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傳的視頻（8）
白麒坐在床邊看着白竹溪，巴掌大小的臉，臉頰蒼白毫無血色，白麒覺得她閉着眼和睜開眼表情都沒有變化。
八年前，白麒第一次見到白竹溪，兩個人簡直勢同水火，準确點說是他單方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充滿敵意。他自小在家霸道慣了，突然一天爸爸帶了個女生回來告訴他這是姐姐，白麒自然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媽媽也是，對白竹溪态度冷漠，因此白麒更加肆無忌憚，雖然當時只有11歲，但11歲的孩子整起人來也令人頭疼。
把她每一件淺色衣服都潑上墨汁，往她被子裏放蟑螂，暴雨天趁着她去陽臺收衣服，把她反鎖在陽臺等等之類的事太多了。但是不管白麒怎麽整她，欺負她，白竹溪都是面無表情，不予理會。好幾次，白麒扔掉她的東西，白竹溪最後都能找回來，他一度懷疑她在暗中跟蹤他，他試過在她外出時，把她的東西藏起來，但第二天他再去藏東西的地方，東西已經不見了。
白麒一直很奇怪白竹溪是怎麽找到那些東西，他開始暗中觀察她。白麒發現她經常盯着某個地方，模樣不是發呆，而是在聚精會神的看什麽，但明明那兒只有一堵白牆，或者一盆花，有時候白竹溪還會自言自語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臉上時而皺着眉，時而露出微笑。時間久了，白麒對白竹溪的感覺從厭惡，慢慢變成好奇，最後甚至有些懼怕。直到那一天，他看到那個黑色晶石。
黑色晶石用一根紅繩穿着，約是拇指般大小，形狀是不規則的多邊形，放在一個黑色盒子裏，盒子上還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有點古怪。
“給我，”白竹溪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後。
原本白麒并沒多大的興趣，但這是白竹溪第一次主動開口，白麒興致來了：“不給。”
白竹溪盯着白麒重複一遍：“給我。”
白麒擡頭看向比他高了半個頭的白竹溪挑釁道：“就是不給，你想怎麽樣？”
白竹溪伸手去搶，白麒緊緊攥住那個晶石放在身後，退到牆邊，一邊扭着身體，一邊大叫：“媽，媽！”
在廚房忙碌的傅虹聽到聲音趕過來，白竹溪停下動作，白麒跑到傅虹身邊說：“媽，她推我。”
傅虹向前兩步，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打得她側過頭，很久才回過來，白麒躲在傅虹身後得意對她擠眉弄眼。
白竹溪說：“他拿了我東西。”
白麒強辯：“沒有，我沒拿，是我撿的。”
傅虹說：“就算拿了你也不能推他，他這麽小，萬一推倒傷着了怎麽辦？你負得起責任嗎？讓你在這兒吃在這兒住，就給我安分點，聽到沒。”
傅虹走後，白麒拿着晶石在白竹溪面前晃，得意的說：“有本事你再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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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後悔。”
這句話像個釘子一樣釘在白麒心裏，釘的他莫名的起了幾分懼意，但是小孩子的自尊心作怪，他朝白竹溪做個鬼臉轉身跑了。
為了防止白竹溪找到晶石，也為了向她炫耀，白麒把黑色晶石戴在脖子上，但是戴了幾天後他就有些厭了，尤其是上體育課，白麒跑步的時候晶石在胸前晃來晃去很不舒服，所以一次體育課前，白麒取下黑色晶石放進課桌就去操場了，一直到那天放學，他忘了從課桌取出來戴上。那天正好是白麒值日，等到他搞完衛生，整個校園都空了。
白麒倒完垃圾，關上窗，拿着書包準備離開，教室的前後門突然關上了，白麒使勁兒拉，門紋絲不動，像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白麒大喊：“外面有人嗎？開門啊，快開門。”
