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傅恒一接手缰繩,前拉左扯,很快便将馬兒安撫,随即轉了彎兒往回拐。
目睹這神奇的一幕,東珊實在無法理解,“真是怪事,這馬兒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方才騎得好好的,突然就狂躁起來。”
對此傅恒并不詫異,“馬兒也是有脾氣的,也可以說它有靈性,你若馴服不了它,它便會與你對着幹,不聽你指揮。得讓它知道你才是它的主人,它才會乖乖聽話。”
輕輕拍了拍馬背,東珊忿然怪責,“原來你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啊!”
“你還敢拍它?當心它又失控,把你甩下去。”
東珊一聽這話,吓得再次緊攥住傅恒的手腕,然而這次沒抓準,覆上的是他的手指。
一陣濕熱感瞬時自她掌心傳來,傅恒笑嗤道:
“敢扮男裝偷溜出來,我還以為你多膽大呢!原是個紙老虎,膽小鬼,一匹馬就将你吓得手心冒汗。”
意識到自己又不自覺的覆上他的手,東珊面色頓窘,慌忙将手拿開,加之他方才說話時,那溫熱的氣息不經意的灑在她耳畔,似輕羽一般,撓得她耳根微癢,瞬時頰染飛霞,紅似耳珠上懸帶着的珊瑚墜子。
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傅恒就在她身後,慌亂之中她竟忘了先前的仇怨,與他共乘一匹馬。
身後就是他的胸膛,她不敢靠得太近,脊背繃直,盡量不挨着他,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令她心潮翻湧,渾身不自在,無措的她掙紮着要下去。
傅恒尚未意識到不妥,只奇道:“哎---馬兒已經恢複正常,你不繼續學騎術?”
經此事,她已然有了陰影,再也不敢強求,“不騎了,再也不騎了。”
姑娘家的心思難猜啊!她既不願再學,傅恒也就先行下馬,又扶她下來。她本不想搭理他,奈何吓得腿軟,只能打着他胳膊小心翼翼地翻身而下。
一頭虛汗的她被風這麽一吹,涼意瞬時侵襲,不禁令她打了個冷顫。
話說鄂容安自馬車裏取來手串往回走時,這才發現出了狀況,疾步趕來的他眼中難掩焦急,下意識想擡手扶她,卻終是礙于身份,又默默的收回了手,只問她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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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珊你怎麽樣?可有受傷?”
藍瑾随後而來,順手扶住東珊,拿手絹為她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詢問着,“姐姐你沒事吧?剛才真是吓到我了,好在九哥趕去的及時,若然你出什麽事,我可真是難辭其咎。”
嘴上說着沒事,但東珊的聲音明顯發顫,鄂容安又怎會聽不出來?他不禁暗恨自己就不該離開,得近前看着才是,否則她也不至于出意外,
“都怪我疏忽大意,沒能護你周全。”
東珊無謂一笑,“是我自個兒學藝不精,怪不得旁人,你千萬別自責。”
“人沒事兒,有我出馬,怎會讓她受傷?”傅恒招呼大家先回亭子裏再說。
東珊由藍瑾攙扶着向前走,瞄了前側方的傅恒一眼,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主動開口,“多謝九爺出手相救。”
聞言,傅恒停下步子,有些懷疑自個兒出現了幻聽,轉向東珊的目光盡是詫異,“你在跟我說話?”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瞥他一眼,藍瑾接口道:“這裏只有你排行老九,姐姐肯定是在說你咯!”
才剛還橫眉冷對,被馬兒一吓居然變得這麽溫婉,實在出乎傅恒的意料,“你居然主動與我說話,還向我道謝?真是奇聞吶!”
很奇怪嗎?東珊微抿唇,義正言辭,“我這人恩怨分明,先前你是比較讨厭,但今日的确是你救我,我謝你理所應當,絕不混淆。”
說起此事,藍瑾倒是想笑,“那會子九哥你還說不會管姐姐,怎的她一出事你卻跑得那麽快?”
“我……”被揶揄的傅恒反應極快,“這不是擔心她若出了事,寧琇會向你興師問罪嘛!畢竟人是你帶出來的,你得擔責不是?”
認識這麽多年,藍瑾最是了解傅恒,他就從未對哪個姑娘家上心過,這話明擺着是借口,遂用質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啧啧嘆道:
“我竟不知九哥居然這麽關心我。”
“那是,我四嫂是你們西林覺羅家的人,你喚我一聲哥哥,我自當看顧着你。”
他們閑話之際,鄂容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東珊身上,情不自禁的向她靠近,“看來你和馬兒無緣,還是不要再學,往後若是想騎馬,必得有人帶着才成。”
藍瑾趁機起哄道:“這個簡單,我哥的馬術比我精進,讓我哥帶着你,順便教你啊!”
