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瘋傳的視頻（5）
陳飛攤在凳子上，雙眼布滿血絲，地上都是七倒八歪的空啤酒瓶，他面前的電腦在循環播放一個視頻，視頻裏的女人說的話，一字一句都砸在他心上，視頻底下的留言像魔咒一樣蠱惑他的大腦。
算什麽男人？
你算什麽男人？
……
陳飛将手裏的啤酒瓶狠狠的砸在地上，我就讓你們看看，我到底算不算男人。
晚上十一點，周麗收拾東西離開公司，手機一直響個不停，看到熟悉的沒有名字的號碼她直接按掉，然後拉入了黑名單。
空氣悶熱的讓人透不過氣，這麽晚地鐵早就停了，為了省錢，周麗沒有叫的士，這破公司加班沒有加班費，就別想着晚上回去能報銷車費了。往常她都是走一站，到下一個公交站坐302，直接坐到家門口下車。但是今晚，才下樓兩分鐘就覺得悶熱的不行，加上今天在公司被上司刁難了很久，周麗累了，這一刻，哪怕十分鐘的路程她也不願意走，反正在這一站坐901，下了車也是要走一段路，不如在這裏坐好了。
10分鐘後901來了，車上只有她一個乘客，司機打着哈欠瞥了她一眼，也沒等她坐穩就發車了。
周麗坐在車窗邊，城市的夜景每一天晚上都一樣，不一樣的只是看的人而已。 以前她吃完晚飯就喜歡出來散散步，但是陳飛總是嫌麻煩，從來不跟她一起。
那個人啊，懶惰，自私，脾氣大，發起火來還會打她，但她念着大學時那些記憶，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一直到那天，她和公司的小李一起為一個項目加班到很晚，小李問她：為什麽不叫男朋友來接？
她支支吾吾說男朋友出差了，因為她知道這麽晚了陳飛是肯定不會來接她的。善心的小李一定要送她回去，到了樓下卻被陳飛撞見了。陳飛二話不說上前就把人給揍了，回家之後把她也打的遍體鱗傷。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發現，陳飛早就變了，他的仗義變成了蠻不講理，她欣賞的大男子主義變成落在她身上的拳頭，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忍受了這麽久。
“黃村西站到了，”報站的聲音響起，随之而來的還有幾聲雷鳴，像裹在被子裏的嘶吼，悶悶的。
今晚真的好悶，要透不過氣了，昏黃的路燈把路邊的梧桐照的稀稀疏疏。
周麗加快腳步，遲了恐怕就要變成落湯雞了，她走到小區門口，她住的小區安防還算好，進出都需要刷卡，保安亭裏的保安在看手機，不知道是在看新聞還是電視劇，看的很入迷，看也沒看她一眼。
身後的鐵門在關上的一瞬，突然被一只手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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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麗聽到身後鐵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帶着帽子，穿着無袖T恤的人跨進來。
陳飛！
看那人的身形，周麗第一反應是他，但是很快她安慰自己，分手之後，陳飛不知道自己的地址。
周麗住的那棟樓在小區的最裏面，那人一直跟着她，而且距離越來越近，周麗心裏有點緊張，她走的更快了，幾乎是小跑起來。
身後的人也加快腳步跑起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周麗回頭看了一眼，陳飛的臉近在眼前，表情陰冷無比，她一聲都沒叫出來就被陳飛捂住了嘴。
“轟隆隆”一個響雷劈下來，緊接着豆大的雨滴落下來。
陳飛把奮力掙紮的周麗拖到灌木叢後，擡起膝蓋用力頂了一下周麗小腹。
“唔……”周麗的身子瞬間軟了，直接癱倒在草叢上。
以前陳飛每次打她，都喜歡用被子悶着她的頭，卻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掀開被子，好像是給快要溺亡的人一口新鮮空氣。這一次，陳飛脫下T恤扔在周麗臉上，蓋住她的表情。
“叫你出軌，賤女人，臭婊子！”
“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不過是又多了一頓打而已，周麗心如死灰的準備迎接即将而來的拳頭。
但這次不一樣，身上傳來的不是鈍鈍的疼痛，而是尖銳的痛，是利器一次次刺進肉裏的痛感，原來痛也有很多不一樣的感覺。
