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蠢金魚

因着他那句回答, 無慘輕笑出聲,面容上也融着笑意。沉寂的空氣舒緩了許多,一時間兩人的氣氛也和緩不少。

男人面容俊朗, 氣質沉穩, 雖是長着和鬼舞辻無慘一樣的臉, 卻能讓人一眼分辨出來他們的不同之處。

千年的枯守終是将他的棱角磨平了, 曾經的驕傲與固執,被完全打碎、重組。

他還是他, 但又不是他。

與他相處時, 淺野零感受的大多數都是莫名的壓力。

他望着另一邊的鬼舞辻無慘,忍不住觀察他,又磕磕絆絆的猜測着真相:“那條人魚死亡之後,轉生成了我?”

無慘看向他,微笑, 随後給予了肯定的回複:“是的。”

“可這沒有依據也沒有證據,按照你的說法那條人魚, 他已經死了……

“或許伯爵搞錯了, 這是一個巧合?”

淺野零下意識的去否認這段對他來說過于沉重的感情。它太濃烈了, 像是一簇熊熊烈火,讓他不敢去碰。

也不想去沾染。

鬼舞辻無慘失笑。

他篤定的說道:“不會認錯的。”

那種偏愛, 與縱容,唯有對着他,自己才會如此忍讓。

不需依靠外貌,氣味, 甚至抛卻了以往記憶的鬼舞辻無慘下意識追尋的光明,只有那一束。

淺野零擺了擺手:“可我真的不記得了,況且我也不是他。我是地獄裏的金魚草,你待在我的眼睛裏,也知道的不是嗎?”

話音落下,空氣僵了僵。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

片刻後,鬼舞辻無慘率先打破了沉寂。

“別害怕,零。你就是你,我從不奢求你能找回那些逝去的記憶。”

說完,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我只是有些……”有些不甘罷了。

千年的等待幾乎要将他逼瘋了,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他身邊,卻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一切喜怒哀樂,甚至是生活瑣事,都與他隔着一層天塹。

看的到,摸不着。

他眼見着他重新遇到了“自己”,綁定契約,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

他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嫉妒。

嫉妒到想要将這具身體占為己有。

他将這句話藏進喉嚨裏,藏進心裏,沒有将其宣之于口。

鬼舞辻無慘背過身去,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強拉起嘴角,用帶着笑意的聲音說道:“不說那些陳年往事了,憑白惹你不開心,倒成了我的錯。”

“你喜歡現在的鬼舞辻無慘嗎?”他似是随意的發問。

“自負,狂妄又膽小。”說到這,他低頭笑了笑,“還有讓人捉摸不透的忽冷忽熱的态度,滿身的壞脾氣。”

“你喜歡,這樣的他嗎?”

男人放在圍欄上的手在說話間不自覺的扣弄着木材,稀稀索索的木頭碎屑落在地上,周圍也無人注意到那些小東西。

他背對着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等待對方的答案。

下颌顫抖,瞳孔微縮。

只要,只要他說出一句……

“自大狂妄,膽小,這些都是現在這個無慘的缺點。”淺野零說道。

無慘猛然收緊手掌,他咬住下唇,開始期待着什麽。

金魚草默默的補充:“除了這些,好像也沒什麽了,我不是很介意。”

他說不介意。

紅瞳白發的男人一陣恍惚。

“為什麽?!”

男人翛然轉過身,一手扶着旁邊的欄杆,激動到渾身顫抖。

他的眼眶通紅,襯着猩紅的眼瞳更是十分可怖,他走上前,手掌死死的捏住淺野零的肩膀,抛卻了所有的修養和顧忌。

無慘擡起淺野零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為什麽?”

“為什麽,會愛上他呢?”他萬分不解,大口喘着氣,體內的血液似乎也在翻騰,“他什麽都沒有啊……”

無慘縮回手,怔怔的看着被驚吓到的淺野零,苦笑一聲。

他放開淺野零,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喃喃說道:“明明他什麽都沒有啊……他什麽都沒有……”

究竟是憑什麽。

“因為我聽到過,他的心音。”

淺野零的聲音響起,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健氣,他撫上自己的心髒。

“我聽到了,他的承諾。”

胸腔中的心髒怦怦跳動,他感受其中的生命力,笑了笑。

“他說他會哄我開心的。”他向他強調着,“我聽到了的!”

