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螢火

因為生日會邀請的賓客衆多,其中不乏網紅、明星,也有各個行業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所以主人将地點定在山野間的郊區別墅。

那裏遠離喧嚣,隐秘性高,可以度假療養的同時,也極适合舉行私人宴會。

庭院門口的保安認識謝嶼,沒向兩個人确認邀請函,便喊來不遠處的管家,恭敬地将他們迎進屋內。

“謝先生,第一次見你帶同伴來做客。”管家寒暄。

因為他不确定兩人的關系,所以稱呼為同伴,意思可近可遠。

林秋宿在旁邊幫忙捧着禮物,溫聲開口:“爺爺您好,可以叫我小秋。”

室外室內開足了冷空調,恒溫系統持續運作,即便在炎炎夏日,依舊令人感到舒适清涼,四處都可以盡情玩樂。

兩人并肩緩步走到花廳,就看見今天的主角,壽星趙居竹正在接待陸續到場的客人。

他臉上挂着文質彬彬的微笑,注意到林秋宿和謝嶼後,眼底多了幾分真實的愉快情緒。

林秋宿上前遞過一幅頗有分量的油畫,再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系了蝴蝶結絲帶的紙盒,尺寸精巧可愛。

他解釋:“畫是謝嶼的,這個是我之前路過香水店,發現可以自己調制,就做了一瓶想送你。”

“人來了就好,帶什麽禮物啊。”趙居竹雙手接過禮物,朝他客氣。

謝嶼打趣:“那你別牢牢抱住這幅畫?”

“我在和小林同學講話,沒在跟你說。”趙居竹笑了聲。

繼而他看向林秋宿:“請問能現在拆嗎?好奇你給我做的是什麽味道。”

林秋宿輕快地表示當然可以,香水基調是幹淨的海鹽味,摻了一些香草和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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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上去清新爽朗如陽光,正如他對趙居竹的印象。

以趙居竹的反應來看,這股香氣十分合意,他覺得與自己非常适配,于是高興地向林秋宿再次道謝。

“西餐廳擺了兩排甜品臺,你讓謝嶼帶着嘗嘗。”趙居竹說。

自從林秋宿拿出手工定制的香水,順帶表示了對趙居竹人格魅力的認可,謝嶼的笑意就變得有幾分莫測。

這下逮到機會,他夾槍帶棒:“我是你家臨時聘用的保姆?”

趙居竹不與他嗆聲,說:“記得你愛吃魚籽蝦凍,早上特意空運來黑虎蝦和龍蝦,掌勺從中午就開始熬蝦茸,勞煩你到時候點評,行吧?”

廚師是京市老家的那一批師傅,為趙家服務了許多年,也算謝嶼從小吃到大,手藝十分靠譜。

而負責今晚甜品的點心師,則是從國外特意過來,将餐點做得精致可口。

杯子蛋糕綿密甜軟,拿破侖也口感醇厚,提拉米蘇下面鋪了現烤的手指餅幹,隔着很遠都能聞到可可粉的香甜氣息。

林秋宿拿了一塊拿破侖,吃了一小口後,驚喜地頓住半秒,接着偏過臉,讓謝嶼也可以試試。

兩人湊得很近,謝嶼執起新的銀叉,切了點林秋宿盤子裏的蛋糕。

過後他點點頭,附議林秋宿的評價。

喧嘩的小花廳裏,他們沒杵在一起太久,很快,謝嶼被熟人喊過去。

他本來已經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頭交代林秋宿不用拘束,随便找個地方坐。

林秋宿正好奇地觀察露臺泳池,那邊有一群俊男美女玩排球,時不時有水花濺起,連帶着響起一連串呼聲。

聞言,他分出一點注意力,乖巧地讓謝嶼不用擔心。

“我哪裏關心了?”謝嶼頓了頓,反駁,“這不是怕你和林觀清告狀,說我冷落你麽。”

盡管他不花心思維系人際交往,但家世擺在這兒,走哪裏都是衆星拱月般的存在。

和熟人閑聊了幾句後,陸續有別的賓客圍過來搭話。

等到謝嶼滴水不漏地一一應付完,再扭頭,林秋宿已經不在原地。

小林同學已經和一群男男女女玩起了德克薩斯撲克。

他以前連教室門都不怎麽出,聽都沒聽說過德州,更別說練習。

短短半小時的時間,他卻飛快摸清楚了玩法,頗有技巧地和大家有來有回玩到一起。

“你真的是新手嗎?有點厲害得過分了吧,剛把你教會我就要倒黴啦。”

與他同桌的女生開玩笑,說自己有點扛不住。

這是娛樂局,林秋宿沒有用心在打,至少沒最近玩游戲來得認真。

被女生這麽誇獎,他笑得腼腆,再風度地給出回複。

“我該交你學費才對呀,怎麽會拿你開刀?”

