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趙景寧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榮芳遠會接她放學。在校門口看到笑的慈眉善目的榮芳遠，和趙景寧并肩走來的譚林碧也不敢置信。
太過虛幻，以致趙景寧竟然脫口而出，叫了榮芳遠一聲“爸”。
譚林碧碰她肩膀，趙景寧改口說：“這是爸爸在事故中救下的叔叔。”轉而問榮芳遠：“您怎麽過來了？”
榮芳遠眼含熱淚，上前親切地拉住趙景寧的雙手，“叔叔接你去家裏吃飯。”
“這……”趙景寧抽出自己的手，客氣地說：“謝謝叔叔，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就不去了。”
“那怎麽能行？你一定要來，你爸爸可是救了我的命。”
榮芳遠滔滔不絕，意思大致是趙永熙的恩情對他比山高，比海深，他見不得恩人的女兒受苦
，一定要接她去家裏吃頓飯以示感激。
趙景寧心裏冷笑，車禍發生到現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來找她指不定有什麽算計。
不過，她答應了。在欲拒還迎兩個回合後，勉強答應的，表現的很像一個善良又沒有主見的學生。
榮芳遠非常滿意，她也非常滿意，她可是一直盼着榮芳遠來找她。
那天見面她和榮芳遠說了趙永熙的名字，就是故意刺激榮芳遠，希望透過他能了解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她相信榮芳遠和趙永熙有一段恩怨糾葛在，而那段那段往事肯定與阮芳有關。
本來不用這麽麻煩，只要等到高考後，趙永熙就會把媽媽的事情告訴她，可如今他昏迷不醒。這樣一來，知情人可能就剩當事人榮芳遠一個。
因為，阮芳……很可能已經死了。
趙景寧穿越到這個時空後，就有了這樣的猜測，只是始終不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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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利用黑客技術，在網上查找過有關阮芳的信息，結果少的可憐。
能查到她籍貫粵城，和榮芳遠是同鄉。但是兩人怎麽相識，後來又是什麽關系都查不到。
二十年前，信息采集沒有現在這麽便捷，倒也能理解。但是近十年的信息也絲毫沒有，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
電話登記、網絡登記、銀行卡登記、入職登記等等等等，能被互聯網記錄的信息數不勝數。什麽都沒有，關于阮芳的一切都是空白。
只有死人，而且是很早就死了的人，才會什麽都找不到。
正如榮景臨所說，上個時空裏，他也調查過，同樣是一無所獲。
如果不幸讓她猜對了，那就真的只剩下榮芳遠知情，趙景寧只有接近榮芳遠才能得到真相。
看着趙景寧跟着榮芳遠走，譚林碧慌了，“榮叔叔。”
榮芳遠的唇角勾起，轉過頭的時候又落下，茫然地問：“你是？”
“我是譚文耀的兒子，我在一次宴會上見過您，榮叔叔。”
“原來是世侄啊……一晃都長這麽大了。”榮芳遠拍拍譚林碧的胳膊，熱絡地說：“你和景寧……”
“我倆同班同學，她本來是要去我家吃飯。”
“是嘛，可真巧，你們也認識。”榮芳遠遺憾地說：“不過景寧今天得跟我回家了，你和你爸爸媽媽說一聲，改天我請你們一家一起吃飯。”
“謝謝榮叔叔。”譚林碧客氣。
“那就先這樣，我們先走了。”榮芳遠轉身要走，心裏暗暗數數，數到三時，成功被譚林碧叫住。
“榮叔叔，我和景顏也是同學，說來好久沒見她了，還挺想的。”
