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教堂的鐘聲敲響三下。

下午三點。

奶油色的複式小洋房內, 埃莉諾正面紅耳赤的在開香槟。

木塞子和瓶身之間的阻力太大,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實在是沒有實力将它們分離。

狂歡和哄鬧成了宴會的主旋律。

埃莉諾的生日宴上擠滿了人。上至柏得溫王子, 下至醫療小分隊的湯姆, 只要是和埃莉諾有過一面之緣的, 幾乎全在這兒了。

就連從前的仇家兼情敵貝拉米也出現在這, 她似乎已經和查爾斯綁定了情侶關系。對她的敵意也就蕩然無存了。

當然, 賓客中還是有埃莉諾不認識的人, 比如:屈娟身後站着的幾位酷似保镖的肌肉男。

摻雜着酒精的氣味, 一旁摟着埃莉諾腰身的屈潇沉默着從她手中奪過香槟,“嘭”一下,輕而易舉打開。

檸檬黃外泛着一層層白色泡沫,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悠揚的弧線。宛如打翻了一筐玻璃珠,一顆一顆飽滿剔透揮灑在半空。

“謝謝。”埃莉諾湊近腦袋,小聲說。

她今天穿了屈潇最喜歡的顏色, 黑色絲絨裙上鑲嵌着昂貴的鑽石。在水晶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動人極了。

屈潇掃了她一眼, 勾唇低笑, “你知道該怎麽謝我。”

埃莉諾頓了頓,臉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紅潮, 再度席卷而來。

她朝遠離他的地方挪了兩步,感激中透着濃濃的慌張, 看向別處, “謝謝你,達芙娜!”

也不知道在謝她什麽。忽然被點名的公主殿下先是一愣,接着看着她眨眨眼, 表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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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芙娜的眼睛很忙,一邊眨眼,還一邊瞄柏得溫的方向,似乎在暗示埃莉諾:柏得溫還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經被冒名頂替了。

埃莉諾這才反應過來。

她舔了舔幹燥起皮的下唇,心虛的瞧柏得溫,咽了口唾液,改口道,“不是……謝謝你,達芙妮。”

“我剛才叫錯你的名字了,對不起呀。”

越描越黑,或許是埃莉諾的專屬名詞。

“沒關系的,埃莉諾。你要謝我什麽呀?”達芙娜并不懊惱。

畢竟柏得溫也到了該知道真相的時候,讓他自己發現總比她親口戳穿來得好。

“謝謝你……”埃莉諾轉了轉湛藍的瞳仁,在捕捉到桌上堆滿的禮品盒時,抱起達芙娜送的那一個,“謝謝你送我的禮物呀!”

那是一個柔粉色的方形盒,表面綁着一條被系成蝴蝶結狀的絲絹。

埃莉諾小心翼翼抽開。

柔軟的白色碎紙條作底,上面躺着件卡其色的連衣裙。

連衣裙上被縫上許許多多碎了的珍珠,在冷白的燈光下和絲絨交織在一起,有種別樣的好看。

埃莉諾拿出裙子,小心翼翼在自己面前筆劃了兩下,剛好抵達她精巧的膝蓋骨的位置。

她這才發現盒子裏還有一件衣服。

達芙娜笑着解釋,“卡其色是代表愛情的顏色,這是我送你們的情侶衫哦。”

那是一件簡單的T恤,色系和埃莉諾的連衣裙一樣,都是象征愛情的卡其。

她已經可以想象出屈潇穿上這件衣服,站在她旁邊的樣子了。

淺色上衣貼身,勾勒出他流暢纖長的線條。

男人微擡被削瘦的下颌骨,目光凜冽藏風,西裝褲竟意外與簡單的卡其色相配。

埃莉諾真是太喜歡這個生日禮物了。

下次出去玩,她就要和屈潇穿這件!他不同意也不行!哼哼。

再次感謝達芙娜之後,她将衣服和躍躍欲試的心思一并整理好,雙手合并奉上,放在胸前,歪着腦袋問屈潇,“我的生日禮物呢?”

像是萬聖節讨糖的小孩子。

屈潇頭微偏內,湊近她耳邊,“晚上給你。”

然後站直,恢複一本正經的禁欲。

埃莉諾沉默,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瞪大眼睛擡頭看他,“你不會是……”

和屈潇在一起久了,單純善良的小美人魚顯然被帶壞了。此刻,埃莉諾的大腦裏被零碎的不堪入目填滿。

“不是。”男人拒絕的斬釘截鐵,反悔的速度也是一流,“不過,我可以附贈給你。”

“你現在正在想的東西。”

“如果你想要的話。”

“誰、誰想要了!”埃莉諾迅速移開視線不看他,臉紅的像是被火燒了。

“我。”他緩緩附身,逼她與自己對視,定定的說,“我想要。”

埃莉諾臉皮薄,屈潇的調戲向來是三下五除二她就遭受不住了。

她幹咳一聲,“……那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呀?”

屈潇表情沒什麽起伏,淡漠說,“我不過生日。”

餘光瞥見她悶悶不樂有委屈的神色,随即改口,“……12月5號。”

“唔……你不喜歡過生日嗎?”