他的學習能力太厲害了,之前因為沒用過智能手機,手速跟不上思路,導致在游戲裏連連吃虧。

如今時間一長,操作熟練度一上來,立即顯露出了優勢。

因為他對各類數值和規則很敏感,會有意識去布局規劃,在非高端局裏,遇到沒什麽策略的對手,簡直盯上一個收割一個。

而在這個需要算力的場合,林秋宿更是明顯地流露出了優勢。

此刻處在絕對的上風,他姿态自然很放松,微微垂着漂亮的狐貍眼,正在想怎麽出牌更好。

玩得太快樂了,完全沒有察覺謝嶼在看自己。

謝嶼還以為林秋宿會在這裏束手束腳,沒想到格外吃得開,自己的擔憂顯得很多餘。

就在他觀察了一會,發現林秋宿真的沒注意到自己,暗落落地準備移開目光時,牌桌上有人揚聲叫住了他。

“你不要光看啊,來我幫一把。”那人厚着臉皮說,“我快被小林碾壓死了!”

被這麽一喊,林秋宿收起思緒,終于舍得從牌面挪開視線,朝謝嶼擺出了雀躍的笑容。

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嘴角有個令人想戳一下的小梨渦。

謝嶼冷淡地對那人說:“大家準你場外求援了麽?不要臨場耍賴。”

那人倒吸涼氣,一群人趁機起哄,強烈要求謝嶼不準幫忙。

林秋宿見狀,也來湊熱鬧,混在裏面跟着抗議。

這場最後是一個投行VP和林秋宿成手相同,由于林秋宿的牌更大,所以是他險險勝出。

他們随便玩玩而已,沒有用錢做賭注,林秋宿給他們每個腦門上貼了紙條。

在場幾個人裏,唯有他的臉上沒被搞怪,白白淨淨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給皮膚鍍上朦胧的一層,質感細膩得能透光。

模樣看上去精致得完美無瑕,好似精心雕刻的洋娃娃。

但沒洋娃娃那麽沉悶安靜,他的神色格外靈動,讓人不禁心上一顫。

大家對賞心悅目的美人抱有天然好感,下意識地去将對方接納進自己的圈子,在座的個個八面玲珑,很快與這個陌生少年打成一片。

滬市這幫人裏,不少是F大出身,其中一位是年輕教授。

林秋宿得知以後,改口叫他老師,教授覺得這在私下裏太正式,讓人喊哥哥就可以。

謝嶼不作聲地坐在吧臺,單手撐住頭,見林秋宿頓了下,再禮貌地模仿其他人的稱呼,喊他“思齊哥”。

然後別人見了,接二連三地效仿,讓林秋宿不要見外。

林秋宿的小嶼哥哥抱臂旁觀了一會,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個也是他哥哥,那個還是他姐姐,合着在大搞特搞異姓一家親?

……托林秋宿受歡迎的福,自己突然多出很多兄弟姐妹。

謝家人丁并不興旺,謝嶼是獨生子,表兄堂妹這些旁親都少得可憐。

但眼下沒幾分鐘,他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堆沒血緣的親戚。

“诶,小謝你也在啊?”有個女人挑起眉梢。

她說:“前幾天我遇到你媽媽,她讓我幫忙留意,有沒有合适你的相親對象。”

謝嶼說:“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聊了?”

“肯定是前段時間你表哥結婚,小家庭沒到兩個月,上周表嫂查出懷孕,把她刺激到了吧?”女人說。

“實話實說,我身邊條件不錯的姑娘确實有,但和你認識這麽多年,真的想不出你會心儀哪一類。你有沒有大概的想法?”