走廊上靜悄悄的，半點聲音都沒有，整座校園都安靜下來，白麒有些害怕，他跑到窗戶邊打開窗，白麒的班級在頂樓，他幾乎能看到整個學校，小花園，操場，食堂，還有遠處的校門。依稀看到有保安在校門口，白麒大喊：“喂，叔叔，我在這裏，幫我開門，叔叔，我還在這裏，我被鎖住了。”
喊了半天，白麒嗓子都喊啞了，眼看天慢慢黑了，他趕緊打開教室的燈，窗外面的幾顆梧桐樹在夜風中搖曳，發出“沙沙”聲，像什麽東西在半空中劃來又劃去。
白麒縮在角落裏，他想起了媽媽，想起她做的飯，這個時候如果媽媽沒加班的話，應該在家做好了飯等他回去。平常他總是想盡辦法，找各種借口拖延回家的時間，現在他真希望媽媽挨個兒打電話去問他那些朋友，然後發現他還在學校，過來找他。
白麒哭起來：“媽，媽。”
爸爸經常出差，每次回來都會帶很多玩具給他，好多玩具玩了幾天就被他扔到一邊，然後期待下一次更好玩的，但是爸爸這個時候還在外地出差，肯定不會來找他的。
在空蕩的教室裏，白麒放聲大哭，整個世界就剩他一個人，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這個時候他還想起了那個他一直不願叫姐姐的人。
“他哭了，嘻嘻。”
空蕩的教室裏傳來一陣嬉笑聲，白麒停止哭泣，嬉笑聲是從某個角落傳來了，白麒抱緊身子，他從前看過的那些恐怖電視劇，電影此刻一幕幕在他腦海裏上映。
白麒聲音發抖：“誰？誰在笑？”
“陪我玩兒，嘻嘻，”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從白牆、白熾燈傳來，那個東西無處不在。
白麒捂住耳朵大喊：“走開，走開！”
頭頂的白熾燈閃了兩下，滅了，白麒尖叫起來，捂住臉，教室裏的課桌在黑暗中移動，發出互相碰撞，摩擦地面的聲音，白麒一邊叫一邊在地上爬來爬去。
慌亂中，他不停的撞到桌子，椅子，撞的鼻青臉腫，但白麒害怕到連痛都感覺不到。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有人拍門。
“白麒，白麒，你在裏面嗎？”
“我，我……”白麒剛想說話，有東西捂住他的嘴，一個幽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噓，別說話，陪我玩兒啊，嘻嘻。”
那個聲音嬉笑起來，不停說：“陪我玩兒，陪我玩兒，嘻嘻。”
教室的後門被撞開，走廊的燈光透進來，白麒從桌子底下看到兩雙鞋，一雙黑色皮鞋，一雙破舊的布鞋，他朝着那雙布鞋爬過去：“我在這兒。”
白麒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朝那人沖過去緊緊抱住她哭着喊：“姐姐，有鬼，有鬼，我害怕。”
白竹溪拍着他的背安撫道：“別怕，沒事了。”
保安大叔的聲音傳來：“這小朋友怎麽還在這兒呢？我還以為學校沒人了，行了，趕緊走吧。”
背後那個嬉笑聲仍然傳過來：“別走啊，別走啊，陪我玩兒，嘻嘻。”
但是保安似乎聽不到，推着他們倆出去，鎖上教室門。白麒緊緊靠着竹溪，一直走到樓梯那兒，仍然能聽到笑聲，只是越來越遠了。
回到家，家裏沒人。
白竹溪放下鑰匙：“飯涼了，我去熱下。”
白竹溪進了廚房，即使在同一個屋子裏，白麒似乎還能聽到那個笑聲，他也跟着進了廚房，站在門邊，默默的看着白竹溪熱好飯菜，放到桌上。白竹溪打開電視，換到白麒平時必看的動畫片。
明亮的燈光，熱騰騰的飯菜，還有電視機裏傳來奶聲奶氣的麥兜的聲音，白麒慢慢緩過神來，覺得自己真正安全了，身上的痛覺也恢複了，額頭、臉頰、鼻子、肩膀還有身體其他地方都很痛。
吃完飯，白竹溪收拾桌子，傅虹回來了：“麟仔，我回來了，”麟仔是白麒的小名，等傅虹看清他的臉，驚住了，沖過去抓着他的肩膀問：“麟仔，你怎麽了？跟人打架了？”
白麒搖頭：“媽媽，學校有鬼。”
“胡說什麽呢？是不是有人打你了？”傅虹看向白竹溪。
“真的，媽，教室真的有鬼，明天我不去上學了。”
傅虹拉下臉，食指點了一下他頭：“肯定是跟人打架了，還編出這種話來騙我，”她站起身，放下包：“先去洗澡，一會兒我來給你擦藥。”
白麒急急的說：“媽，教室真的有鬼，我沒騙你，我今天真的見到了，姐姐也見到了？”
傅虹轉過身看着他：“姐姐？你哪兒來的姐姐？”
“媽，你聽我說……”
“行了，趕緊去洗澡，”白麒被她推進浴室。
臨睡前，傅虹想關燈，但是白麒不讓：“別關燈。”
