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火鍋

連續一周,張焱都有種被人跟蹤的感覺,只可惜鬼鬼祟祟蝸牛爬的只有一輛非常不體面的黑色夏利,稍微加點油門就能把車架子甩出去那種。能開着夏利跟蹤人的,他只能想到一個——街頭混混。街頭混混這個職業和他明顯相距甚遠,實在尿不到一個壺裏去。

張焱故意拖慢速度走在路上,然後回頭正視着那輛寒酸的破車,結果小破車哼哧一聲熄火了。

張焱:“……”

他嘆了幾口氣又走了幾步,餘光時不時掃着後面,他都快到酒店了,夏利還沒發動起來。張焱嘴角一咧,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車裏的小實習生焦急的把今天的照片發過去,胡冰一看照片就問他:他是不是發現你了?

實習生:好像早就發現了,前幾天他都特意繞遠路走來着。

胡冰:所以你就一直跟着他了?

小實習生:嗯。

胡冰:……

胡冰捏了捏額頭,最後發消息說:行吧,明天你先回去吧。

這句話隐含的意思是:後天你還得再回來。

小實習生發了個:好的,如蒙大赦似的開車走了。

張焱站在窗戶旁看着揚長而去的車尾氣,然後拉上窗簾進了浴室。溫熱的水灑在臉上,水珠劃過胸膛,沿着腹肌往下劃去——會是誰在派人跟蹤他?會是他嗎?他抹了幾把頭發,泡沫鋪滿肌肉。

張焱裹上浴袍,出門打開手機相冊,接連幾十張照片都是同一個人。這個人被他的大腦屏蔽了很久,在浮浮沉沉的十年歲月裏被遺忘了很久,又被記起了很多次。

曾被他談笑風生的以一個故人的身份炫耀過,也被他以老友的身份不經意向別人提起過,曾被他感嘆懊悔過,也讓他欣慰贊賞過,但不管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最後都歸于“故人”二字。

他每次回國,楊培棟總要跟他說點關于胡冰的事兒,好像是例行報告一樣,張焱只答:“都過去了那麽久了老替他幹嘛?”楊培棟就不說話了,但下一次通電話的時候又開始報告,好像什麽癖好一樣,“一直沒聽他找過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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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關我什麽事兒?”

中國就是他的老家,每次回來都被迫接受點那個人存在的事實,而很多時候他是真的以為他忘了,除了某次楊培棟啰嗦着又向他提起國內的熱搜:胡冰的戒指。他心裏是真的動了一下,而後纏綿悱恻的陷入了回憶很久。

十年時間太久,出國遭遇太多,一件比一件慘痛,張焱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咂摸出“胡冰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和別人也是不一樣的”這兩件事。

可是再不一樣又能怎麽着?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過去的始終過去了,即使再拿出來嘗嘗,也早就變了味。很多時候回憶的美好正是因為它的不完美。

張焱搖搖頭甩掉混亂的思緒,拿過手機打算叫外賣。誰料打開手機才看到楊培棟的微信,楊培棟和王回峰正拿着火鍋趕來,火鍋是真的“鍋”,楊培棟還特意給他發了個照片,張焱看着圖片上那個二檔的迷你電火鍋,頭上頓時冒滿了黑線。

不多時,兩個人便趕了過來,張焱已經換好了衣服收拾好了桌子。張焱剛一開門,就見楊培棟和王回峰一人背着一個巨大的旅行包,一打開——全是食材……和鍋。

張焱:“……”

“在酒店裏通電吃火鍋不會被查嗎?跳閘怎麽辦?”

“這個酒店沒那麽差勁——我們之前來過。”

張焱:“……”

王回峰的臉頰瞬間紅了,看起來有點憨憨。

王回峰和楊培棟兩個人在N年前喝醉的一次睡到一起去了,當時處在國外的張焱剛要合眼就接到了越洋電話聽了長達五個小時的殺豬慘叫——這貨自己睡飽了,就完全忘記了時差這種事。

後續又聽楊培棟叨叨了好幾個月,什麽見面尴尬,什麽誤解,什麽他好像一直暗戀我之類的,演了長達半年的愛情喜劇,才終于正式确定了關系。

三個大男人對着一口巴掌大的電鍋涮火鍋,三兩口就沒了湯,然後加水,加完水加料,張焱覺得他們有點可憐,最終還是點了幾份外賣。

“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張焱啃着炸雞腿問,這麽多年了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感覺好像有很多版本似的,還有不少是牽扯到自己的。

“他悶騷,暗戀我還不好意思說,就這樣”,楊培棟用筷子一指王回峰含混的說。

張焱對這言簡意赅的表達能力深深嘆服,只得換了個話題:“家裏怎麽辦?還拖着?”這話是問給王回峰的,因為楊培棟早就出櫃了。

王回峰點點頭。楊培棟一甩手極大度的說:“沒事,我們倆要是散了,我就來找你。小焱焱,你永遠是我的第一備胎人選!”

