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2:煉獄

屋子很大, 夕陽從外面照射進來的餘晖也沒有觸及到床邊,雖然只是缥缈淺淡的溫度,卻也遙不可及。

紀垣筆直地坐在床邊, 盯着漸漸消失的餘晖,臉上卻淡漠一片。他在外是謙和陽光的紀家未來掌舵人, 在這個大得讓人懷疑它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房間中,只是紀垣。

今天是他二十一歲生日, 紀家老宅裏卻只有他一個人。風流成性的父親現在不知道躺在哪個女人身上, 至于可以手拉手組成一個足球隊的兄弟姐妹們……

紀垣冷笑一聲, 低頭拉開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漠然地想, 若不是他還有三分警覺, 帶着人過去,今天他的這條手臂就沒了。

什麽兄弟姐妹。

在這個龐大複雜的家族裏,存在的只是冷血的利益,人人都思考着怎麽在這偌大的産業裏多分一杯羹, 至于其他人?該死的就鏟除, 該巴結的就算亂倫也要湊上去。

想到這兒,紀垣暼了眼桌上的磁帶和光盤,很想看看下次家族聚會時,把這個放出來,陷害他的那位好妹妹和他的親叔叔會是什麽表情。

紀垣發了會兒呆,等到夕陽徹底落幕, 忽然覺得無比的疲憊。他倒到床上,想踏踏實實地睡一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警覺性又讓他不能安穩地阖上眼,他被這種感覺幾乎逼瘋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紀垣接過,淡淡地問:“什麽事?”

“紀思在老宅外面,少爺,放不放他進來?”

紀思?

紀垣皺皺眉,腦中閃過那個總是一臉陽光燦爛眼神澄澈地盯着自己的同父異母弟弟,本來要說出“不放”二字,可身體不由自主地走到窗邊遠遠看到鐵門邊的紀思時,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放他進來吧。”

“是。”

放他進來——幹什麽?

紀垣有些好笑地搖搖頭,為自己無厘頭的表現。

生日并不是一個什麽好日子,他媽生他這天并不順利,他爹還在不知名的女人身上勤奮耕耘,不知道一晚上又播出多少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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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煙,點了一支,卻沒有抽,推開房門走出去,下了樓等在玄關,等大門咔嚓一聲被推開時,才把煙叼到嘴裏,斜倚着牆壁看着提着東西走進來的紀思。

紀思擡頭就看到紀垣,最近紀垣忙,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他的身體修長,穿着白色的襯衫,西裝褲,靠在牆邊,身子微微歪着,顯得腰身格外細瘦。俊美的面容上本來沒什麽表情,見到他就露出了一個假笑,叼在口中的煙煙氣缭繞,有一瞬間模糊了他的眼神。

紀思想,要是一直看不到他的眼神就好了,可以假裝紀垣是真的在對他笑。

然而煙氣散去後,露出的那雙眸子清澈、漂亮,卻含着一絲冷漠和厭惡。

“哥哥。”紀思露出燦爛的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

紀垣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暼了眼他手中提着的蛋糕,一邊思考着裏面是不是放了什麽毒藥,一邊轉身走向客廳。

只是紀垣想不到,如果紀思要放藥,放的就應該是春藥。

紀思放下蛋糕,冷不丁聽到紀垣問:“那是什麽?”

紀思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剩下的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學了幾個菜,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想做給哥哥吃。”

紀垣“哦”了一聲:“随便。”

這麽巴結他,到底是想在他身上獲取點什麽好處,還是又想像他那位可愛的妹妹一樣取得他幾分信任後,狠狠陰他一把?

紀垣靠在沙發上,懶懶地看着紀思找到圍裙穿上,提着東西進了廚房。

他在心中補了一句,如果是後者,那這小子也太蠢了,要取得他的信任,用這麽顯而易見漏洞百出的方法,實在不高明。

紀垣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有點害怕紀思失手燒了廚房,幹脆擡腳走到廚房邊,靠到門邊看他忙活。似乎是聽到腳步聲,紀思擦擦汗回過頭,露出笑容:“哥哥餓了嗎?很快就好了。”

那個笑容,是幹淨、陽光的,似乎還夾雜着某種情愫,卻不是紀垣能明白的。

紀垣微微一怔。

他記得紀思的母親是被他那個禽獸負手強暴才懷孕生下他的,被強暴時還是個秀氣的剛畢業的大學生,結果踏入社會的第一步就跌進了深淵。

紀思是在他母親的淚水中孕育出生的,他生在陰暗的懸崖峭壁,終日都是嗚嗚如泣的風聲,本來該是陰沉的性子,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孩子。

紀垣盯着他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回到餐桌前,心中竟然有了幾分期待。

沒過一會兒,紀思就擡着幾個菜走出廚房,臉上還有幾分羞澀:“我都試過……味道還行,哥哥可以試試嗎?”

