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思及此,傅恒忽覺自己好悲慘,但他并不想改,總覺得婚事對他而言其實沒有多重要,無非是家族聯姻,還指望談什麽感情?當真是笑話!
他不求與夫人恩愛纏綿,只要相敬如賓,面上過得去即可。
出得寧輝院,回房的路上,傅恒撞見傅玉又倚坐在欄杆上給一個丫鬟看手相,只要府中新來丫鬟,必定逃不過被他看手相的命運。
放緩腳步近前後,傅恒将自個兒的手杵到他面前,“七哥,也幫我看看運勢呗!”
正與小丫鬟說笑的傅玉擡頭一看是老九,俊秀的面上滿是不耐,嫌棄擺手,“去去去,甭打岔,你的手又粗又厚,有什麽好看的?”
“我的手自是不如姑娘家的手細嫩又好摸,是吧七哥?”
被傅恒這麽一說,小丫頭登時紅了臉,迅速将手抽回,再不許七爺拉着,福了福身便匆忙告辭。
傅玉見狀,臉上的笑意登時消散,不悅啧嘆,“你瞧瞧,我還沒看完呢!你就把人給吓跑了。”
老七哪裏會看相啊!明擺着逗人玩兒呢!“你就不怕七嫂瞧見?”
聞言,傅玉目光微恍,窒了一瞬,自嘲笑笑,“她才不會管我,任我與哪個姑娘說笑逗樂,她都不會多說一句。”
“七哥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麽個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兒!”傅恒與他并肩走着,午後的日頭正暖,斜斜鋪照于長廊之上,将兩兄弟的身影堆疊在一起。
傅恒尚未娶妻,不通□□,傅玉并未多言,只餘一絲苦笑在唇角蔓延。
接下來的日子,傅恒每日照舊入宮當值,鄂容安也都在南書房做自己份內之事。
自打軍機處建立之後,南書房便不再涉足朝政,但能入值南書房仍是文人學士的榮光,且身在此處能時常觐見皇帝,與皇帝一起吟詩作賦,升遷也就更容易些,無形中亦能影響皇帝的決策,是以南書房之人備受旁人敬重,誰也不敢輕易得罪。
忙碌之餘,鄂容安總會不自覺的拿出那方随身攜帶的巾帕,看着上面針腳淩亂的仙鶴,唇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這會子他正瞧得入神,忽聞桌前一陣輕響,擡眸就見一人反手敲着他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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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誰呢!心情這般好?”
一身侍衛服的傅恒英姿潇然,星眸含笑,神采奕奕,此處也就他敢不打招呼就進來,心虛的鄂容安只道沒什麽。
眼瞅着他疊起巾帕想收起來,傅恒順手将那方帕子拿了過來,想瞧瞧這帕子上到底有什麽,竟能令他面露笑意。
然而展開帕子一瞧,并未發現上面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僅一只仙鶴而已,
“這不是你尋常用的仙鶴帕子嗎?不過這只鶴怎的這麽醜?難不成歷劫失敗沒有飛升成仙,所以做了妖精?”
“……哪裏醜了?”鄂容安當即起身将帕子奪了回來,越瞧越覺得順眼,“明明很可愛!”
需知鄂容安的眼光一向很高,穿戴用品必須精致,這帕子的繡工這麽差,他居然還肯帶着,當真稀奇!
驟然想起那日在戲樓之際,似乎看見他将自己的帕子給了小東子,後來小東子來伯府門前找他,他不肯說到底何事,只道她是來還東西的。
再看看這巾帕,傅恒恍然大悟,“唔---我知道了,這是小東子送給你的吧?難怪繡得這麽醜你也會喜歡。”
收起巾帕,鄂容安繞過桌案,示意他到外面說話,“還行吧!你不也認出這是仙鶴了嗎?證明她繡得還算傳神。”
所以這算是默認了嗎?果然是小東子送的啊!杵了杵他的胳膊,傅恒壞笑道:“這算是定情信物?她送你巾帕,你送她什麽?”
出得南書房,廊前風清竹翠,此話自風間傳來,惹得鄂容安耳根微燙,
“扯遠了啊!哪是什麽定情信物?莫胡說。”
雖是否認得幹脆,但傅恒卻覺得他的眼神明顯不鎮定,于是添油加醋地起哄道:
“人姑娘家親自繡的巾帕,雖是不怎麽好看吧!到底也是一番心意,明顯是用心所繡,可不就是定情信物嗎?你收都收了,居然沒回禮?那她肯定很失望。”
“還要回禮嗎?這怎麽回?”
如此簡單的問題居然還問他?“這得看你自個兒的心意咯!問我作甚?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一句話噎得鄂容安無言以對,板着臉顧左右而言他,“越說越過分,你不去當值,倒有空來奚落我?”
“正是為辦差而來,皇上差我來拿詩文集,可校訂妥當?”
“早已備好。”鄂容安這就帶他進去拿,拿完便催他離開,生怕他再提及此事。
雖說他當面沒說什麽,到底還是将傅恒的話放在了心上,東珊送他巾帕,那他是不是也得送她些什麽?
