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琴師[四十]上

直到深夜,長帝召見允承和允繼兩人。

等兩人誠惶誠恐的立在書房時,長帝卻是緊閉雙目,陷入深思之中。

允承和允繼不敢驚憂,一直久候着。

良久,長帝終于啓目,開了金口,下了第一道令:“即刻诏告天下,淑貴妃費琳久居深宮,心懷叵測,勾結臣相費諱共同策劃刺殺行動,意欲謀權篡位,在朕回京路上,派人半路截殺,欲置朕于死地。而後行刺失敗,其自知死罪難逃,便在澤恩殿畏罪自殺,并焚燒澤恩殿消毀證據。現特撤除貴妃封號,除去宮籍,貶為庶民,罪身死後永不入妃陵寝!革去費諱臣相之職,将其打入死牢,推出午門斬首示衆。滿沒收其家産充公,将其滿門流放北疆,以官奴身份,終生為奴為婢。令承王、繼王共同追查費氏餘黨,但凡參與行刺之人、證據确鑿者,格死勿論,以儆效尤!”

第二道令是:“嘉王允嘉因年幼無知,長年受淑貴妃盅惑,雖參與此次行刺,卻深知罪孽深重,及時懸崖勒馬、解救人質有功。特赦死罪,判為終身軟禁,即日起撤除親王封號,革除一切職務,貶為庶民,收回府邸。軟禁之事交親王允承全權處理。”

第三道令是: “美人清婷,賢良淑德,遭淑貴妃所害,不幸薨逝,追封為貴妃,谥號婷貴妃,厚葬于妃陵寝!賜金銀珠寶安撫婷婕妤家人。”

第四道令是:“清唯、允承、允繼于行刺事件中,救駕有功,按番論功行賞!”

第五道令是:“醫女金珠,在賢貴妃生産遭遇難産時,竭盡所能,處理得當,助賢貴妃順利生産皇子,特為其削去其宮籍,賜醫女官職,官居從四品,另賜宅院一座,以示恩典。”

允承、允繼相視一眼後,心裏各有所思,領了命,謝了恩。

長帝沒立即讓他們退下去,則是語含深意的說了一番話來:“朕此去北疆,兇險異常,幸得天佑,朕才得已安全回京。這京裏,即便再有人興風作浪、即使有高明的手段,朕也一樣可以化險為夷,穩座龍椅。朕并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興風作浪,掀起血雨腥風。但如若有人敢挑戰朕的耐心,無論是誰,朕都會除之而後快!哪怕是血脈相承之人,也一樣!……你們想做什麽,想什麽,朕都知道的!你們好自為之!!”

允承、允繼均是一驚,心中膽寒,這是警告!敢挑戰皇帝的權威,即便是親兒子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允繼一直随在長帝身邊,并不知道淑貴妃這件事的真相,但允承是很清楚的。長帝這樣處理行刺事件的用意,其實就是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淑貴妃身上,順勢去除淑貴妃背後的勢力。允嘉弑母的事情不被人知曉,保全了允嘉一命。

長帝一連下了五道令,讓朝野震驚,一時間淑貴妃一派傾倒,附依者紛紛各尋靠山。

允承和允繼便正式開始處理淑貴妃一黨的事情。允繼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但凡與淑貴妃有牽連之人,全部打入天牢。凡屬淑貴妃一黨的,上至大臣将士、下至商賈百姓,都無一幸免的被斬首示衆,一時間京城刑場血流成河,腥風不散。

允承在處理這件事中,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暗地裏趁機培植了自己的勢力在其中,接納了許多允嘉舊部,擴充實力,重新站在了政治舞臺上,站在了與允繼旗鼓相當的對立面。

自此,允承、允繼之間的争鬥,正式拉開了序幕。

再說淑貴妃死後,她的兩個女兒雖未獲罪,但在宮中的日子也很不好受。好在長帝對這兩個女兒十分疼愛,将兩個女兒交由王婕妤代為撫養。

大女兒允知到婚配年齡,長帝便以帝女身份越級封賜為覺羅國長公主,為其擇了平西侯桂平為婿,婚期定在4月初八吉時完婚。

平西侯桂平,是在長帝平叛西境(原芩國地境,平叛後改名為芩省)時,戰功卓絕,特賜封為侯王。桂平為人剛正,長年在軍中,立功無數,但年近30歲,還不曾娶妻。這件皇家婚事既安撫了平西侯,又解決允知處境問題,讓她遠離京城,實在一樁好事。