“嗯。”

“可是你幫我舉辦了生日宴呀!”

“你會開心。”

男人停頓了幾秒,補充,“然後我會開心。”

那是五月七日,49日審判結束的日子。埃莉諾沒有被召回。所有人都以為她成功得到了真愛。再也不會變成人魚。

******

女仆推來一個大蛋糕,堆滿了草莓和奶油。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誰之手。

埃莉諾笑彎了眼睛,美滋滋小跑到蛋糕旁邊,接過切蛋糕的小刀,滿眼藏不住的得意,“大家都來嘗嘗呀,這個生日蛋糕是我親自做的!”

挺直的胸脯像一只驕傲的小孔雀,時不時還會抖動一下令人豔羨的羽毛。

她似乎忘了什麽,随即補充,“我和萊納德一起做的。”

“是吧,萊納德?”她看着萊納德,親切的笑。

“嗯……”

萊納德站在伯爵和伯爵夫人之間。

在聽見埃莉諾的詢問時候,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他朝屈娟的身後躲了躲,下意識去瞄屈娟的反應。

她淡定自若的樣子讓萊納德覺得惴惴不安。

因為就在生日宴開始前的五分鐘,屈娟曾聲色嚴厲的告誡他:“我的小萊納德,答應我。千萬不要吃那個蛋糕。否則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萊納德現在無論怎麽想,都覺得是媽媽讓自己在蛋糕裏放入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屈娟的反應。

啧。

還是氣定神閑。

可是媽媽明明告訴他,那瓶幽綠色的液體是好喝的飲料啊?

将錯就錯,萊納德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說,“姐姐,要不你來吃第一口吧?”

埃莉諾沒有推辭,或許是收到禮物的喜悅,又或許是對夜晚的期待,再或者兩者都有。

她哼着小曲兒,小心翼翼又仔仔細細的切割蛋糕。

她把最大最完整的那一塊分給了屈潇。很可惜,那個時候的屈潇正在聽急匆匆跑來的管家竊竊私語。

埃莉諾眼巴巴盯着二人,偷偷嘗了一口小蛋糕後,将調羹咬在嘴巴裏,活脫脫一只等待誇獎的小可憐。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管家離開了,埃莉諾立刻把蛋糕端起來,興沖沖想喂屈潇嘗,可她剛擡眼,就看見屈潇皺着眉看她。

“埃莉諾,我得出去一趟。”

想說的話再次滑落擱淺在喉間,埃莉諾愣了一秒,垂下腦袋,懸在空中的手指也跟着有些失落的墜下。

“哦。”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和梅雨季節淅淅瀝瀝的小雨配合默契。

就不能不走麽?

她想這麽問,卻又不願做耽誤他工作的不省心少女,喪了氣似的答應,“那好吧,路上小心。”

耷拉的肩骨和無精打采嘟起來的小嘴,無一不在訴說她的難過。

屈潇自然聽得出來,在她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吻,“我馬上就回來。等我。”

情況緊急,他甚至連再多說兩句的時間都沒有,立刻消失在屋外的沉悶裏。

屈潇走之後,屈娟掐點很準,立刻和埃莉諾搭腔。

“埃莉諾,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宴會廳有些悶熱?”

故意拖長的尾音,聽起來像是在引導埃莉諾說一些什麽話,又像是在确定某樣東西。

埃莉諾乖巧的擡起腦袋看了屈娟一眼,轉而又看窗戶外面陰沉沉的天氣。

悶熱?

梅雨季節的确有些悶熱潮濕,黏膩膩的不舒服……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麽,眼睛倏忽睜大。

傘!

他忘了帶傘!

胡亂抓起門口的一把黑色雨傘,埃莉諾踩着精致的小皮鞋踏進坑坑窪窪的水坑裏,水花濺起來,弄髒了她的裙子。

然而她出來的時候,屈潇人已經不見了。

埃莉諾呆呆站在傘下。看雨點滴落打在傘上又墜落的樣子。

天空滾落一聲悶雷。

心中像是長了一批新鮮的苔藓,在逐漸生長的過程中瘋狂肆意蔓延,讓她的胸腔起伏不安起來。

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她緩慢的眨眼,伸手向雨傘外面感受雨滴落入掌心的實感。

就這樣傻傻站了好一會兒後,才重新回到生日宴上。

而從始至終,埃莉諾都沒注意到屈娟一直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逐漸心生疑惑。

奇怪。

萊納德分明下了藥。

埃莉諾也分明吃了蛋糕。

……這是怎麽一回事?

屈娟皺了皺眉。

他給我的藥水應該是可以讓埃莉諾神志不清,将他人錯認成屈潇的。

她貼心的連房間都為他們準備好了。甚至買通了管家讓他支走屈潇……

可是……

屈娟看着埃莉諾皺眉。

她一頭霧水,根本找不出計劃失敗的原因。

遠處,她沒注意到,站在角落裏的某位實習醫生的口袋裏,露出一截幽綠色的試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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