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我說早該這樣,男人何苦為難自己,家裏的老婆是為事業娶的,只有美人是為自己找的。”
趙謙朝榮景寧邪魅一笑,還要挨着她坐下,被譚林碧喝止:“沒事兒就滾蛋,少胡說八道。”
趙謙見譚林碧黑臉,心知見到美女一時失了分寸,屁股就要挨到椅子了,馬上又站了起來。
“剛想起來,我這還有事,不打擾了啊。”
趙謙一邊打着哈哈,一邊又朝譚林碧使眼色:“晚上我請客,老地方見啊。說來這陣子都不見你,晚上帶着……那個,妹妹一起來玩。”
說完,趙謙識相地走了。走到門口,還往他們這裏張望,正好和榮景寧的視線對上,沖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榮景寧垂下頭視而不見,譚林碧什麽也沒說。剛剛萦繞在二人之間脈脈的溫情消失不見,兩人都沒了繼續吃的興致。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那你呢?”榮景寧忍不住問。
譚林碧挑眉,冷冰冰地說:“榮景寧,你別得寸進尺。”
榮景寧苦笑,“妻子問丈夫去哪裏,也算得寸進尺麽?”
譚林碧站起來,傾身靠過來盯着她,眼裏的溫情一掃而盡,“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替景顏結婚。”
譚林碧總是叫榮景顏“景顏”,親昵,溫情。叫她時卻連名帶姓,尤其是婚後,十次有八次都隐隐帶着怒氣。
榮景寧試圖從他溫潤如水的眼眸中找尋一縷溫暖,卻只是白費力氣。
從她答應代替榮景顏嫁給他時,他對她所有的溫情通通變成了怨恨。
榮景顏是她的妹妹,在大婚前一天跑了,沒留下一字一句,沒有一絲預兆。
Advertisement
所有的通訊方式都聯系不到,只查到她乘坐了江城飛往墨爾本的航班。至于最終去了哪裏,無人知曉。
榮家、譚家動用了兩家人的力量也無可奈何,到了國外總歸是鞭長莫及。
在江城,榮家、譚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商界人物,兩家聯姻這種事更是人盡皆知。在那個節骨眼上,新娘跑了,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更事關兩個家族的顏面和信譽。
榮景寧就在這時,被兩家人推上了婚姻的殿堂,鸠占鵲巢。
雖然她清楚譚林碧不愛她,也知道兩家人要她頂替結婚,是為了商業利益,她還是沒有拒絕。只因為,她喜歡譚林碧。
以前只能偷偷的,突然機會從天而降,她怎麽舍得錯過。
譚林碧別過頭,不願再看榮景寧水潤的眸子。她的眼眸清澈,像含着一汪水,惹人心憐。譚林碧偏偏讨厭她這副樣子。
“吃完飯給司機打電話。”
留下一句話,譚林碧離開。榮景寧懷着希望而來,最終又帶着失望而歸,譚林碧甚至不肯在朋友面前為她正名。
好好的一頓飯,不歡而散,譚林碧心煩,最終還是去了會所。趙謙還有其他幾個朋友見到他來,一起起哄。
趙謙早把譚林碧陪大美人吃飯的事情說了個遍,見譚林碧一個人來,先是覺得無趣,轉而又鬧他是上了心,藏着掖着不讓人看。
譚林碧一個眼刀掃過去,幾個人漸漸都啞了火。
譚林碧只有二十六歲,已經全面接手譚家的企業。渾身的氣勢随着身份轉變,威嚴又凝重,遠非他們這些還在争家産的二世祖可比。
趙謙想想榮景寧那副模樣,倒是能理解譚林碧。
榮景寧那樣小白花一樣的女人,圈子裏是越來越少了。那雙水潤純情的眼眸那麽一擡眼,趙謙瞬間覺得心都要化了,太招人了,不怪譚林碧守着。
趙謙心眼多,知道譚林碧上心,也就不再提。兩家公司業務有不少往來,沒的添了麻煩。
幾瓶酒下肚,衆人又熱鬧起來,恭維譚林碧事業有成。話裏也不乏酸意,一年前大家還都是一個起跑線上揮霍家財的纨绔,一年後譚林碧已經蛻變成手握實權的一把手。
一時也不知是該羨慕譚林碧是家裏的獨子,還是該可惜他父親死的太早。這話自然沒人敢說出口,話題不免要往譚林碧的丈人家——榮家身上扯。
“榮家可真是今非昔比,勢頭猛地連你家也不放在眼裏了。”
譚林碧雙眼半眯,喝了半杯酒,沒接茬。
“要我說,榮家就是狼子野心。當年榮家來到江城,要不是靠譚家支持,能在江城紮根下來?如今倒好,事業做的風生水起,竟然連你家盤子裏的蛋糕也觊觎上了。”
“尤其是榮景臨,行事比他老子還狠,聽說前幾天又收購了幾家公司,都是手裏握着相關技術的。等他把這些公司整合了,研發這塊也就拿起來了,這不是明擺着和譚家唱對臺戲——”
譚林碧沒拿穩,酒杯在桌子上磕了一下,“铮”的一聲響,那人的話被打斷。
趙謙睨了那人一眼,那人默默噤了聲。趙謙替譚林碧滿了酒,幾人陪着喝了,再沒人提起榮家的事。
酒過三巡,譚林碧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作響。趙謙斜眼一看,是“榮景寧”。
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譚林碧不厭其煩地接起電話。會所裏聲音嘈雜,趙謙只聽到譚林碧煩躁的說:“……不回家……少多管閑事……”
挂斷電話,榮景寧心裏五味陳雜。早上鼓起的勇氣,午間還信心滿滿,此刻面對的又是冰冷的現實。
電話再次響起,榮景寧慌忙接起:“林碧,你——”
“榮景寧。”
深沉冰冷的聲音讓榮景寧一愣,再看一眼來電顯示,哪裏是譚林碧。
“哥……”
榮景臨的聲音帶着超出他年紀應有的低沉,“明天晚上回家吃飯。”
榮景寧一怔,“要帶林碧一起嗎?”
