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生吐露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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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昀嘴角勾起, 将頭埋入手臂間。
季清妤以前在村裏也照顧過生病的小孩子,生病的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總是愁緒敏感, 她慣會哄人。
“畫屏,拿藥來”, 季清妤吩咐道。
齊昀的心像是灑落一層糖霜, 甜滋滋抿一抿就化了,他想仔細嘗嘗, 慢慢品, 從舌尖到喉管都是這樣的甜那就再好不過了。
“藥?拿的藥不是給喬雲洲的麽”, 齊昀聲音放得很低, 不叫人聽出他的期許。
季清妤接過藥瓶打開,清香的藥草味撲面而來,是剛研磨好的,是輕透的碧綠色。
“他沒有妻女,生病有郎中照顧”, 季清妤哄人的話說到齊昀的心坎裏, “王爺有王妃, 自然是臣妾來照顧, 拿藥也是給王爺的。”
齊昀心中升起溫流游淌四肢百骸,說不出的慵懶閑适, 他如願吃到可以嘗很久的蜜糖了。
季清妤讓畫屏下去。
自己輕慢慢掀開齊昀掩蓋傷口的薄被,杖刑是打在腰背下方, 半身脊背青紫, 紅色的血絲從皮肉透出來, 觸碰上去就是粘稠的液體,分不清是血還是汗水。
齊昀長眉蹙起雙眼緊閉, 汗濕了鬓發。
季清妤眼神落在齊昀因為疼痛而發白的唇,“很疼麽?”
這點傷對齊昀來說不疼的,或者說再重的傷他都受過,都是自己忍着捱着過來的,可以今天不知怎麽就疼了,密密麻麻的疼,心也跟着難受。
齊昀點點頭。
“落雨大,水浸街”,季清妤輕哼着着調子,獨有的韻律在充斥着草藥味的房間響起,“阿哥擔柴上街賣,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襪花腰帶,珍珠蝴蝶兩邊排。”
齊昀發怔,很久沒有人給他唱過童謠了,上一個人還是母妃。
“本王又不是小孩子”,齊昀咕哝道。
這樣說,齊昀的眉目卻舒展了,側臉柔和在燭光的照應下閃着細碎的光暈。
季清妤在村裏給一位過路人倒了碗水解渴,過路人就教了季清妤這首童謠,告訴她,以後有了小孩子可以唱給他聽。
沒輪上小孩子,反倒是大孩子先聽上了。
季清妤用指腹挑起藥膏,均勻塗抹在看不出好皮肉的脊背上,青紅發紫的皮肉被碧綠遮擋起來,分外滑稽,可季清妤沒有絲毫笑意。
結合着上輩子,齊昀為什麽挨打,她也能略知一二。
皇上要的不是兒子,而是可以繼承燕齊的未來君主以及擁護君主的臣子。
爹爹是臣子,哥哥是臣子,齊昀也是。
太子有錯,身為臣子的五王爺不能明目張膽戳穿,而是應該只會太子,讓太子親自處置,在百姓中間取得威名。
即便是被皇上這樣偏護的太子,上輩子是因為什麽緣由被廢?季清妤想不通。
藥已經塗好了,季清妤吹了吹讓它幹得快些,好讓齊昀把被子蓋上。
齊昀感受着腰背上季清妤吹的風,涼絲絲輕柔柔的好似要把他吹化。
季清妤把藥放在齊昀床頭,叮囑道:“王爺,這藥一日三次都要塗,塗完了派人告訴臣妾,臣妾再送新的來。”
齊昀偏過頭,注視着季清妤的泰然自若的神情,視線下移,落在她的衣領上。
不是繁複的宮裝,簡單的常服也是紅色,明豔豔得惹眼。
紅色是最襯季清妤的,端莊大氣有威嚴氣度,又美貌非常。
齊昀盯了一會兒察覺不對,驟然翻身,眼神冷凝,“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季清妤否認道:“沒有。”
“本王看看”,齊昀不信,鮮血是紅的季清妤穿的衣服也是紅的,仔細看才能看出衣領已經被洇濕了。
指尖還未碰上衣領就被季清妤避開。
齊昀身體緊繃繃的,質問道:“你不覺得疼麽?季清妤,你不愛護自己誰又會愛護你?”
“王爺呢?”季清妤輕飄飄反問,“王爺不疼麽?”
“疼也不關你的事”,齊昀言不由衷,“你管好自己就是。”
季清妤也不惱,“王爺,潤瑩如何了?”
齊昀不知季清妤兀地提起潤瑩作甚,還是答道:“還活着。”
“刺殺朝廷命官,揭穿國舅公辛秘,她還活着”,季清妤話音一轉,“是因為王爺保護她是嗎?”