可是送什麽好呢?對此他還真沒什麽經驗,也不好找誰請教,思量一整日,最終決定去寶韻齋瞧瞧。
府中庫房內也有珍寶,但若要拿便會記檔,給姑娘家送禮,當然得挑首飾之類的,萬一被哪個嘴快的告訴他額娘,額娘必會來詢問,是以他沒去庫房,直接來這兒挑。
掌櫃的認得他,一見他來,親自來招呼,問他想看古玩還是珠寶。
鄂容安便道打算瞧瞧首飾,釵簪手串之類的。
“敢問容爺要送禮之人年方幾何?不同年紀之人喜歡的珠寶種類不大一樣,您說個大概,老拙也好給您挑選得準确些,不耽誤您的工夫。”
“二八年華的姑娘。”
一聽這話,掌櫃的捋着胡須閑閑笑問,“容爺這禮可是要送給心儀之人?”
鄂容安沒好接話,幹咳一聲,推诿說是送給自家妹妹的。
既如此說,掌櫃的也就沒再多問,知他出手闊綽,呈上來的皆是好寶貝,先是一對東珠耳墜,鄂容安不甚滿意,
“這東珠也太小了些。”
“容爺見諒,碩大的東珠那都在皇宮裏頭,咱這兒這已經是最大的了。”
随後掌櫃的又拿來幾樣供其挑選,最終鄂容安挑中了一條色澤瑩潤通透的粉碧玺十八子珠串,底下的佛頭塔乃是水頭極好的正陽綠翡翠。
掌櫃的開價三百兩,鄂容安也沒多言,讓掌櫃的找一方好盒子給裝起來。
依照尋常,應該讓掌櫃的到他家庫房報賬,但鄂容安暫時還不想讓家人知曉,便自個兒掏了銀票。
挑好之後,鄂容安攜禮而去,他前腳剛走,緊跟着又有客人上門,來的是兩位姑娘,身着水藍芙蓉坎肩兒的姑娘對掌櫃道:
“上次我買的那對兒牛血紅的珊瑚耳墜兒還有嗎?我這位閨友很喜歡,也想挑一對兒。”
掌櫃一看又是熟人,忙笑呵呵來招呼,“藍姑娘稀客啊!珊瑚還有,您且稍後片刻,我這就命人去拿。”
請她們坐下的檔口,掌櫃笑嘆,“這可真是巧了,才剛容爺還過來了,說是給您挑禮呢!”
紅衣姑娘聞言羨慕不已,“藍瑾,你可真幸福,看你哥哥對你這麽好,時常給你送禮,我哥就只會給他的夫人買。”
藍瑾笑着安慰道:“那你也趕緊嫁人,你的夫君就會疼你咯!”
說起這個,藍瑾也覺好奇,問掌櫃她哥哥買的什麽?
掌故買了個關子,沒直說,“想來容爺是要給您驚喜,我就不透露了,您收到禮肯定喜歡。”
兄長的眼光一向很好,被掌櫃這麽一說,藍瑾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兄長到底挑了什麽給她。
然而回府後等了一整日都沒見兄長來找,去給額娘請安時碰見他,也沒見他提。
待兩人一起離開時,藍瑾耐不住好奇心,主動詢問,“哥你不是有東西要送給我嗎?”
驟然被問,鄂容安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面色稍怔,“什麽東西?”
“寶韻齋的掌櫃說你有禮物送給我啊!”藍瑾的眼睛不算很大,彎彎的像月亮,笑起來很是甜美。
妹妹滿懷期待的望着他,鄂容安這才想起當時随口的一句竟鬧了誤會,“他竟然告訴你了?”
“沒說是什麽,我可等着呢!”
既然沒細說,那就好辦了,鄂容安是打算随便拿一樣珠寶送給她,将這事兒給揭過去,孰料妹妹收到禮後并未展顏,反倒狐疑的盯着他,
“這不對吧?我再三詢問,掌櫃的才跟我說你買的東西是粉色的,你送我這綠色的孔雀石算怎麽回事?”
“……”不是說掌櫃的什麽都沒透露嗎?鄂容安心道這回真被掌櫃的給坑了!
兄長不吭聲,面露難色,藍瑾越發覺得他有什麽事在瞞着,“明明是姑娘家戴的東西,你卻沒給我,還給藏了起來,大哥,你可得老實交代,究竟是準備送給哪家姑娘?”
“并沒有,這是個誤會。”
他那閃爍的目光輕易就被藍瑾察覺,她才不會輕易作罷,“不說是吧?那我就去告訴額娘,說大哥他有心上人了。”
說着藍瑾作勢要走,卻被兄長給擋住了去路,“哎---有什麽事咱們自己解決,多大的人了還找額娘評理?”
藍瑾暗嘆: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明明是你先瞞我,既不是送給我的東西為何要扯我,大哥你究竟在隐瞞什麽?”
他是一心想保密,奈何還是走漏了風聲,耐不住妹妹再三追問,鄂容安只好說出實話。
聽罷兄長的話,藍瑾默默回想着,“東珊?可是侍郎永绶的女兒?我記得她家是四姐妹來着。”
妹妹居然知道她,鄂容安頗覺意外,“你認得她?與她是否相熟?”
“先前曾在某家宴席上見過,坐在一桌,閑聊過幾句,我記得這位姑娘說話很風趣,我也被她逗笑過,是以印象深刻,不過不是很熟,私下并無往來。”
他正愁着該如何将東西送給東珊,妹妹既然認識她,這就好辦了。
得知兄長想讓她幫忙送禮,藍瑾頓感為難,“可我與她無甚私交,貿然拜訪豈不唐突?總得有個由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