電話那頭一聲清晰的冷哼,反問:“要你帶,你帶的來麽?”
榮景寧無言以對,沉默了半刻,待要問問還有誰在家,榮景臨已經挂斷電話。
榮景寧不想回家吃飯。
她怕榮景臨,從小就怕,但她從不敢違拗他。
榮景寧試圖問譚林碧要不要一起回去,可是第二天整整一天譚林碧都沒再理她。
臨到傍晚,榮景寧卡着時間回到榮家,進屋就看到榮景臨端坐在沙發上看文件。
“哥,我回來了。”
榮景臨冷聲“嗯”了一聲,頭都沒擡。
榮景寧站了一會兒,覺得手足無措。剛剛就近坐下,榮景臨把文件放下,起身去了餐廳,榮景寧只得跟上。
榮景臨身量頗高,高大勁瘦的背影讓榮景寧覺得更緊張了。
榮家的餐桌頗大,是那種長條形的西式餐桌。人多時大家坐成兩排,像是兩方對峙,氣氛凝重,榮景寧很不喜歡。
所以,在她和譚林碧的家裏,榮景寧買了一個小圓桌。她暢想着和譚林碧兩個人圍着圓桌吃飯該有多溫馨。
一愣神,沒注意到榮景臨什麽時候停下了腳步,人已經撞上了他的脊背。鼻子撞得發酸,眼睛不自覺轉了淚。
榮景臨轉身,俯身看她,看到了她泛紅的鼻頭和盈着水霧的眼眸,眼尾眯了一下。默不作聲地轉回去,在餐桌旁坐下。
“愣着做什麽,吃飯。”
榮景寧在他對面乖乖坐下,碩大的餐廳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傭人上完菜,安靜地退出去,房間裏只餘兩人安靜的咀嚼聲。
榮家吃飯都是這個習慣,不愛說話。以前榮景顏在家時,偶爾還會說一些。
榮景臨五官立體,棱角分明,屬于淩厲的長相,讓人看了就覺得嚴肅、不好相與。
榮景寧就是這樣,每次面對榮景臨,一顆心都情不自禁地提着。
“看什麽,吃飯。”
榮景寧忙低頭,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又夾了一塊叉燒。回榮家吃飯唯一令她開心的,可能就是這一盤叉燒了,她的最愛。
榮家的保姆能做這道菜不是因為榮景寧,而是因為榮景臨愛吃。他愛吃又吃不完,其他人都不愛吃甜口,剩下的都是她的。
因為這份叉燒,榮景寧這一頓飯吃的比這兩天加起來都多。
吃過飯,兄妹倆回到客廳坐下,半天沒有說話。榮景臨繼續看文件,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榮景寧吃多了有些犯困,只想早些回家休息。榮景臨不開口,她又不敢先開口,只能強忍着坐在一旁等。
等榮景臨看完文件,像是意外發現她還在,“你還沒走?”
倒把榮景寧問傻了,“還沒。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沒事了,回吧。”
榮景寧也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她甚至一度懷疑榮景臨是個害怕孤單的人。雖然他看着很兇,完全不像。
“那我走了。”
“叫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我——”明明她站着,榮景臨坐着,她俯視他,可她就是從他的眼神中體會到居高臨下的感覺,後面的話臨到嘴邊變成了:“好的,謝謝哥。”
榮景寧從骨子裏怕榮景臨,這是二十年時間養成的習慣。
她六歲來到榮家,到現在她二十六歲,其中大半的時間,榮景臨待她都很冷漠。因為,榮景寧不是他的親妹妹,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榮景臨厭惡她,憎恨她。從她第一天來到榮家起,她就知道。
回到家,已經九點多,譚林碧還沒有回來。榮景寧想了想,放棄了電話,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要他注意休息。
她盯着對話框看了很久,消息狀态一直都是“未讀”。
連着幾天,譚林碧都沒回家,也不和她聯系。好似那天他的軟化,只是昙花一現。
榮景寧思來想去,想起秘書何甜的話,最後還是聯系了她在榮氏上班時認識的一個商業上的朋友。希望對方可以考慮也同譚家建立合作關系,那人聽了非常意外。
“榮副總,你的這個想法,小榮總那裏……”
榮家有過三位總,“榮總”榮芳遠,“小榮總”榮景臨,“榮副總”則是榮景寧。
“高總,我早就不是“榮副總”了。”榮景寧在電話裏說:“我說的只是我個人的想法,不代表榮家。但我覺得無論是對您,對榮氏,還是對譚氏,都是有益的,還是希望您能考慮一下。”
言盡于此。
沒有了“榮副總”的身份,對方能不能賣她的面子她也說不好。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