她本是想撮合兩人,孰料東珊竟是生了懼意,只因才剛的場面令她惶恐至極,被馬兒颠簸時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喉處,頭暈眼花,再也感受不到騎馬的樂趣,是以擺手連連,
“我沒個天賦,還是識趣些放棄吧!”
既如此,藍瑾也不好說什麽,遂拉着她大哥到一旁去,示意他趕緊表白。
鄂容安卻有所顧慮,此刻東珊才受驚吓,他貿然贈手串怕是不合适,“要不改日?我看她魂不守舍,可能沒心情聽這些。”
兄長這遲疑的态度令藍瑾大失所望,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苦心安排作廢,“我好不容易才将人請出來,你怎能退縮?她出來一趟不容易,需知夜長夢多,你今日必須講清楚。”
眼瞅着兄長仍在猶豫,藍瑾幹脆替他做了決定,到得亭邊就對東珊道:“我哥他有話跟你說。”說着就将兄長給拉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鄂容安不知所措,他還沒做好準備,妹妹已然把話給撂了出去,他便連最後的退路也沒了。
東珊尚未反應過來,藍瑾已然帶着傅恒離開,傅恒還在奇怪,“哎?這什麽情況?”
藍瑾小聲對他道:“我哥有悄悄話跟她說,咱們別礙事兒。”
這麽神秘的嗎?難怪鄂容安今天特地約東珊出來,原是有企圖的啊!“路上他也沒告訴我,他到底想說什麽?”
“這你就甭管了,人家倆人的秘密。”
走遠些之後,傅恒與藍瑾立在一株海棠樹下,狀似賞花,實則都在往亭子那邊偷瞄,想瞧一瞧二人有什麽進展。
東珊還以為鄂容安真有什麽要事,這才會留下來,至今腿軟的她在石桌邊坐下,鄂容安亦在旁落座,順手為她倒了杯茶。
緩抿兩口,熱茶入腹,身子漸暖,東珊情緒稍緩,随口閑問着,“可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咱們也算有些交情,你有困難我自當相助,無需顧忌,直言即可。”
原本鄂容安就沒想好該如何開口,東珊這麽一問,反倒讓他想到了一個法子,幹脆順水推舟,
“的确有個難題想請教你。”
“說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東珊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鄂容安便打算先試探一番,清了清嗓子,掩下緊張,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其實是這樣,我最近對一位姑娘似乎有了特殊的感覺,但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問我妹妹吧!她說自個兒沒有經歷過,并不懂得,小九兒又愛起哄,所以我就想着問問你。”
原是為情所困,東珊雖也不曾經歷過,但見過聽過的故事可是不少,自覺還是能幫到他的,遂向他了解情況,“你們時常見面嗎?”
“不常見,偶爾。”
了悟應聲,東珊又問,“那你平日裏會否想起她?想起她的時候會不會情不自禁的笑?”
句句都戳中,鄂容安詫異地望向她,流淌在她眼底的那一汪清淺笑意在不經意間攪動他心扉,對視的瞬間,他有些心虛,生怕自己的情意被她看穿,長睫輕顫,他慌亂的移開視線,心跳莫名,再難鎮定,
“你……怎麽知道?”
東珊輕笑道:“因為喜歡一個人都會這樣啊!一想到對方便會不自覺的揚起唇角,這是我閨友跟我說的,你也是這樣的症狀哎!”
緊跟着她又問,“你可有夢見過她?”
“呃……”默默回想了一下,鄂容安面色窘燙,聲音壓得極低,“好像是有那麽一兩次……”
那就對了!東珊神秘一笑,微向前傾身笑看着他,小聲對他道:“恕我直言,你這症狀幾乎全都吻合,應該就是動了情念的表現。”
實則他早就感覺到自己的異常,今日這般問她,主要是想順勢探探她的态度,“若真是這般,我當如何?我還未能确定她心中是否有我。”
東珊無奈攤手,苦惱歪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得問她才是。”
“問”這個字,寥寥幾筆,寫來甚是容易,可出口卻需要極大的勇氣,鄂容安自問不是扭捏之人,但在情之一事上,終究不似平日處事時那般果斷,至今仍在猶豫,
“你覺得我應該告訴她嗎?”
這種事,她要怎麽說呢?沉吟片刻,東珊望向他,滿目誠懇,“我無法幫你做決定,但若換成是我的話,我會選擇把話說開,畢竟藏在心裏,猜測對方的心思太過煎熬,我寧願求個痛快的結果。
對方若也對我有意那就皆大歡喜,若然對我無意,拒絕了我,那我正好可以死心,不會再繼續傻傻的付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