“……為什麽。”

無慘緩慢的擡起頭,貪婪的視線落在淺野零身上:“你原本,該是最愛我的。”

說罷,他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半垂的眼眸中看不清神色。

“抱歉,零,是我失态了。”無慘輕聲道歉,“我只是,只是太嫉妒了。”

“……”

淺野零皺着眉,也不接話。

無慘露出一抹苦笑:“囚禁千年的日子太難過了,我心裏總是有些怨怼的,發洩出來就好多了,抱歉吓着了你。”

言到此,他頓了頓:“看來,你很喜歡他。”

金魚草愣了愣,随即猛然搖了搖頭,又猶豫着停了下來,他正在原地,臉上徘徊着顯然易見的茫然。

“喜歡……”

這個詞對淺野零來說,太遙遠了。

前世的感情糾纏,也太遙遠了。

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故事對他來說,終究只是……一個故事。

中了情毒的人魚,短命的少爺,一切的一切,聽起來就像是童話一樣沒有實感。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垂着頭說不出什麽話來,只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許久,淺野零才抿了抿嘴,視線落在自己的手心上,那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金魚草語氣苦惱:“……什麽是喜歡?”

他問出了心裏的疑惑,無慘聽到後則是擡起頭安靜思考,不多時就找到了答案。

“喜歡,就是特殊。”

清雅和煦的嗓音在這片空間中回蕩着,他伸手去探遙不可及的黑色天空。

“天下茫茫長生,只會有一個人獲得你全部的偏愛。”

無論是爛漫山花,灼灼日出,還是瑣事紛擾,塵世糾纏,一切快樂和不快樂,都只願與那人一同共賞。

沒有猜忌,不帶任何懷疑。

他願将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送到那人面前博他一笑,寵他縱他,與他同喜同悲,時時刻刻護在羽翼之下。

“愛情,就是占有。”

淺野零:“……我不懂。”

無慘眼睫耷落,一片細小的陰翳落在眼中,他又笑:“不懂也沒關系,你的本能會指引你做出正确的決定。”

金魚草懵懂的撓了撓頭,依舊不是很明白。

“對他稍微壞點吧,別總是撒嬌。”無慘慢吞吞的叮囑道。

金魚草:?

他口中的那個“他”顯然是那個失去記憶的鬼舞辻無慘,說罷男人的臉上浮起一些似是而非的嫉妒,表情故作糾結,“零對他總是那麽好的話,我會吃醋的啊。”

淺野零:“啊?”

“躲在眼睛裏的我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也就算了,還總是要被迫看你們卿卿我我,這麽多次下來實在是太難受了。”

淺野零:“哎?”

“哈哈哈哈哈!”無慘暢快的笑了出來,晶瑩的淚意從他的眼角一閃而過,誰都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無慘擡起頭,半晌後說:“我要走了。”

話題轉的太快,金魚草一個激靈,試探着問他:“你要回到我的眼睛裏去嗎?”

對方搖了搖頭,輕聲說:“回不去了。”

本質是金魚草的淺野零是絕不允許在現世徘徊的,如果被發現,地獄的黑火就會将他燒滅,D伯爵給予他的那只義眼中刻着靈契,是能夠讓魂魄停留于現世的道具。

既是枷鎖也是保護。

因為之前那次意外脫落,靈契已然松動了幾分,他才能附在這具身體上出現。

如今靈契愈發松動,再折騰的話很可能會承受不住,枷鎖一旦損壞,後果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一些額外的原因。

但他不能和淺野零說。

淺野零疑惑:“那你要去哪兒?”

無慘捏了捏骨節,語調放的很輕,眼神閃爍,他說:“不知道。”

他走近淺野零,陌生的氣息靠近了,金魚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男人的腳步僵了僵。

無慘:“也許,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

“給我個擁抱,好不好?”

他站在距離淺野零一米遠的地方,語氣帶着些低落。

“就一次,好不好。”

被這樣請求的金魚草其實不是很願意抱他,雖然頂着無慘的身體,但氣息不同,一旦靠近就讓他渾身不對勁。

面前的無慘再次加碼:“不久之後,我就要消失了。”

淺野零眼神一亮,對方消失了,無慘就能回來。

這買賣,合算啊!

淺野零大方的張開手臂:“抱吧抱吧,給你抱。”

鬼舞辻無慘走上前,他顫着嘴唇,緩緩地張開雙臂,将淺野零抱進懷裏,下颌抵在他的頭頂,雙臂收緊。

他閉了閉眼,水汽從眼眶中升騰,骨節泛白,可見用力至極。

一陣嘶啞的聲音在淺野零耳邊響起。

他說:“要記得我。”

“再等我一些時間……”

淺野零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哄孩子一樣拍打,只是語氣有些不耐煩:“嗯嗯,我知道了。”

“……”

許久之後,金魚草嘀嘀咕咕。

“我能放手了嗎?”

一道聲音從他頭頂響起,咬牙切齒的,帶着毫不掩飾的愠怒,“放什麽放。”

“抱着吧,抱到我滿意為止。”

淺野零猛然擡頭,喜笑顏開:“無慘!”

鬼舞辻無臉色不虞,伸出一只手将金魚草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裏,一手箍着他,磨了磨牙,“自大狂妄,又膽小。”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你這只蠢金魚!”

作者有話要說:  那股熟悉的氣息(無慘的蠢萌)又回來了!

我發現他倆是真配啊,一樣的沒良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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