齊昀默不作聲。
季清妤笑笑,充盈着悲涼的意味,“她胸中有團燃燃烈火,驅使着她朝着目标走去,即便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王爺又是為什麽呢?”季清妤提出自己的疑問卻沒想讓齊昀回答,“臣妾回季府了。”
齊昀有太多秘密,季清妤不得而知。
他知道,季清妤想問什麽,想問他為什麽救潤瑩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為什麽在皇宮會受到懲罰,明明他可以憑借太後亦或是自己澄辯避開。
可他不能說,這布滿荊棘的路上,他會自己走下去。
但是他又不甘心,他不甘心推開季清妤,那自己真的就一無所有了。
“元忠”,齊昀朝門外喊道:“備馬車。”
元忠進來勸道:“王爺,傷勢未愈,實在不宜出行。”
齊昀手扶着床邊镂空裝飾,“本王無事。”
元忠語重心長道:“王爺,那青樓少去幾次也無礙,皇上知道您養身體,不會猜忌。”
“本王要去季府養傷”,齊昀直接推翻元忠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
元忠恍然大悟,随即喜上眉梢,王爺這是開竅了,那喬公子總歸還是有點用處,不那麽讨厭了。
“老奴這就去”,元忠歡天喜地去備馬車了,還叫人把王府的東西都搬過去。
齊昀坐上馬車,因為傷勢感覺度日如年,好容易到了季府,被安排了個院子還是在喬雲洲隔壁。
怎麽就陰魂不散呢?齊昀暗恨。
齊昀負手而立,步伐矯健,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損傷。
反觀喬雲洲,坐在竹椅上一條腿被厚厚的布包裹,對着一盆草拿着剪刀無法下手,神情憔悴。
莫名的勝負欲在齊昀心中湧動。
齊昀打量這花,冬日裏還蔥蔥郁郁的花草只有季清妤養風鈴草了。
“王妃養的花怎麽會在這兒”,季清妤可寶貝寫花了,當初齊昀養的雞都讓梅花去喂,季清妤算是随身帶着風鈴草碰都不讓碰。
喬雲洲微微一笑,“王妃讓在下看管的。”
齊昀覺得喬雲洲的笑容分外刺眼,讓人牙根癢癢。
季清妤果然是诓自己的,什麽自己最重要,什麽拿藥是給自己,她只會照顧自己都是哄人的。
齊昀越想越氣,連帶着後背都隐隐作痛。
“參見王爺”,趕來的季清竹行禮道。
齊昀面不改色,“免禮。”
季清妤也跟在季清竹身後,“王爺怎麽不說一聲就來了?”
齊昀皺眉,“你怎麽還不躺着?平日也未見你這麽勤快,四處走動。”
季清妤剛回府就聽人說齊昀來了,碰上季清竹追問,齊昀為何過來。季清妤不知,她還以為齊昀出了什麽事,央着季清竹帶她過來。
“躺久了,身子骨疲乏”,季清妤解釋道。
齊昀對這個解釋并不滿意。
喬雲洲也幫腔,“适當動動,也能促進傷口愈合。”
齊昀眼神如寒刀射向喬雲洲,喬雲洲下意識閉上了嘴。
元忠心裏暗暗為王爺助威。
齊昀眼神一轉落在風鈴草上,“這花是喬公子修剪的嗎?本王看王妃之前養得碧綠蔥郁,現在怎麽變成這般光禿禿的模樣了。”
喬雲洲矢口否認,“不是在下修剪,只是用來做藥。”
齊昀像是摸到了什麽精竅,故作驚訝,“喬公子竟然用它做藥?王妃對它很是喜歡,要是本王只會找些別的藥代替,都是一樣的。”
季清妤沉默半晌,不知齊昀想要做什麽,“确實跟他無關。”
齊昀聽到季清妤幫他說話,心裏就不爽利,“喬公子到底是跟別人不一樣,本王之前碰都不能碰,喬公子做藥就可以随意支配,哼。”
季清妤可算明白齊昀這陰陽怪氣的調從哪兒來的了。
“王爺,這就是給你制作藥膏的原材料,”季清妤幽幽道。
齊昀反應過來,尴尬清清嗓子,撇過頭去。
“王爺,好好休息,”季清竹拱手道:“臣先帶王妃回房養傷。”
齊昀無不應是。
季清妤跟在季清妤後面慢騰騰走着,倒吸一口冷氣。
季清竹停下腳步擔憂道:“傷口開裂了?”
“不是”,季清竹搖頭,“出汗浸着了,回去晾幹再塗點藥膏就好”。
“你對王爺倒是很好,先是為了救他中箭,後來聽聞他從宮中回來,還帶着傷病去送藥”,季清竹意味不明道。
季清妤讪笑,“這不是趕上了麽。”
季清竹不語直勾勾盯着季清妤,像是要把她看透。
“哥哥,非要這麽說,那還不如說是妹妹對哥哥更好”,季清妤澄清道:“當時哥哥入獄,妹妹六神無主去求了王爺。後來哥哥得救,王爺碰上刺殺,妹妹又不是塊石頭,放着恩人不救自己逃命。”
季清竹嘆了口氣,“是我連累你。”
“哥哥不要這麽說,都是一家人相互幫持本就是應該。”季清竹不想哥哥誤解更不想哥哥覺得自己拖累家人。
“這麽說,你對王爺……”季清竹話沒說完,季清妤已經了然。
季清妤坦然道:“妹妹所做的都是王妃的本分,皇家感情淡泊,妹妹懂的。王爺是燕齊的王爺,王妃是燕齊的王妃,妹妹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
抱着風鈴草趕過來的齊昀猝不及防聽到了季清妤的真心話,原來是這些都是她當王妃的責任。
王爺是燕齊的王爺,不是她的夫君。
本該如此的,齊昀說服自己,本就是要和離走不長遠,這樣便是最好。
可是他覺得心髒被緊緊抓住,幾乎喘不上氣來。
季清妤救他是為了報恩,照顧他是為了盡責任,全然沒有私情。
他早該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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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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