建國之後,第一件皇家喜事,長帝自然很高興,令皇長子允承全權處理婚事,要求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盡顯皇家風範。

就在宮中上下操辦喜事的時候,就只有沁月殿是冷冷清清的。

因為長帝自那日離了沁月殿,果然沒有再踏入一步。于是,宮中有了新的傳聞,那便是清唯毀容之後,長帝對他已經厭棄了,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清唯成了不受寵的男寵,待遇自然也就一落千丈。清唯對此變化,也就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目空一切,安心養傷。

清唯因為養傷也不必去上朝議事,只呆在沁月殿,每日按例去拜見皇後,他似乎與皇宮諸事都隔絕了。沁月殿裏除了允承、筱拂來看看他,就再無其他人拜訪他了。清唯偶爾混出宮去,悄悄地和承王一道去看看已經瘋了的允嘉,一去就是半天。

此時的清唯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指甲也重新長出來了,他又可以彈琴了。可因他曾在雪地裏長跪不起,吸了雪風、病後未調養,留下了咳嗽的後遺症。每到刮風變天之時,他便會咳嗽不止。因此,清唯也不喜外出,每日都呆在琴室裏,教若左、若右彈琴,他把若雙也打發了,令他去礎部樂司,幫着若昀打理司裏的事情。

直到臨近婚期,平西侯桂平奉了旨意來了京城,準備完婚的時候,沁月殿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便是即将出嫁的長公主允知。

琴師[四十]中

允知過來拜見清唯,只有一事,求他帶她出趟宮,在出嫁前看看允嘉。

清唯估計她是從王婕妤那知道的,很是為難,左思右想後,與允承商量之後,才最終答應了允知。

直到大婚前一天,清唯才安排好一切,悄悄把允知悄悄地藏在馬車裏,帶她出了宮,終是讓他們兄妹二人見上一面。

可如今的允嘉總是呆傻地樣子,如同七歲小兒一般,見了人都怕。

當允嘉看到允知的時候,還是有所反應,呆呆地叫了一聲妹妹,之後就又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裏了。

允知看了他這樣,悲從心起,淚如雨下,哭了好長時間。

清唯一直在旁邊看着,一言不發,只望着天邊的浮雲,心思飄得很遠很遠。

在回宮的馬車上,允知紅着眼睛,十分正式地拜了清唯,說出一番話來:“清唯大人,允知明日便要遠嫁芩省,我大哥現在這樣瘋癫的樣子,允知本舍不得離他遠去,可……父皇之命不能違抗。大人……你與大哥之間的事情,允知知道的不多,但見……大人現在還會時常去看他,相信大人和我大哥必是知交好友。所以允知有個不請之求,請大人對我大哥多加照拂。……雖然承哥哥也會照顧他,但他立場畢竟不同,允知沒有辦法去求承哥哥!所以,大人,允知就把大哥拜托給你!求求你答應允知!”

清唯心裏一陣發苦,心道:“她若是知道,她的母親、她的哥哥都是被我害成這樣,她還敢來求我嗎?…………”

清唯無奈地對着允知哀求的眼神,心裏到底沒硬起來,終是點了點頭。

第二日,允知大婚,在一系列繁文缛節婚禮之中,她終于風風光光地出嫁了。

清唯也就在這天的喜宴上,允承交給清唯厚厚的一疊書信。清唯看完之後,深思一番之後,又悄悄去了一趟冷宮,見了曾經害過自己的儀貴嫔,與她一番密談之後,終是面色不善的回了宮。