她這麽閑聊着,周圍人八卦地豎起耳朵,包括林秋宿也是。

謝嶼淡淡道:“重心全在工作上,不浪費人家的時間了,出來還得化妝打扮。”

女人會意,說:“你倒是挺有不耽誤別人的自覺。”

長桌的另外一邊,林秋宿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說什麽拼搏事業都是場面話,談戀愛又不耽誤升職加薪,他只是光長了一顆心,見誰都不會動。”

“你如果還不甘心,就再去告白一次嘛。”

“我是傻逼嗎!他上次直說了對我沒感覺!靠,奇恥大辱!”

林秋宿站在他們前面,感覺十分迷幻,因為對話的兩個人……

都是男生。

在他的成長環境裏,愛慕同性是一個需要壓抑和掩蓋的話題,更別說付出行動。

但在這裏,一次又一次令他打翻了固有印象。

“被拒絕很正常啦,沒有什麽好羞恥的。”那人如此安慰着同伴。

林秋宿同樣這麽覺得,可是那個被拒絕的男生并不能平靜。

他回答:“我沒那麽玻璃心,還是知道自己只是一廂情願,人家沒義務給我回箭頭的。不爽的不是這個,而是謝嶼這個人……”

同居已經有一個多月,林秋宿沒覺得謝嶼為人有哪裏值得抱怨,不禁豎起了耳朵。

“可能是因為他一直待在高位者的位置?他發我好人卡的時候,就算說得滴水不漏,我也能感覺到那種隐形的不平等。”

男生總結:“他不止是不喜歡我,而且不在乎我的喜歡。不過吧,這事兒也沒法怪人家,誰讓他從小就擁有了太多東西。”

說白了謝嶼就是家世太好,自身也優秀,幾乎完美的成長環境使然,日積月累中早已養成矜貴和倨傲。

他确實待人風度,但這是純粹是因為良好的教養,順手讓彼此都能保持體面。

至于對方究竟作何感想,難受還是狂喜,這對他來講并不重要。

要說包容,這也确實是包容,只不過居高臨下,有着一個俯視的角度。

他風度翩翩地得知對方的歡喜,又波瀾不驚地擱置在旁,別說是放在心上了,甚至有可能早就抛到腦後。

今天的生日會上,林秋宿也隐隐約約能感覺得到,眼前這個圈子裏的人和游戲項目組的态度不一樣。

他們對謝嶼不止熱情,更多的是恭敬與讨好,互相之間存在默契的距離感。

吃飯的時候,林秋宿坐在謝嶼旁邊,其他人向謝嶼獻殷勤,自己被跟着說了幾句好聽的場面話。

然而林秋宿還處在謝嶼居然被同性告白過的震驚中,沒怎麽留意,應付過後就低頭吃飯。

其他人也沒怎麽注意他,直到謝嶼側過頭,主動與林秋宿講話。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謝嶼問。

林秋宿回過神來,急忙回答:“沒呀,蠻好吃的!”

宴會的晚餐是分餐制,廚師訂好大家的菜單,提前規劃再單獨裝碗,一個人一份,免去了鬧哄哄轉桌夾菜的困擾。

林秋宿覺得這裏的魚籽蝦凍膏和香煎羊肚菌很好吃,碟子裏的很快吃完,再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

然後在不少人暗戳戳的打量中,謝嶼将自己的那份原封不動投喂給了少年。

到這一步,本來已經足夠教他們詫異了。

然後他們眼睜睜看着林秋宿對雪花雞淖蹙了蹙眉,似是不習慣這種口味,就偷偷把餐碟挪給了謝嶼……

不僅如此,謝嶼還面色自然地吃掉了林秋宿的“剩菜”。

壽星趙居竹錯過了這兩人的小動作,一擡頭,發現有幾個朋友神色恍惚。

他還以為飯菜準備得不夠好,讓人有需求直接和後廚提,今天準備的食材非常充分。

“不不不,這、這頓做得真的很好。”有人緩慢說完,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趙居竹:???

