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年

胡冰精神亢奮的陪着張焱留到淩晨三點,差點精神亢奮的陪他一路走回去,趕緊被張焱攔住了。

淩晨三點的衛城并不是靜谧無人的。路燈整夜的開着,環衛工還在忙碌,大排檔和夜市才剛剛關門,早點攤主已經開始從三輪上卸下炊具,路上不時跑過幾輛小型貨車,是司機趕着給各家飯店酒店送時蔬。

胡冰志得意滿,連“親一下”這種偉大目标都暫時忘卻在腦後了。平時亂瞟的眼睛只顧得上看夜景,鹹豬手此時正老老實實揣在口袋裏,旁邊的人多發出一點動靜都能讓他興奮緊張半天,然後揣着兩團暖陽望過來一撇。

連橋上吹過來的冷風都感覺暖和了不少。

顯然,張焱和他是一樣的感受。他一身驚惶的毛被慢慢順過來,一腳就邁進了另一個別有洞天的世界。

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三點半,兩個人精神矍铄的挂着四個黑眼圈躺在床上。以往胡冰都會賤兮兮的從背後抱過去,可是今天這擁抱的味道突然變了。他之前是只想着占便宜,占有欲作祟,每一秒都恨不能把張焱的骨頭嚼成渣渣悉數咽下肚子去。

可是今天突然接到了綠牌,示意此路可行。他這心髒反而鼓動的厲害,光感受着身邊人的存在,那血氣就直往臉上湧。胡冰突然覺得坐懷不亂,原來真的可以稱之為正人君子,那柳下惠太牛逼了!

張焱背對着他,黑暗裏眼神異常的明亮。他那淺棕色的瞳孔包着一股溫暖的水汽,嘴角眉梢噙着笑意,安靜的像是睡着的貓咪,連呼吸都聽不見。

胡冰悄悄往前挪了挪,“你睡了嗎?”

張焱笑意更深,但是紋絲不動。

胡冰撐着胳膊看了他一眼,嗤的一笑遂又躺下,“睡不着我們說會話吧。”

“……嗯,說什麽?”

“唔,比如說,過年要不要買一樣的衣服之類的。”

張焱偷笑幾聲,說:“情侶裝啊?除非你想跟我一樣穿一身白。”

胡冰思襯着,這個難度還真挺大的,他可不像張焱到哪兒都有開屏的習慣。不過此時美人在側,江山什麽的就先放到一邊吧。

于是胡冰應下了。

張焱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身體,把小臂枕在腦後,說:“真好,這樣就省的我洗衣服了,等我穿髒了就悄默聲的跟你換,你洗幹淨了我再偷偷換回來。”

兩個人咫尺之間,胡冰本來随着他這一動已經起了某些反應,如今一笑再大的欲|望也全笑沒了。真真是哭笑不得。

胡冰無奈的開始計劃着過年的事:“明天先睡飽覺,後天去看衣服,小年去南大門煙花市場買煙花,然後大年夜包完餃子吃完飯,十點去人民廣場看煙花表演,然後還要去米龍夜市逛逛,不知道那邊過年什麽樣……衣服去哪買?世紀廣場還是米龍夜市?還是銀座?——唔,到時候再說吧,可以一邊逛一邊看……”

合眼眯了一會又補充道:“我好像不會包餃子,你會嗎?”沒等張焱張嘴又說:“我做菜手藝也一般,年夜飯幾個菜?要不去飯店叫幾個菜?……我還是明天去圖書館扒一本菜譜看看吧,反正你去上班我也無聊的很,市圖書館放假沒?……”

張焱本來精神的很,現在被某人的叨叨神功叨叨的瞌睡蟲全回來了,沒一會就睡過去了。

由于前一天夜裏太精神,第二天一不小心就睡過了頭。張焱一般是十點就醒,結果今天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兩個人吃了飯,張焱帶着胡冰到趙氏雕刻小店裏拿回自己的“零花錢”,順便在碧園轉了一圈。

碧園已經有了年味,中心的小廣場上搭了一個戲臺子,各位大爺大媽們蹬着三輪帶着折疊板凳坐在臺下聽戲,人還不少。

街道路燈上挂上了紅燈籠,樹上纏繞了霓虹彩燈和星星的裝飾,不遠處還有開着公車攀着升降梯繼續挂裝飾品和國旗的工人。

但是公交車裏依然擠滿了上下班的人,只能心癢的盼着越來越接近的新年和假期。

張焱買衣服特別挑,接連轉了幾天都沒有看中的,而且白色的衣服本身就少。胡冰忍不住感慨,買衣服比挑老公還嚴謹。

當然他也只敢在心裏碎碎念一下,然後挂着笑臉繼續和某人一起試衣服。

及至臘月二十一,這衣服才最終确定下來。

可能是顧慮到胡冰的感受,這衣服比之前的顯得“正經”多了,是一身簡單的修身加絨休閑衛衣加一個棉質坎肩,沒有多餘的飄帶和裝飾性的口袋,很正常,能出門。

只不過張焱買的是米白色的,在老婆的施恩之下,胡冰買的是藏藍色的。

胡冰說:“沒事,衣服我照舊給你洗,不用你偷偷來回換。”

