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一幕，榮芳遠歷歷在目。
那天下午，他和阮芳一起上班。快到下班時，發現阮芳不見了。老板有事找阮芳，給她打了幾個電話也沒通。
榮芳遠還回家找了找，也沒找到，只得作罷。到了晚上，阮芳給他打電話，說朋友來了，她陪着出去玩，晚上不回家住。
阮芳連撒謊都不會。朋友，她哪來的朋友？就算是朋友，為什麽晚上不回來住？
榮芳遠覺得不對，不自覺地想到趙永熙。
那時，趙永熙是有錢人，新買的商品房，有電梯，舒服又闊氣。趙永熙邀請他和阮芳去家裏吃過飯，特意在阮芳面前賣弄了一番。
榮芳遠想都沒想，騎車沖到趙永熙家樓下，然後就見到讓他錐心刺骨的一幕。
趙永熙把他那輛豪華小轎車停在樓下，下車殷勤地打開後座的車門，扶着身嬌體軟的阮芳出來。
阮芳幾乎要靠在他那身上，最後趙永熙一咬牙，把阮芳抱起來上了樓。榮芳遠親眼看到他的兄弟抱着他的女人進了電梯，電梯停在他家那一層。
榮芳遠不死心，跟了上去，趙永熙抱着人沒顧得關門。榮芳遠跟着進去，就見他把人抱到自己床上……
“我怕再多看一眼，我會忍不住殺了你們，當即走了。”榮芳遠怒目切齒，“我親眼所見，你還要狡辯嗎？”
趙景寧渾身顫抖，想要逃離卻被趙永熙緊緊握住，“誤會……不是這樣……你誤會她了。”
榮芳遠冷笑，“你瘋魔了。阮芳真是好手段，讓你死心塌地到這種地步。”
趙永熙雙目赤紅，幾乎吼着出聲：“不要污蔑她！”
他對阮芳的偏愛讓所有人動容，趙永熙粗喘了一會兒才說：“你看到的……是真的……結論卻，錯的離譜……她不是出軌，而是……流産。”
榮芳遠一怔，“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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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流産了……被我碰到……我送她去醫院……要她住院……她怕花錢……我帶她回我家……你看到的是……她體力不支……在我家時……她還暈着……”
“不可能，這不可能，”榮芳遠驚疑不定，轉瞬間怒氣沖沖，上前去扯趙永熙的衣領。
秦昭一直站在他旁邊，反應極快，抓住榮芳遠的手。
榮芳遠情緒癫狂，榮景臨和裴虞從兩邊扯住他，仍然擋不住他要往前沖的架勢，趙景寧往後拽了輪椅，怕他傷到趙永熙。
榮芳遠被兩人架着往後扯，朝趙永熙嘶吼：“你到底什麽居心？為什麽要編造這些，說！你說！”
趙永熙的眼中流出一行熱淚，“她那麽愛你……你為什麽，不信她……在你心裏……她真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榮芳遠身體猛地一怔，榮景臨注意到他的反應，怕他受驚過度，輕輕叫了他一聲，“爸？你說話。”
榮芳遠迷蒙着看他一眼，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抓住榮景臨的胳膊，“景臨，他騙人的，是不是？怎麽會懷孕？怎麽會？”
“爸，你冷靜一下。”榮景臨扶他坐下，榮芳遠卻“騰”地站起來，“不對，不對，她懷孕了，誰的孩子？誰的！”
趙永熙濕潤的眼眸間流露出憐憫，“除了景寧那一次……我沒碰過阮芳……我可以……發誓……若騙你……天打雷劈……”
“不，如果是我的孩子，為什麽不說？流産了為什麽不說？後來我誤會她，為什麽還是不說？多少次機會，她為什麽就不說？”
“是因為……因為……”趙永熙剛醒來沒多久，見到榮芳遠情緒又幾番激動，強行說了這許多話，已經體力不支。此刻嘴角翕動，卻幾乎發不出聲。
“爸，我們歇歇吧。”
趙景寧的眼淚一直沒有止住，再見趙永熙這副執着的模樣，心疼的不得了，“以後再說。”
趙永熙搖頭，要趙景寧附耳過去。離得近了，趙景寧勉強可以聽到趙永熙的話。
半晌，趙永熙終于說完了這一段話，趙景寧呆愣愣地轉身面對榮芳遠。
榮芳遠焦急如焚：“說啊，他說了什麽？”
“爸爸說，媽媽流産時才知道自己懷孕，被他送去醫院時，孩子已經掉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榮芳遠喝問。
“媽媽搬貨物時被砸到，才導致流産，她怕你難過，她是因為你才換了這份工作。”
“怕我難過，就可以瞞着我？後來我提出分手，她也不辯解？”
趙永熙手上用力，趙景寧再次附耳過去。他的唇角幾開幾阖，聽明白他意思的趙景寧突然一顫。
“不，不會的爸爸，是不是你記錯了？”趙景寧滿臉慌亂，最後得到的卻是趙永熙無比肯定的眼神，他在她耳邊又說了一席話。
這次，趙景寧如遭雷擊，眼神怪異地看向榮景臨。
“怎麽了，景寧？”榮景臨走過去要扶她，被她躲開，兩人都是一僵。
榮芳遠心焦如焚，“他到底說了什麽？”