·

邀請的客人們大多數精力充沛,正是有精力但沒處浪費的年紀,能和趙居竹玩到一塊兒去。

今天大家在別墅裏待到深夜,等到了十二點鐘,圍成一團開開心心地唱生日歌。

三層的大蛋糕最後被分得半點沒剩,地面散落着禮花和各種桌游紙牌,可以想象場面有多麽吵鬧。

有的人沒有留宿,見差不多開始散場了,便盡興地讓司機來接。

告別聲、嬉鬧聲和偶爾的八卦讨論聲,庭院裏吵得沒有清淨,而林秋宿握着勺子挖冰西瓜。

庭院有一條很長的室外走廊,他獨自坐在臺階這邊,兩條勻稱筆直的長腿懶洋洋地往前伸,望着不遠處其他人互相飙歌。

過了會,他收到林觀清日常發來的問候,又掃了兩眼親哥的碎碎念,繼而切出了對話頁面沒理睬。

沒想到林觀清現在手段多,被冷落了有的是辦法繼續騷擾自己。

很快謝嶼就坐到他旁邊,淡淡地講:“Clear說你小沒良心,在我這兒玩得樂不思蜀,不搭理他苦口婆心的提醒。”

這時候林秋宿正好在翻手機日歷,按照最開始約定的期限,距離林觀清回來大概還有十多天。

謝嶼不經意間掃到他的頁面,頓了頓,慢悠悠地嗤笑了聲。

“他好像有點誤會,你明明把他記得很牢啊。”

林秋宿:“。”

事實上确實不是誤會。

前幾天自己真把這人忘了,剛收到林觀清刷存在感的留言,才匆匆想起來的。

于是就随便計算一下自己在謝嶼家裏還可以待多久……

林秋宿收起手機,說:“他怎麽好意思和你說我沒良心,誰讓他發我垃圾信息的。”

他微微晃着腿,一邊用勺子戳着西瓜,一邊小聲告狀。

他還給謝嶼看林觀清所謂的提醒,那是兩篇公衆號文章的分享鏈接。

《家長必須叮囑大學新生:不反對你風花雪月,但務必守住這三百四十六條底線》

《了不起的爸爸媽媽,請轉給你的孩子!別讓一時糊塗,留下一生傷痕!》

謝嶼:“…………”

雖然已經被告知過是垃圾信息,但擱在眼前,頗有沖擊力。

密密麻麻的底線,都快向《刑法》看齊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含着幾分幸災樂禍,被咬牙切齒、感到惱火的林秋宿碰了碰手肘。

“你讓他不要亂發這種東西了。”林秋宿忍無可忍地說。

他有點心煩意亂,冷着臉補充:“我沒有要談戀愛,他怎麽這麽愛操心呢?”

謝嶼轉頭看他,散漫道:“你現在要想找對象,不會有學校和家長反對,沒什麽需要避諱的,指不定大學裏就會有喜歡的人。”

林秋宿低着頭,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嘴唇,好像有難以啓齒的心事。

謝嶼以為自己的話戳到了林秋宿的禁區,愣了一下後,就想着換個話題。

但林秋宿小心翼翼地說:“沒什麽興趣,其實我覺得談戀愛……容易讓人變成笨蛋。”

謝嶼:?

因為林秋宿說得一本正經,模樣有點呆,又有點可愛,落在他眼裏,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為什麽?”他沒嘲笑對方的異想天開,很耐心地詢問。

林秋宿發愁:“我高中同桌就是這樣,自從有了女朋友,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

高中校園裏,一群學生本就是知慕少艾的年紀,三年朝夕共處,萌生情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林秋宿着實處事單純,感情方面如同一張白紙。

而且那個時候,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不關心周圍八卦,對班級裏的暧昧動向有點遲鈍。

這就導致了高三期間,同桌和前桌已經陷入熱戀,他待在旁邊毫無所知,以為兩人只是異性好友。

直到這對情侶逐漸膽大包天,在他面前做出了違背校規的舉動。

這把三好學生小林同學吓得不輕,還被迫成為了他們卿卿我我的保護傘,每天替他們膽戰心驚地放哨。

“他寫卷子的時候,動不動就會突然發呆,還有老師在上面講課,他只盯着他女朋友的後腦勺,然後發出很詭異的笑聲。”

林秋宿認為這個行為在觀感上就很白癡,并且莫名其妙,難以理解動機,感覺同桌的智商在呈指數狀下滑。

後來同桌成績變差,學也學不進去,更是佐證了林秋宿的想法。

腦子已經被一些不可名狀的廢料堵住,知識進不去了啊!