“這樣啊。要不你也來我家？正好你們幾個孩子都認識。”
“好啊，謝謝榮叔叔。”
“客氣什麽。”
榮景臨這天回家，就看到這樣一個場面：
榮芳遠笑的慈眉善目，對面坐着四個孩子，一水的校服。趙景寧淺笑知禮，譚林碧面無表情，榮景寧焦灼難耐，榮景亦黑着張臉。
“景臨快過來，這是景寧，還記得吧？救了我的趙叔叔家的女兒。”榮芳遠再指譚林碧，“這是你譚伯伯家的兒子林碧，和景寧、景顏都是同學。”
榮景臨掩下驚詫，點了點頭，“記得，他們這是？”
“我叫景寧來家裏吃飯，你們都認識認識，我有件事情想當面和你們商量。”榮芳遠說。
幾人都看他，榮景臨問：“什麽事情？”
“先吃飯，吃了飯再說。今天家裏都是年輕人，可真熱鬧。”
榮芳遠起身，背着手老神自在的去了餐廳，榮景臨和趙景寧不着痕跡地對視了一眼。譚林碧看到，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頓飯吃的，趙景寧只覺得恍如隔世。
榮芳遠坐在長條餐桌的一頭，緊挨着的榮景臨和榮景顏相對而坐，再是譚林碧和榮景寧相對，榮景亦挨着譚林碧坐在最末。
那個時空也是這樣，只差在榮景寧和榮景顏互換個位置。
氛圍也有不同。那時只要譚林碧在，榮芳遠對榮景顏總是和顏悅色，不時地還要說笑幾句，飯桌上的菜色都是撿他們喜歡的做。
至于她，總是被漠視，一頓飯下來也說不上一句話。
如今不一樣了。
榮芳遠對她可謂是榮寵之至，一會兒讓榮景顏給她夾魚蝦嘗鮮，一會兒讓榮景臨給她盛湯趁熱喝。
要不是榮芳遠自己夠不着，恨不得親自把蝦撥了，放她盤子裏。當然也沒冷落譚林碧，整頓飯下來只有榮景顏被冷落的沒吃下幾口飯。
飯後，榮景寧從盥洗室出來，在走道碰見迎面走來的榮景亦。
榮景亦變了，上個時空的他是個愛笑的大男孩，如今才十四歲的他看上去陰氣沉沉。
不過，趙景寧并不想多說什麽。她微微點頭，越過榮景亦離開。
“姐……”榮景亦在她身後叫她。
趙景寧身形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來到客廳，榮芳遠把她拉到身邊，趙景寧看其他幾人古怪的臉色，心下詫異。
“景寧啊，我有個打算，”榮芳遠笑逐顏開，“我認你做幹女兒怎麽樣？”
趙景寧瞠目結舌。
搞什麽？
“是這樣，你爸爸病着，剩你一個人生活。你還未成年，又要高考了，”榮芳遠語氣有些沉重：“我想替你爸爸照顧你，讓你有個舒心的環境生活。”
不待趙景寧拒絕，榮景臨就說：“我覺得不妥。”
榮芳遠不悅。
榮景臨可管不了那麽多，“我們要照顧景寧……妹妹，有很多辦法，接過來住也沒問題，只是這幹女兒……”
“怎麽？”榮芳遠睨他。
“這個時候認幹女兒，面對新的家庭關系，恐怕更會影響景寧妹妹的學習。”榮景臨心裏在吶喊，他可不想再回到兄妹的禁忌關系中去。
譚林碧心裏冷笑，嘴上附和：“榮叔叔，我也這麽認為，陌生的環境确實影響心态。景寧的生活你放心，我爸媽都很喜歡景寧，也熟悉，會照顧好她的。”
榮芳遠心想，正是因為你爸媽喜歡，我才要認這個幹女兒。
榮景顏見別人打了頭，也鼓起勇氣表态：“我也覺得不妥，那個……影響學習。”被榮芳遠瞪了一眼。
榮芳遠柔聲問趙景寧：“你看呢？叔叔是真心想照顧你，景顏也要高考，正好你們可以一起。叔叔再給你們請幾個老師，考前沖刺一下，對你學習肯定是有好處。”
榮景臨急的偷偷給她使眼色，趙景寧不急不緩地說：“謝謝叔叔的好意，還是不麻煩您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上個時空中，她叫了他二十年爸爸，換來他毫不留情的當衆羞辱，污蔑媽媽和她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去榮家。
命運弄人，如今他竟然主動求她當他女兒。她确實想接近他，可也不是通過這種方式。