“爸爸說，媽媽那次無故離崗，姚家開除了她。後來你誤會她提出分手，離開家，搬到公司住，她找不見你。然後——”
“好了，不要再說了！”榮景臨心中有個可怕的猜想，讓他強行打斷趙景寧的話，“別說了，景寧，別說了……”
榮景臨抓住趙景寧的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裏，離開江城。”
趙景寧痛心地看着榮景臨的臉，兩人眼中的哀傷幾乎彌漫了整間病房。她一根一根掰開榮景臨的手，“遲了，太遲了。”
“媽媽找到姚麗，求她把真相帶給你，求你回心轉意，”趙景寧轉向榮芳遠，問：“姚麗沒告訴你，是嗎？”
榮芳遠愣住，這時他的注意力竟然在榮景臨身上，他發現兒子突然間血色盡失的臉，心裏一痛。
榮芳遠違心地說：“……可能說了，我……我沒記住……”
趙景寧扯着嘴角冷笑：“可是姚麗承認，她沒說。”
“怎麽會？她怎麽承認的？和誰承認的？”
“和我爸爸。在我六歲那年，媽媽把我送到爸爸那裏，爸爸覺得你們之間有誤會，就去找你。”
“胡說！我沒見過他。”
“是，他沒見到你。他在你家見到姚麗，姚麗全都說了。”
當年，榮芳遠年輕氣盛，敏感又自負。發現阮芳愛慕虛榮，背叛他和趙永熙上床後，決絕地提出分手，搬到公司，屏蔽了阮芳的所有聯系方式。
當時，榮景臨的外祖父早就知道榮芳遠和阮芳、姚麗的事，見阮芳無故曠工，趁機開除了她。
阮芳找過榮芳遠多次，想要解釋，榮芳遠正在氣頭上，哪裏肯見她。阮芳走投無路，只得找到姚麗，希望能見榮芳遠一面。姚麗很聰明，只答應幫她傳話。
當阮芳說出流産的事後，姚麗後悔了。她知道，這個真相會讓她徹底失去機會。于是，她默默地把這件事咽到肚子裏。
之後，榮芳遠和姚麗閃婚，阮芳徹底絕望。
姚麗得到了榮芳遠，為他生兒育女，但良知讓她始終忘不掉那件事，一直于心不安。最終被這個謊言困住，生了心病，生怕榮芳遠哪天知道，會徹底抛棄她。
這一天終于在榮景寧六歲這年到來，趙永熙找上門。讓姚麗意外的是，聽到趙永熙問起事情的經過，她竟然毫不遮掩地說出了真相。
她太需要解脫了，這個謊言困住了她的一生。這之後兩個月，姚麗就病故了。
事情講到這裏，趙景寧心裏已經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苦苦追求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榮景臨手足冰涼。他守護了那麽久的媽媽，一直以受害者形象存在在他心裏的媽媽，為了她，他甚至欺辱榮景寧，報複榮芳遠，憎惡阮芳。
他怎麽也想不到，姚麗才是犯下錯誤的人。她的一己私心，隐瞞了事情的真相，最後害了她自己。
真相同樣打擊到榮芳遠，阮芳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她的背叛讓榮芳遠認識到人性的醜陋，自此變得偏激狠辣，唯利是圖。
事實卻是，他才是背叛愛人抛棄愛人的人。
榮芳遠顫抖着問：“她現在在哪？”
“死了。”趙永熙輕飄飄的兩個字打碎榮芳遠的奢望，也打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榮芳遠還要再問，幾個醫生護士闖進房間，醫生上來就看到臉色蒼白、呼吸緊蹙的趙永熙，沖幾人吼道：“病人剛醒，你們這群人是在幹什麽？”
護士把趙永熙扶上病床，其他人通通被趕到外面，這個陳年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
“景臨……”榮芳遠叫兒子，他的臉色太可怕了，這讓榮芳遠擔心。
榮景臨聞聲看他，想說什麽又什麽也說不出來。父子倆這些天在集團明裏暗裏的鬧，幾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再一對視，眼中的複雜非旁人可懂。
榮景臨朝趙景寧走了幾步，幾乎到她跟前時停住腳步，絕望着轉身離開。趙景寧垂着頭，看着他走進自己的視野，又看着他離開，一直沒擡頭。
榮芳遠跟在榮景臨身後走了。
兩人走後，秦昭擔心趙景寧，急切着想要說什麽，被裴虞攔住，“讓她一個人靜靜。”
之後幾天，趙永熙一直沒醒，到了第三天早上才睜開眼。
趙景寧就趴在他的床邊，露出的眼睛紅腫一片，趙永熙心疼的厲害。又過了半個小時，趙景寧醒了，看見趙永熙慈祥的目光，心裏一酸。
“爸，你醒了？”
趙永熙沙啞的“嗯”了一聲。
“爸……是我不好，我不該……”
“不怪你……”趙永熙費力擡起手腕，握住趙景寧的手，“不怪你……爸爸不該瞞你。”
之後的幾天，趙永熙體力恢複許多，可以連續地說一段話，陸陸續續把阮芳的事情都講給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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