兩個人換上衣服擠在試衣鏡前,顯然深色顯得很幹練,而白色顯得更加柔和幹淨。

雖然張焱跟“柔和”二字沒有半毛錢關系……

張焱看着鏡子裏的兩個人突然伸出一條腿,說:“我感覺我腿比你長。”

胡冰也伸出一條腿:“明明我比你還高兩公分,按道理來說,我腿應該比你長。”

張焱:“我不講道理。”

胡冰:“……”

好吧,你牛。

服務員小姐忍俊不禁的看着他們,打斷道:“你倆腿一樣長,看好這件我就給你們包起來。”

于是二位紛紛收回長腿,回了試衣間換衣服。胡冰一進這種私密空間就老想幹點壞事,他飛速的從背後抱着張焱,然後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看門,“你腿最長了,讓我親一口。”

張焱歪頭躲開,“不行,等我先親你的時候。”

胡冰挑眉松開手:“也行,反正等你睡着了,我可以偷偷親個夠。”

張焱:“……“

什麽人哪這是。

兩個人換好衣服後,張焱十分大度的去收銀臺付錢,胡冰突然覺得這身衣服值錢起來,這不就相當于張焱送給他的禮物嗎?

他樂呵呵的接過服務員手裏包好的衣服,轉身問回來的人:“接下來去哪逛?”

“瞎逛,反正哪哪都很熱鬧。”

臨近過年,擺攤的突然多了起來,走到哪都有擺攤聚集成群的小販,然後在城管過來抓人之前,飛快的收拾東西狂奔,大街上每天都在上演“秒速100米”。

胡冰他們出了世紀廣場恰好看到這一幕,胡冰不無遺憾的說:“本來還想買根糖葫蘆填嘴的,這一出門已經飛遠了。”

張焱捏着下巴眯着眼說:“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商機。”

胡冰看這人的表情,直覺絕沒好事,于是問:“你想幹嘛?”

張焱:“做冰糖葫蘆出來賣。”

“……”

胡冰心想你是賣東西呢還是賣臉呢?當然他要是這麽說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以張焱的個性說不定會越來勁——那得招來多少小姑娘啊,還不把這個白孔雀樂壞了!

于是斟酌片刻改口道:“這麽冷的天,凍壞了怎麽辦?”

張焱覺得有道理,恍然大悟似的看着他,“是哈。”

“嗯”,胡冰一臉真誠的點頭,“我今晚上研究研究,我保證等你下班回來就能吃上冰糖葫蘆。”

張焱笑問:“你的保證值多少錢?”

胡冰:“很~多錢。”

結果等張焱下班回來,茶幾上确實有好幾串的糖葫蘆,只是鍋裏多了一鍋山楂罐頭,也不知道得吃到何年何月。

胡冰睡得很死,張焱合眼之前,在他的額角輕輕親了一下,這才安心睡去。合眼沒多久,又覺得哪裏不舒服,好像缺了點什麽似的,幹脆把一條腿加一條胳膊搭在了他身上。

轉眼間,大年夜就到了。

年三十這天,兩個人起得特別早,早的張焱都沒空收拾自己的頭發,于是把胡冰送給他的帽子拿出來扣在了頭上。

兩個人趕着最早的早市去買了五斤排骨,這還是張焱提醒他的。張焱說過年哪有不吃肉的?于是兩個人為了吃肉狠心犧牲了睡眠。

逛着逛着又買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蔬菜和零食。想着年三十應該貼對聯,前幾天淨顧着買衣服買吃的了,于是又買了幾幅窗花和對聯,外加一卷膠帶。還要包餃子,又買了一根擀面杖。

胡冰沒當過家,張焱一直胡亂過日子,兩個人一時手忙腳亂,更別說講究什麽規矩和風俗了。

早市上人很多,當然以老頭老太太居多,胡冰突然覺得一大早起來逛早市的生活還挺居家的。他突然對畢業後的生活有了點向往,想着到時候天天來逛早市,然後晚上下班再一起去逛晚市。

啧,別提有多美了!