但此時,謝嶼聽完林秋宿的分析,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贊同,而是扭過腦袋不停地低笑。

林秋宿紅着耳根,很是氣惱地讓謝嶼正視自己抛出的真相。

“怎麽好笑了啊?我哪裏說得不對了?!”他揪住謝嶼的衣擺。

謝嶼轉回頭,淡淡道:“一般來說有了喜歡的人,就會忍不住想靠近,把對方視作第一選項。你沒有類似經歷,無法感同身受,這個也很正常。”

林秋宿恍然大悟般“噢”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那你有過那種經歷。”

“不是,但我高中的時候,趙居竹談過一段六親不認的戀愛。比如其他州的森林公園有螢火蟲,我打算有空去逛逛。”

謝嶼否認完,面無表情地陳述着。

因為有過三次跳級,他在班級中格格不入,和同齡又熟悉的趙居竹來往更多。

當時他年紀還小,一個人在國外跑別的地方玩,家裏肯定要擔心,這些話其實是在邀請趙居竹同行。

“跟他說完第二天,我獨自在實驗室點外賣,得知他包機帶女朋友去那裏看夜景,還感謝我提供了那麽好的一個游玩地點。”

喪心病狂的事情不僅這麽一件,謝嶼如今回憶起來,倍感無語。

“還有有次刮大風,我圍巾被吹跑了,趙居竹這傻逼沒有幫忙追,而是享受着女友下意識的擁抱。”

他嗤笑:“那姑娘好像害怕這大高個也能像紙片一樣被吹走……”

“後來他倆整天在我面前黏着,我嫌眼睛疼,打電話到國內要回家,爸媽和我說的這個道理。”他淡淡說。

他沒和林秋宿說全,謝父當時還補了句,你去心動一下你就懂了。

而叛逆期的謝嶼表示,自己絕不是沉迷低級趣味的愛情走狗。

林秋宿得知謝嶼的這段往事,随即彎起濃長的眼睫。

“謝嶼,好可憐呀。”他說。

他還有些驕傲地講:“我的同伴在學校超受歡迎,但他沒交過女朋友,我們上下學都是一塊兒的。”

謝嶼已經過了會在意這方面的階段,不管別人如何來來去去,鮮少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不過他見到林秋宿略顯得意地炫耀夥伴,很配合地給出了回應。

“那是不是說明小林同學也很讨喜歡?他那麽多朋友不湊對,偏偏挑你一起走。”

“因為我和他小時候就認識啦,當時住在對門。”林秋宿說,“雖然我後來搬去了叔叔家,但學校都考在同一所。”

他和竹馬關系到現在都不錯,不過這次暑假,對方去了國外的親戚家,貌似有急事,互相沒怎麽聯系。

好在兩人成績相當,連大學志願都報在一起,等到九月開學,自然可以碰上。

不遠處,有人揮着手讓林秋宿過去玩,林秋宿連人帶西瓜挪了地方。

外面實在聒噪難忍,謝嶼很快就回到屋內。

今晚他與林秋宿要留宿,管家已經安排好了屋子,是三樓靠在一起的兩間卧室。

謝嶼就在面積較小的房間裏,獨自處理線上的公務。

游戲行業是出了名的高壓力高強度,更何況爆款項目,沒有不忙的道理。

即便謝嶼認為這個現象很畸形,好游戲絕不是在流水線上趕出來的,過度勞累只會磨滅從業者的熱情和創造力。

經過幾輪架構調整和規模擴張,《燎夜》的産出排期已經非常科學有序,績效體系也一再優化。

但要說完全不加班,那還是不可能,尤其是他自己。

不少制作人賺夠錢後會選擇內退養老,充當組裏的吉祥物,而謝嶼從沒這種打算,依舊在開發線活躍。

每次的周報月報,他的投放量相當驚人。

嘴上勸着其他人事業和生活要平衡,實際他自己回家吃完飯,能在書房遠程工作到半夜。

并且,他這個位置不止需要把控研發,還得處理人力瑣事,向上對總辦負責,向下對同事管理。

這玩意比做游戲麻煩多了。

比如今天,清理後臺需求單的PM心态崩潰,表示某幾個策劃總是延期,他催不動了要辭職,謝嶼不得不做心理輔導。

[別吧,你不是有三十年房貸剛開始還嗎?]謝嶼勸慰。

這句話效果不錯,PM再也沒提跑路的事,但換了一個上吊的頭像。

謝嶼搞定這個,沒能來得及喝口水,事業群總監又找上門來。

“Island,我看了你們最近的市場數據,之前是不是業績指标訂得不夠準?野心可以更大點,你看你們又不是完不成。”