紀垣看他一眼,每個菜都夾了一點嘗了嘗,意外的味道很好。

他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真實的笑容,點點頭:“還不錯。”

紀思興奮得臉都有些紅了。

兩個男人很快就将幾盤菜都解決了,紀垣放下筷子時還有點驚訝,他的胃口已經很久沒這麽好了。

紀思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把蛋糕拿出來打開,抿抿唇,依舊小緊張:“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哥哥也嘗嘗?”

“你會的還挺多。”紀垣笑了笑,看他點了蠟燭,小小聲唱了生日歌,順着他的意閉眼許願。

有什麽好許願的?

紀垣頓了頓,默然地想,如果能給他一個願意誠心待他、真心喜歡他的人,那放棄紀家未來掌舵人這個身份,也是無所謂的。

許完願,紀垣有些好笑地搖搖頭,睜開眼才發現紀思怔怔地看着他,皺眉問:“怎麽了?”

紀思的臉微紅:“沒,沒什麽……哥哥長得很好看。”

紀垣挑挑眉,覺得如果面前這個弟弟知道他是同性戀,恐怕就不會這麽親近他,還說這種話了。

他漫不經心地吹了蠟燭,也沒什麽心情了,蛋糕吃了幾口,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很晚了。

老宅在山頂,很僻遠,要走到最近的街道也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平時都不會有人過來,畢竟紀家的人都很忙。

“留下來住一晚吧。”紀垣頓了頓,想起老宅很久沒人來住,只有他的房間鋪着被褥,加了一句,“和我睡吧。”

紀思的臉刷地紅了一片,結結巴巴道:“和,和哥哥一起睡?”

“你不願意?”

紀思猛搖頭。

……這個弟弟怎麽奇奇怪怪的。

明明是個基佬卻擁有直男思維的紀垣并未多想,去書房處理了一會兒文件,回房間時發現紀思已經躺下了。

因為手臂上有傷,紀垣随意洗漱了一下便躺到床上,暼了眼旁邊鼓起的一團,閉上了眼。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兩人的距離卻很遠,畢竟床很大,再躺兩個人都還寬敞。

紀垣累了一天,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到半夜,忽然聽到響動。他警覺地清醒過來,卻沒有動作。

紀思在靠近他。

想做什麽?他帶槍了嗎?好像沒有,難道是藏刀了?

紀垣亂七八糟地想着,就聽到紀思嘆息着叫了聲“哥哥”,就再無動靜。片刻後,紀思爬下床,去了洗手間。

紀垣一怔,不知道紀思是什麽意思,他躺了許久,隐約聽到裏面穿來壓抑的聲音,又似乎是聽錯了。過了許久,紀思才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

紀垣面無表情地翻了個身,竟然就這樣睡過去了。

那個生日過後,紀垣和紀思的關系依舊不鹹不淡,紀垣從未想過要去主動和紀思說些什麽,紀思卻經常來找他,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讓人不忍拒絕,紀垣每次都想嘲諷他幾句把他弄走,一想到他有可能會失落,以後再也不來,又說不出口。

畢竟紀思從未給他帶來過什麽麻煩,反而對他不錯。如果兩人沒有紀家這條肮髒的血脈聯系,紀垣都要以為紀思是在追求他。

意外發生在這個生日的第二年年關,紀垣接到幾個大單子,對方約他到郊區詳談。

紀垣笑着應答下來,心中卻有些狐疑,暗暗吩咐了手下的人先去那個地方等着,又不放心地通知人萬一到時間他沒有打電話過去,就立刻報警。

做完這一切,紀垣準備出門時,本來遠在他方的紀思卻趕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驚慌,氣喘籲籲地道:“哥哥不要去!有人要害你!”

紀垣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接的這幾個大項目一直保着密,紀思怎麽會知道?

最近那些兄弟姐妹們又開始蠢蠢欲動,紀垣煩不勝煩,聽到紀思這句話後,情緒徹底失控。他冷淡地盯着他,冰冷地質問:“你怎麽知道有人要害我?我怎麽知道要害我的人不是你?”

話畢,他忽略紀思瞬間煞白的臉色,推開他去赴會。

紀垣覺得自己做了充足的準備。

只是他沒想到,對方會那麽狠,他才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直接動手。

他雖然接觸着紀家的産業,心裏卻給自己畫着一條底線,沒有去管涉黑的那部分。對方給了他一份大禮,帶了一些涉黑的不要命的人來,還在他的人裏安插了眼線。

直到紀思撲到他身前擋住了致命的幾槍,紀垣才悚然回神。

如果一個人,他從出生到成長都是一個人,突然有另一個人闖進他的生活,對他好到了極點,最後……再為他而死,那麽那個人,幾乎不可能再為自己而活。

那天的經歷對于紀垣來說,就仿佛上天将他從人間拉到了煉獄,走了幾遭後,又将渾渾噩噩的他拉了回來。

然而他的靈魂卻停留在了地獄,陪着本不該死的紀思,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紀瓜子和弟弟的劇場,沒有葉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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