明明痛到快沒有知覺，但是周麗卻偏偏感覺到包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想掏出來看一下，但是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等陳飛混混沌沌地離開，只留下周麗一個人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時，一個黑色修長身影從暗中走出來，那人穿着深藍色的西裝，無框的眼鏡片後是一雙冷漠至極，卻又帶點諷刺笑意的雙眼，他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周麗，而後蹲下來，小心撩開蓋在周麗臉上的T恤，周麗的眼還是睜着的，只是眼神是死的。
那人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從兜裏掏出手機，對着周麗拍了一張特寫照，然後收起手機，又小心将T恤重新蓋住周麗的臉，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周麗的屍體是第二天早上被在小區做晨運的老人發現，警隊老李接到報警電話，帶着剛來沒多久的新警員楊啓桦去到現場。屍體全身多處中刀，致命刀傷是腹部的幾刀。死者的臉被一件T恤蓋住，楊啓桦揭開T恤露出周麗死不瞑目的臉，楊啓桦驚了一下，他剛來沒多久，還沒有完全習慣和死人的眼睛對視。
據法醫推測，周麗是晚上十二點至一點之間死的，老李在周麗的手機裏翻到昨晚十二點多，一個叫曉燕的人給她發了條短信，短信內容是：【阿麗，你還在加班嗎？我忘記跟你說了，陳飛剛才打電話給我說你電話打不通，他說你上次走的匆忙，還有東西沒搬走，他給你寄過來，讓我把地址告訴他，你過幾天記得留意下有沒有快遞電話】
“小楊，去把這個陳飛找出來。”
“好嘞，隊長。”
就在楊啓桦準備找陳飛問話時卻收到消息，陳飛去公安局自首了，供認不諱交代自己一時沖動之下殺了周麗。陳飛對作案細節說的很清楚，再加上留在現場的那件T恤，整個案子沒什麽疑點，不到一天就破了。
陳飛雙手撐在膝蓋上，抱着頭痛哭道：“我沒想殺阿麗，我不想的。我只是不想跟她分手，不想她離開我，我沒想要傷她。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我看到那個視頻，看到視頻下的留言，大家都說我連一個出軌的女朋友都治不了，算不上什麽男人，我生氣，我不服。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阿麗，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都是他們，他們慫恿我的，我不想的。 ”
楊啓桦一邊整理陳飛的口供說：“隊長，沒想到案子這麽容易就破了。”
“怎麽了，你還嫌太容易了？”
楊啓桦擺擺手：“不是，不是。”
兩人在走廊聊着，陳飛的律師來了。
老李和陳飛的律師王鵬見過幾次，算是認識，老李笑說：“王律師，你這次估計沒得打了。”
王鵬笑了：“也是做好自己工作而已。”
老李有點不明白：“案子這麽明了，還有什麽好辯護的。”
王鵬搖搖頭：“沒辦法，陳飛的家人找到我，求我一定留下他一條命，判個無期徒行也行，兩老年紀大了，別的也不圖，就圖心裏還有個念想。”
老李沉默了一陣，楊啓桦插嘴：“無期？我看這個陳飛自首态度蠻好的，如果向法官求情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王鵬說：“希望如此。”
王鵬回到家看見李穎抱着寶寶坐在沙發上，神色有些呆滞。他放下公文包，坐到李穎身邊抱住她：“怎麽了？”
李穎回過神：“你回來了？累不累？”
“我沒事，這些天你辛苦了，寶寶今天怎麽樣？有沒有哭鬧？”
“寶寶沒事了，你抱抱他，”李穎把孩子遞給王鵬，孩子不哭不鬧，小臉看着王鵬咧開嘴笑起來。王鵬激動的用力親了親孩子的臉：“幾天沒抱你，想死爸爸了。”孩子“咯咯”笑起來，王鵬心情大好：“我今天新接了一個案子，辦完這個案子我就請假，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歐洲玩幾天。這些天你一直照顧孩子也累了，好好放松一下。”
“好，你餓不餓？張阿姨炖了湯我盛一碗給你，”李穎邊盛湯邊問：“你新接的什麽案子？麻煩嗎？”