“浪費電，快點睡覺，”傅虹“啪”的一聲關上燈，然後關上門走了。
白麒趕緊起來又打開燈，他閉上眼想睡，但今天的一切都在腦海裏反複出現，還有那個聲音，每次在腦海裏響起來，白麒仿佛感覺就在耳邊，立刻睜開眼看向熟悉的房間，這樣反複折騰了好久，直到困得不行，他才慢慢入睡，就在他快睡着時，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醒了他：“睡了嗎？”
白麒立刻回答：“沒有。”
白竹溪推門進來，白麒趕緊說：“今天在教室你聽到聲音了嗎？”
白竹溪點頭。
“真的有鬼嗎？”
白竹溪看着他沒有說話。
“怎麽辦？教室有鬼，明天我不去學校，你幫我跟老師請假好不好？”白麒苦惱地看向她，他從沒想過有天會找她幫忙。
“明天可以請假，但以後呢？你總要去學校的。”
“那我跟媽說我要轉學。”
“轉學也沒有用，它會跟着你的。”
白麒露出恐懼神色：“他是誰？為什麽要跟着我？”
“白麒，我先問你，你從我那兒拿走的黑色晶石呢？在哪兒？”
“唔……我不記得放哪兒了。”
“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記起來，那個東西很重要，你好好想想，你放哪兒了？”
“對了，上體育課之前我放課桌裏了。”
“好，我明天幫你去學校拿，然後跟老師請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白麒用力點頭：“謝謝姐姐。”
白竹溪愣了一下：“不客氣，”她淺淺笑了一下，白麒忽然覺得她無比的親切，在最親近的媽媽不相信他的時候，有人信他，幫他，白麒心裏的懼怕少了很多，忽然覺得有依靠了。
竹溪走之前關上門，沒有關燈，白麒閉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白竹溪從他課桌裏找到了黑晶石，但是帶回家的時候晶石被切成了兩半，竹溪把其中一半戴在白麒脖子上：“記住，不管發生什麽，這個東西你都不能摘下來。”
“為什麽？”
白竹溪嚴肅的說：“有些事你不懂，總之你記着，只要你戴着這個東西，鬼就不敢來找你，但是只要你摘了它，它們就會來找你。”
“真的嗎？”
白竹溪點頭。
白麒不相信：“可是……”
“要不然你跟我再去一次學校？”
“現在？”
“嗯，去了你就知道了，我陪你一起。”
白麒跟着白竹溪回到學校，走到教室門口，白麒不肯進去，白竹溪牽住白麒的手：“別怕。”
教室裏黑漆漆的，像一個黑洞，竹溪打開燈：“你摘下那個晶石。”
白麒摘下脖子上的晶石，沒多久，他聽到了熟悉而可怕的嬉笑聲，白麒趕緊躲到白竹溪身後。
“又多了一個，一起陪我玩兒，一起陪我玩兒，嘻嘻。”
“聽着，以後不許再騷擾他。”
白竹溪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像爸爸，語氣裏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憑什麽聽你的，我就要找他陪我玩兒，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陪我玩兒，嘻嘻。”白竹溪冷笑道：“想玩是嗎？我陪你。”她擡起右手對準空氣中某一點，白麒看到她手腕上戴着個什麽東西，“嗖”的一聲，一支箭從右手腕射出去，射向空中，空氣中傳來尖叫聲，聲音刺耳，白麒忍不住捂住耳朵，他看到那支箭在半空中燃燒起來，發出白色的火焰，火焰熄滅後，聲音也消失了。
“沒事了。”
這時空氣中傳來一個男聲：“幹嘛要幫他？以前他那麽欺負你，就該教訓他一下，要不是我，你那些東西怎麽找得回來。”
“閉嘴。”
白麒心裏又是羞愧，又是後悔，恨不得在地上鑽個洞。回家的路上，白麒一直低着頭，也不像來得時候那樣緊緊貼着竹溪。
回到家，媽媽已經回家了，生氣的問：“這麽晚回來，去哪兒了？”
“我忘了東西在學校，我讓姐姐陪我回去拿。”
“你叫誰姐姐？”
“媽……”
白竹溪站在一邊一聲不吭。
“作業寫完了嗎？還不去寫作業。”
白麒對白竹溪說：“姐，我有幾道題不會做，你來教我。”
“不許叫姐！”
但白麒沒理會媽媽，拉着白竹溪進房間了。
從那以後，白麒再也沒有摘下半塊黑晶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