“挑逗我很有意思是吧?”張焱白了他一眼,“行了,這也算風水輪流轉,你就使勁兒嘚瑟吧。”

楊培棟一聽這話就想起了胡冰,“他現在是飛黃騰達了,額……也算不上特別出名吧,但好歹也是一露臉別人都知道的那種。”

“我來燕城已經半年了,我能不知道?”張焱襯度着要不要把自己最近被跟蹤的事說出來,結果他并沒有襯度多久就直接說出了口,畢竟三個人保持了十幾年的友誼,也可以稱為知己了。

楊培棟聞言當即拍了拍王回峰的肩膀,眉飛色舞道:“需不需要保镖?如果真是他那你是怎麽想的?我幫你牽條線還是幫你把他踹遠點?”

張焱對一個三十多歲還瞪着倆眼撒嬌的人實在無語了,“我沒怎麽想,就是每天被跟蹤……啧,感覺怪怪的。”

楊培棟伸出一根指頭恍然大悟似的指指點點道:“我懂了我懂了,你怕,怕是他也怕不是他。這麽着,你先撐幾天,等過兩天我就休假了,我來幫你瞅瞅這個神秘的跟蹤者。”

神秘?張焱聽着這倆字腦海裏冒出白天那個有點缺心眼兒的跟蹤者,實在沒感覺他神秘到哪兒去。說到底,也确實是自己怕,否則直接上去瞅瞅不就知道了。就那個走三兩步就熄火的小夏利……

“你們今晚睡哪兒?”張焱喝了一口可樂,“開車回去?”張焱本想說:開車回去那得早點走了,天色不早了。誰知楊培棟回了一句:“不,開房,就在你樓下。”

張焱:“……”

“閑的蛋疼啊,有家不回沒事開房?”

楊培棟神神秘秘道:“有氛圍——其實一開始只是怕帶着這麽多東西鬼鬼祟祟被人攔住,不過後來一看這酒店還不錯,就幹脆開了一間。”

……呵呵,還好是在我樓下,張焱心道,這要是在隔壁得多尴尬。

住酒店有一點不好,就是每天都能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這個……真的不太利于身心健康。

楊培棟走後,張焱收拾了殘局,下去扔垃圾順便溜溜食兒。圍着酒店的後花園繞了一圈坐了一會才上樓去。

胡冰開着窗子透過燈光看着他,心裏焦慮的像是千萬只螞蟻在裏面撓來撓去,他怕一個不留神人就不見了,但又沒膽子直接沖上去,他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契機在他身邊插個空。

啧,可咋整?總不能三十多了追個人,還要找一大片後援吧?!為什麽老天爺沒有把那些意外見面的巧合安排在他身上?讓他試試張焱的反應心裏有個數也好啊。

胡冰郁悶的錘着方向盤,鼓了半天勁提步走近大堂,準備問一下前臺小姐某位帥哥的房間號,他的自信在距離大堂三米遠的時候降為了零,又縮着腿跑了回去。如此反複了大約三四次,可能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不客氣的潑下一盆雨把他一身筆挺的西裝淋成了抹布。

胡冰站在雨裏,反而淡定了,就像是一個有良知的罪犯,犯了罪終于受到處罰一樣的爽快。

等雨過去以後,他才抹了一把臉,扯下脖子上的戒指,走近大堂交給前臺小姐:“請把這個交給張焱先生。”

前臺小姐遞給他記錄本,揉着眼迷迷瞪瞪的認出了他,看了一眼他留下的名字和手機號興奮道:“能加你個微信嗎,胡老師?放心我不跟別人洩露。”

胡冰現在哪有心情跟她交流感情,不鹹不淡的說:“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平時上班比較忙,可能沒有時間閑聊。”

前臺小姐說:“沒事,我就想知道你們這種高端人士平時是怎麽生活的,向往一下。”

胡冰:“……”

他什麽時候成了高端人士?

“哦,好吧,這戒指很貴重,千萬不要弄丢。”

“沒事兒,張焱我認識,一會兒上去直接拿給他。”

一會兒……胡冰心裏蕩漾了一下,要不要……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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