夏天的時候穿着大褲衩趿的人字拖逛早市……

不過,胡冰看了眼身邊的人,感覺這貨打死也不會趿着人字拖穿着大褲衩出門的,他連睡衣都比別人花哨:要純棉的而不是滌綸的,要套頭的而不是系扣的,褲子不能太肥,要不然老往上溜,還一定要有口袋,要不然手沒地兒放。最重要的是,款式一定要好看!

還趿着人字拖逛早市,他能把早市當成T臺走。

胡冰強行壓下自己“趿着人字拖逛早市”的幻想,問:“咱還要買點什麽?”

張焱想了想,說:“那就先回去補一覺吧,晚上還要熬夜過年呢。”

胡冰換了一下拿東西的手,“走,回家”。

于是兩個人跟着一群大爺大媽擠早班公交。

人家年三十都很忙,忙着準備祭祀,準備吃食,挨家挨戶給親戚朋友送禮,胡冰和張焱只給自己爸媽打了個電話,然後躺床上補覺去了。

他們只需要準備精力,迎接晚上12點的鐘聲。

一直到中午時刻,才起來貼了窗花和對聯,然後看着菜譜把排骨炖上。一邊炖着一邊想起來過年好像還要大掃除。總算給自己找了點事幹,一人一塊抹布看見哪兒抹哪兒。說是打掃衛生,嬉鬧的成分比較多。

及至下午四五點,才開始手忙腳亂的準備年夜飯,廚房裏鍋碗瓢盆乒乓亂響,好幾次差點“碎碎平安”。

張焱無比贊嘆的看了一眼茶幾上兩個人一晚上的成果:西紅柿炒雞蛋、黃瓜炒雞蛋、西葫蘆炒雞蛋、紫菜蛋花湯、涼拌皮蛋腸……

就連好不容易包好的餃子都是韭菜雞蛋餡兒的。

張焱感覺這麽吃下去,膽固醇非飙升不可,于是撓着頭問廚房裏的人:“你會做除了炒雞蛋以外的東西嗎?”

胡冰一邊刷鍋一邊說:“會,把昨天買的臘腸上鍋蒸一下直接切了。”

張焱:“……”

胡冰把鍋碗瓢盆放好,轉過身擦幹淨手,湊近問:“你還想吃什麽?我還會做辣椒炒白菜,辣椒炒豆芽,辣椒炒肉——但是咱沒買肉,還有辣椒炒雞蛋。我主要是怕你傷了嗓子所以都沒炒。”

張焱:“……”

“幹脆辣椒炒你得了。”

胡冰撲過去,“來來來,給你吃給你吃,你随便吃。”

“別鬧”,張焱笑罵着推了他一下,“一會不是說要去看煙火表演?”

“嗯。”

“回來給你禮物。”

“什麽禮物?神神秘秘的。”

“到時候就知道了。”

“年夜飯”的意思大概可以拆解為:一夜做的飯可以吃一年。兩個人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菜,總共也沒吃幾口,就迫不及待的飛奔到人民廣場放煙花了。沒辦法,樓下小孩聲音太歡快,天上煙火太絢爛,而電視機裏的主持人太無聊。

張焱換上了那一身“露腰”的孔雀白,大晚上的根本不用怕找不到他,他也不怕吓着別人。還好衛城的路燈好,是人是鬼還是很容易分清楚的。

人民廣場上人很多,衛城很多小區明令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于是帶孩子的年輕夫婦、揣着壓歲錢到處浪的少年少女和這些忙碌了一年出來潇灑的年輕人,全都聚齊在這裏。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會在這裏瞬間成為侃侃而談的夥伴,12點以後又重新歸為陌生人。

胡冰提着一袋子的煙花和張焱來到這裏,嘴裏囑咐道:“別到處跑,別亂撩騷。”

張焱嗔怪道:“我是那麽不正經的人嗎?”

他話剛落下,就有三個看着十三四歲的女生跑過來:“兩位帥哥,留個電話呗!”

張焱抄着口袋彬彬有禮的說:“對不起,未成年保護法聽過沒?咱們等級不同,我太吃虧了。”

胡冰:“……”

不知道小姑娘聽懂沒,反正他聽懂了。

越過小姑娘以後,胡冰陰陽怪氣的說:“喲,未成年哎,可惜了哎。”

張焱:“就算成年我也有辦法打發走,不管男女。”

胡冰差點接口:我信你個鬼。但是一想,張焱還真就光嘴上功夫,沒真亂搞過。豈止是沒亂搞過,他對感情謹慎到自己都唏噓,要不然也不用費功夫追他了。

這麽一想胡冰心裏就安慰多了,至少這個人不為人知的那一面是只有自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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