将清唯所作所為看在眼裏的小順子,他便知道了,清唯要走最後一步了,心裏隐憂愈加重了。

由于長公主的婚禮辦得尤為出色,長帝大悅,重重地賞賜了允承。之後,允承受到長帝器重,接了不少的差事,辦的十分出色,其行事風格,被朝中衆官認同。

允承在朝堂上算是站住了腳根,擁護他的人越來越多。這與一年前的允承的形式截然不同,讓身為‘儲君’的允繼,越發恨他了,處處與他作對。

允承倒頗着大哥風範,凡事都禮讓三份,引得衆臣對允繼頗有怨言起來。如此一來,不出半年,兩人在朝中形勢便有了逆轉之勢,令允繼焦慮不已。

而就在他們情勢不利的情況下,再度爆出一件不利的事情。

那便是烏陵省(原烏國地界)手握着重兵的将領權澈,曝出與叛臣費諱一黨有極深的聯系。因烏陵省處于覺羅國中部,在連接東西南北重要地界,鎮守将領自然重要,他是皇後一派中最要的一員,是宰相孫涓的妻弟-權澈,也是手握重兵的最後一名。此次曝出他與叛臣費諱的侄女,長期保持秘密情人關系,暗地裏曾為費氏提供各種軍情、重要密件。

而爆出這事的是權澈的一名手下親信,因賞罰不均而密報給長帝的。

長帝雷霆震怒,立時命人将其關押,命刑部、兵部、大理寺,聯合調查,務必查清此事。

一時間,朝中風雲再起,人人自危。皇後的處境,十分艱難。

清唯自傷好之後,每日堅持按例向皇後請安。這次事件一出,他自然聽聞了這一消息。并不避嫌,依舊每天去。

只是,皇後這次并沒有讓他離開,而是賜座,讓他坐在旁邊,退去左右,陰陽怪氣地說道:“這近半年來,你倒是十分勤快,每日都來哀家這裏,意欲何為?”

清唯自然知道她是何意,謙卑地說:“娘娘乃是後宮之主,清唯自然應規按矩過來請安。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樣是,清唯對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鑒。”

皇後冷笑着戳穿他道:“嘴倒挺甜。別以為哀家會信你!你不過是在陛下面前失了寵,想給自己找好靠山罷了!哀家可還記得,因為你中毒一事,陛下是如何待哀家的!”

清唯裝出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馬上惶恐地低頭道:“娘娘,那是個誤會。那件事,清唯已知道下毒之人其實是淑貴妃。再說,陛下也是被小人蒙蔽才會如此,現在想來,陛下也不是真的懷疑皇後娘娘的。至于陛下夜夜留宿娘娘這,朝野也是認為帝後恩愛,請娘娘明鑒。”

皇後哼着又道:“你這麽急着在哀家面前表示忠心,可你卻與你徒弟,感情甚好,相交甚密,你叫哀家相信你的忠心?”

清唯誠惶誠恐地說:“娘娘明鑒清唯與承王殿不過是表面上的師徒,不過是按照陛下的意思來的,清唯不過就癡長他幾歲,被他日日叫着師父,都把清唯都叫老了!!如今,此一時彼一時,承王站住了腳,也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裏。以清唯對承王的了解,他性子軟弱,将來難堪儲君重任。反倒是繼王殿下,行事果斷、鐵血手腕,頗有陛下風采,北疆一行之後,繼王更是震攝一方,頗為朝野上下看好。實乃絕佳人選。”

“哦?!你話說的倒是好聽。”皇後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清唯一直觀察她的反應,接着說着:“近來,清唯聽聞朝中有大事發生,覺得娘娘甚是操心,清唯願為娘娘分擔一二,或許能解娘娘之憂!”

皇後鳳眼圓睜,冷哼一聲,很不以為然地說道:“就憑你?就憑你一個失寵的男寵?能有什麽辦法,替哀家解憂?!”

琴師[四十]下

清唯讪讪地說道:“娘娘,雖然清唯目前是個不得寵的男寵,但若有機會,能讓陛下重新寵愛清唯,清唯便有辦法,替娘娘解了眼前之憂,還能助繼王爺登上儲君之位!”

皇後猛地起身,不相信地瞪着他問道:“你?!就憑你?!你能有什麽辦法?!”

清唯胸有成竹的笑着說:“清唯自有清唯的辦法。外界均傳言陛下是因清唯的容貌被毀才失寵的。其實不然,清唯失寵乃是因為允嘉!陛下回京之後,誤信流言以為清唯與允嘉有染,清唯對陛下的不信任頗覺委屈,才在陛下面前使了小性子,致使陛下生氣。其實清唯與允嘉真的是清清白白,只是知交好友,從未做過半點越矩之事。若清唯能與陛下解開誤會,以陛下對清唯的喜愛,清唯是有辦法替娘娘解憂的。娘娘,應該明白,清唯對陛下來說,的确是不同其他人的。”

皇後深思一番,最終一笑,不太相信的說了:“清唯,你這是要利用哀家替你找回恩寵?”