“不麻煩，就是個簡單的殺人案，兇手懷疑女朋友出軌，一氣之下就殺了她。殺人以後他去警察局自首。案子很簡單，只是死者的家屬找到我，希望能幫忙争取一下，至少不要被判死刑。”
李穎聽到“死”，端着湯碗的手顫抖了一下：“哦，這樣啊，那你覺得有希望嗎？”王鵬一邊喝湯，一邊：“機會還是挺大的，兇手殺人之後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了，認罪态度良好，如果向法官求情的話，沒準還能争取到有期徒刑。”
“可是……”李穎說：“不管他認罪态度怎麽樣，那個女生還是死了，人死了就什麽都結束了。”
“人死不能複生，如果活着的人能認識到錯誤深刻悔改，不是更重要嗎？”
是啊，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竹溪将藍色的鈴铛挂在書店一個角落裏，白麒問：“哪兒來的鈴铛？不像是新買的。”
“別人送的。”
“什麽人啊？”
“你不認識。”
藍色的鈴铛靜靜的懸在角落，一聲不響。
李穎把鈴铛交給白竹溪時，再三向她确認：“他……真的不會再來找我們？”那一刻，站在她身旁的劉和偉臉上現出不知是痛苦還是內疚的神情，他閉上眼，消失在空氣中。
竹溪冷冷的回答：“不會。”
如果白麒知道鈴铛的來路，估計以後都不會來幫自己看店了，竹溪看了眼又在玩游戲的白麒，這家書店再多幾只鬼，就要成鬼書店了。
“你們要期末考了吧。”
“嗯，下周開始。”
“下周開始？那你還不去複習？”白竹溪搶過白麒的手機。
“诶诶，姐，快還我，就差一點點就過關。”
“行了，玩了這局就趕緊去複習，別大一就給我挂科了。”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白麒笑嘻嘻的哄道：“小雯已經把所有科目的考試重點還有複習重點都給我整理出來了，我只要把那些看熟肯定沒問題。”
白竹溪鄙視了他一眼：“白麒，你進大學以來，做的唯一正确的事就是找了小雯做你女朋友，我沒記錯的話，上學期期末考也是她幫你複習的吧。”
“是啊，”白麒厚着臉皮說：“只能說你弟弟我魅力無邊。”
“小雯是個好女生，白麒我警告你啊，要是喜歡人家就專心點，不要再像高中那樣跟女生玩暧昧，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尊命，姐姐，”白麒嬉皮笑臉，轉向門口時，突然收起笑容：“姐，那只肥貓又來了。”
“喵！”
如果白麒能聽懂貓語，一定能聽懂吐司語氣裏的憤怒。
吐司熟門熟路的跳到沙發上趴下來，白竹溪提了一袋面包坐過去，她把面包邊撕下來喂給吐司吃。
“這貓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吃面包只吃邊邊，我就得吃它剩下的，姐，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喜歡貓啊。記得我以前也養過一只貓，你可是碰都不碰一下的。”
“喵～”
白竹溪笑了，吐司在說賞你吃剩下的就不錯了，能伺候朕是你的福氣。
白竹溪把剩下的面包遞給白麒，白麒咬着牙對吃的慢條斯理，不亦樂乎的吐司說：“死肥貓，吃吃吃，胖死你了。”
眼看吐司就要炸毛，白竹溪擋住它的視線推着白麒說：“好了，你趕緊回學校複習去，這陣子就不要來店裏了。”
“複習也可以來店裏啊，小雯說快到考試了，學校自習室特別緊張，每天都要特別早去占位置，姐，我能帶小雯來書店複習嗎？”
“可以啊，但是，只準帶小雯一個，別的同學就算了，我這是書店，可不是自習室。”
“知道了，那我走了。”
白麒走後，白竹溪低聲問道：“怎麽樣？那天晚上沒出什麽事吧？”
吐司搖搖頭：“喵～沒事，不過那個叫安尋的小子還挺有兩把刷子，我差點就被抓到了。”
白竹溪摸摸它的頭：“這次真的謝謝你了。”
吐司舔舔爪子：“喵～謝謝太虛了，我要吃魚，酸菜魚，水煮魚，全都要！”
“行，晚點就給你整，你這幾天也不要去荔蘿公園了，還有，安尋也住南山路，白天少來這邊，如果被他看到就麻煩了。”
“喵～那我這幾天就待你店裏，反正你也要負點責任的，而且，你書店這麽多奇怪的東西，也不多我一個。”
白竹溪微皺眉：“留你在書店也沒什麽關系，但是，你絕對不可以去招惹白麒，聽到沒？”
“喵～”吐司看了眼白竹溪身後，很不屑的答應了，轉過頭繼續吃着吐司邊。
“老板，我要買這本書，”一個大叔拿了本書走過來。
“好的，請來這邊，我給你結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