榮芳遠心思轉的極快，看來只能出殺手锏了。
“景寧啊，其實有件事叔叔一直沒有告訴你，”榮芳遠目露哀傷，“其實，我和你爸爸是老相識……還是過命的朋友。”
衆人皆驚。
這可是榮芳遠頭一次坦露他和趙永熙的關系。
“你說的，是真的？”趙景寧問。
“真的，當然是真的。”榮芳遠拍拍她的脊背，“造化弄人啊！當年我救了你爸爸的命，二十多年後，他又救我一命啊。”
榮芳遠聲情并茂的講述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我初到唐城，一窮二白，打工賺錢謀生。
有一次在路上看見一輛汽車失控，馬上就要撞向路邊一個正在打電話的男人。我沖上前将他推開，自己跑慢了一步，小腿被撞骨折，那人摔倒也擦傷了。
那人感激我救了他的命把我送到醫院，覺得我仗義和我做了朋友。後來，我才知道他是一位小老板，做餐廳行業的。
他看我打工又累又不掙錢，叫我跟他幹。我去幹了沒多久，就走了，天生不是幹餐飲的料。後來我去了物流公司送快遞，也就是景臨的外祖父的公司，結識了景臨的媽媽，之後結了婚。
再後來，我們全家遷到江城發展，也就和你父親斷了聯系。
沒想到……世事無常啊。”
榮芳遠撩起褲腿，給他們看小腿上一道十幾公分長的疤痕，“當年汽車撞的就是這條腿，這裏面現在還有幾根鋼釘在。”
趙景寧心情複雜，其他人大抵也是這種心情。
榮芳遠又說：“你爸爸和我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我替他照顧你，是應該的。不這樣做，我于心難安，你還要拒絕我嗎？”
“榮叔叔……”榮景臨、譚林碧、榮景顏包括剛過來的榮景亦都緊張地看她，榮景寧顫聲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要麻煩您了。”
榮景臨苦悶地捏了捏眉間，榮芳遠如釋重負的笑。
“不麻煩，不麻煩。”
“不過認幹女兒的事，就不必了。”趙景寧還沒失去理智，“既然您和爸爸是老朋友，我叫您叔叔也是一樣的。”
“……也好，你舒服就好。”
榮景臨的心情地下天上的兩頭急轉，人都要崩潰了。
事情一定，趙景寧先要回家收拾東西，明天再搬過來。榮芳遠叫司機送她回去，譚林碧說：“我送她吧，正好順路。”
“我送吧，正好公司還有點事情，要回去一趟。”說罷，提了外套，扭頭問趙景寧：“走吧，景寧……妹妹？”
譚林碧心有不甘，榮芳遠全看在眼裏。
他很滿意，還是榮景臨懂他。只要掌握住趙景寧，就能拿捏住譚林碧。譚家就這一個寶貝兒子，關系也就自然而然拉進了。
可惜，趙景寧不認他當幹爸。否則她和譚林碧事一成，他就能和譚家結成兒女親家，關系更近一層。
不過也無所謂，趙景寧只要住進來，事情就好辦了。一個還沒十八歲的小妮子，還不是任他拿捏。
趙景寧跟榮景臨坐車離開，車窗上的側臉落在榮芳遠眼中，可真像阮芳吶。
一回頭，榮景顏兀自在氣鼓鼓地生悶氣。榮芳遠懶得搭理他，對默默起身上樓的榮景亦喊：“你幹什麽去？”
榮景亦冷着張臉，“學習。”
“你是要考哈佛，還是考耶魯？學習，學習，整天就知道學習。”榮芳遠抱怨：“學習要是能發財，世上就沒那麽多窮人了。”
這孩子也不知随了誰，從小就和他不親。韶峰山那個事故一出，性情更是陰沉，天天關屋子裏看書，屁也不放一個。
十四歲的孩子，性格比他這個年紀的人的還沉悶。
“我确實有這個打算。”榮景亦淡淡地說。
輕飄飄的一句話噎的榮芳遠都不知道怎麽發火好。
“去，去，”榮芳遠百般無奈，“努力，拼搏，最好當個大科學家什麽的，榮家祖墳就算冒青煙了。”
榮景亦默默點頭，轉身上樓。榮芳遠心口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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