學時讀的是伊頓公學,大學是劍橋。”
聶瑤驚得手一抖,轉過頭迷惑般地看着靳恒遠。
靳恒遠補充說:“去劍橋的中國人裏,最有名的是徐志摩,你喜歡他的詩嗎?”
“咣當”聶瑤清楚地感到心裏有個東西從天上瞬間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當她聽到靳恒遠大學讀的是劍橋時,感覺靳恒遠整個人都在發光,可偏偏靳恒遠這時提了徐志摩這麽號人物出來,那是聶瑤最最讨厭,最最看不上的中國文人。
聶瑤對徐志摩的認識是:一個張口閉口都是愛來愛去的,肉麻得要命的,整天就知道寫情書的男人,一輩子扯不清的就是那麽點男女關系,無恥地說過“我徐志摩要做中國第一個離婚的男人”的言論,口口聲聲要真愛,不愛發妻,卻還和發妻生了孩子。總之,徐志摩是聶瑤很看不上的那種男人。
聶瑤把手裏的草編遞給靳恒遠,用極自然的方式打斷她不想聽的,靳恒遠此時口中正在念着的,什麽輕輕的來,輕輕的走,帶不帶走雲彩的讨厭詩句。
聶瑤大聲說:“這個送給你。”
靳恒遠接過來,立刻贊道:“你的手真靈巧,這是知了嗎?很像,很好看。”
聶瑤故意嘟起嘴裝作不滿,逗他說:“這是只小蜜蜂。”
靳恒遠馬上改口:“是蜜蜂,是很像蜜蜂,我很喜歡。”
“其實我編的是只蒼蠅。”聶瑤說完咯咯地笑起來。
靳恒遠哭笑不得地看向聶瑤,聶瑤則像孩提時捉弄了小夥伴一樣地開心笑着,純淨的笑顏也如孩提一般。
靳恒遠一把将她拉進懷裏,不容推拒地吻上她的唇,帶着被戲弄後的反擊,用力地吻她。
聶瑤睜着眼睛看着靳恒遠的臉龐,心想:又來了,這真是個壞毛病。
須臾之後,聶瑤用手輕輕推開靳恒遠的臉,問他:“你吻過別的女人嗎?有沒有被她們打過?”
靳恒遠皺眉苦笑:“怎麽這麽問?我又不會随便亂吻人。”
聶瑤躲閃着他的目光,說:“那以後也不要随便吻我,好不好?”
靳恒遠捏她的小鼻子,動作親昵又自信:“不好。”說完又在她的唇角親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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