清唯複又向皇後行了禮道:“娘娘,若娘娘助清唯奪回恩寵,清唯願為生死追随娘娘!”

皇後猶豫了下,仍是揮手喝道:“哼,夠了,哀家不會相信你的。下去吧。哀家想休息了!”

清唯不再多言,請了安,這才退了出去。只是,從他踏出茲惠殿的那一刻起,清唯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回了沁月殿,清唯變了裝,秘密去了趟承王府。

在承王府的密室之中,清唯坐着喝着茶,思忖半天才開口問道:“允承,你可信清唯?”

允承詫道:“師父,為何有此一問?允承自然是信任師父的。”

清唯點點頭,露出欣慰的表情道:“那便好,允承,無論我之後做了什麽,你只要牢記着為師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你的心願!便好!”

允承猛然有些醒悟過來,便道:“師父,你……!師父?……要開始了嗎……?”

清唯不答,起身要走,又道:“從今日起,你我再不要見面了,如果事出緊急,我自會想辦法聯系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清唯重新回了沁月殿靜靜地等着長帝的到來。一日、二日、三日,終于等到了皇後召見清唯過去一同用晚膳的機會。

去了之後,方才看到長帝也在皇後那裏用膳。清唯此時便知自己的說辭,已經起作用了。看來皇後答應願意幫自己了了!想必那日他所謂的解釋,她也向長帝說過了。卻不知長帝是怎麽想了。

長帝驟見清唯,也是略有些意外,卻是一閃即逝,不再多說什麽。

皇後殷勤地張羅讓清唯坐在長帝身邊,與兩人閑話家常。而這頓飯,清唯吃得尤為漫長。長帝也是有些心不在蔫,大家都是各懷心思,并沒有太多交談。

皇後在旁仔細瞧了兩人神情有些尴尬,覺得兩人礙着面子,不好啓齒。于是自作主張,于晚膳後,推說身體不适,讓清唯好好陪長帝休息。這一來,皇後明擺着要為搓合兩人的意圖,就讓在場的人看懂了、了然了。

于是,長帝也不再多說什麽,起身便向皇後道:“那就不打擾愛妃休息。朕就先走了。”

清唯也随即向皇後辭了行,與皇後交換眼神之後,便緊追着長帝出去了。

一走出慈惠殿,長帝便停在前面,等清唯走上前,他滿含深意地問道:“清唯,有些事,你是否該與朕一些交待!?今晚,朕便去你的沁月殿。”

清唯自然知道長帝所指為何,當即走上前,與長帝并肩而行,輕聲回答道:“陛下,清唯知錯了,今夜自會好生服侍陛下!”

長帝放聲一笑,牽了他的手便回了沁月殿,宿在了沁月殿。

這一晚過後,接連好幾天,長帝都去了沁月殿。于是,宮中傳聞再度掀起,說清唯再度得到長帝寵愛。

又有某日早朝上,清唯終于露了面,正式複出了。複出第一天,清唯便站在了允繼那邊,與允承劃清界線,與之絕裂。

宮中的流言四起,都指責清唯是反複無常的小人,投靠了皇後一派,重新得回了長帝的寵愛。

自此之後,清唯名正言順的每日去皇後那裏請安,就跑得更勤了,為皇後出謀劃策,十分盡心盡力。更是為皇後提供了不少關于長帝的最新消息,讓皇後早做出對應辦法,每一件事都占了起手,允繼因此得益,在朝中愈加強大起來。

如此這般,皇後對清唯越來越信任了。因此,皇後還專門賜了2名太監給清唯,伺候他日常飲食起居。

由于清唯努力在長帝面前游說的關系,權澈之案被壓了下來。一月後,權澈的最後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長帝親自主審,思量之後,以證據不足,死無對證為由,只是收回權澈手中軍權,革去其軍中職務,貶為士兵,永不啓用。

皇後得知後,雖然不甘心兵權被收回,但留得他一條性命,仍在軍中當差,也算是滿意了。只要不死,日後自然有升遷的機會。

因此,皇後對清唯是稱贊有加,對其也是十分倚重。一時間,清唯竟成了宮裏,帝、後面前最紅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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