“上次Clear提案的新玩法我覺得不錯,但怎麽一直沒推進?他不在也是要做的嘛,不是新招了很多人手?這樣應該能提前投放。”

這位高層早就遠離自研一線,眼裏全是天花亂墜的PPT,滿腦子都是怎麽把完美的數據變成更好看。

兩個人打了一番太極,結束對話再看時間,居然已經是深夜。

他躺上床試圖睡覺,卻因為煩心事沒辦法平靜。

可能是總辦也覺得臨時調走主策劃太不地道,給了不少招聘HC,謝嶼讓人事費心挖來兩個業界大佬,直接補足主策劃的缺位。

中間有個過渡期大多數是他自己頂着,讓組內不至于兵荒馬亂,如今大版本順利更新,也不知道Clear能不能按時被放回來。

部門氛圍輕松扁平,高層職場卻并不是表面這麽簡單,更何況他們組集中了公司裏太多的優秀開發者……

謝嶼剛想到這裏,房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

“小嶼哥哥,你睡了嗎?”林秋宿說,“我看你還開着燈。”

謝嶼一打開門,就被滿臉興奮的林秋宿拉住了衣角。

林秋宿說:“剛才我被帶去了一個超漂亮的地方!在想你可能沒看過……可能再遲一點就沒有啦。”

現在是淩晨兩點半,走廊上很安靜,偶爾傳來一兩聲鼾聲。

謝嶼望着眼睛亮晶晶的林秋宿,心想,自己瘋了才會跟着出門。

一刻鐘後,兩個人來到了別墅區的後山。

晚上山間非常涼快,遠離城市的車水馬龍,被漆黑與寂靜籠罩着,溪水從高處流經林間,一路潺潺蜿蜒至湖畔。

偶爾有松鼠躍過樹梢的響動,被他們踏過林間石子路的聲音掩蓋。

謝嶼拿着野外手電筒,呼吸裏滿是草木的味道,走到一處和緩的山坡處時,聽見林秋宿提醒把燈光關掉。

“沒關系,我認路的,你不用害怕。”林秋宿嘀嘀咕咕,“再走兩步就到了。”

這裏有過一定程度的人工開發,路面很好行走,謝嶼聞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林秋宿怕謝嶼跌撞,指尖握住了謝嶼的手腕,牽引着翻過這座山坡。

一步,兩步,三步。

再擡眼。

他沒有捂住謝嶼的眼睛再松開,但謝嶼卻感覺到了何為眼前一亮。

入目之處光點閃爍浮動,成片的螢火蟲在夜裏游蕩,如同在黑暗中流淌的小小的異色銀河。

“锵锵锵!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林秋宿雀躍地說。

從乏味的高中到忙碌的現在,謝嶼只覺得錯過夏天的螢火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和林秋宿忽地聊起來,自己壓根沒有記在心上,這個季節時常看到類似的主題公園做宣傳,也從沒有動身前往的想法。

畢竟已經隔了七年多,他在乎的東西變了,會投入精力的事物也變了。

但這幅畫面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依舊覺得……

很驚喜。

“比照片好看。”謝嶼說。

怕驚擾到這群遠離煙火的生物,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輕,與此同時也靠得很近。

林秋宿就像見到新奇事物會分享給好朋友,得到共鳴就能雙倍開心的小孩,眉眼彎彎又有些得意。

“是其他人先知道這裏的,我發現不太遠,就想把你拉過來。”

夜間太黑,他們沒有欣賞太久,很快就準備回去休息。

林秋宿此刻還很興奮,主動接過手電筒,要走在前面繼續引路。

然後發現手電筒……

怎麽打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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