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突襲(修)

謝母那天和謝嶼結束麻将局後,越想越覺得自家的散養兒子有點太放飛了。

之前忙着子公司的IPO核準發行,挺久沒有維護與小孩的關系,正好最近空閑了下來,特意過來繞了一圈。

這麽一繞,母子情險些灰飛煙滅。

謝嶼見謝母臉色很不好看,立即解釋自己在家閑着沒事幹,玩了一會氦氣球才導致嗓音暫時變成這樣。

“給我十分鐘,我一定變回去。”

謝母聽到他的解釋,表情由詫異逐漸轉成嫌棄,甚至有幾分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這得是多凄慘的境況啊,二十多歲的人了,一個人在家玩氣球,和先天小智障似的。

她精神狀态非常恍惚地走進去,謝嶼大概也飽受眼前轉折的沖擊,一時間忘了拖延阻攔。

而首先映入謝母眼簾的,是沒來得及收拾的玄關,矮櫃下面有尺碼明顯不屬于謝嶼的鞋。

并且是男款。

謝母幾乎是凝視着那雙白球鞋:“你談戀愛了?”

謝嶼用餘光飛快地掃向客廳,沙發上已經不見林秋宿的蹤影,松了一口氣。

“沒有啊,朋友之前來借住,留在這兒的。”謝嶼胡扯。

但這種拙劣的垃圾理由,根本騙不過一個點了偵探buff的女企業家。

謝母冷笑:“原來你朋友光着腳離開了?原始人?”

謝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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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門後偷聽的林秋宿:“。”

謝母緩緩踱步進來,又見屋子和換了一套房似的,不禁坐實了心中的猜測。

上次她來的時候,這裏說是月球表面都不為過,畢竟鮮少有人類存在過的痕跡。

然而這次,家務幹淨整潔之餘,居然透露出一絲放在謝嶼身上略顯詭異的溫馨。

謝母轉悠了圈,眼睛裏看到的是無數鐵板釘釘的同居證據,腦海裏想的是國內同性戀如何受婚姻法保障。

“真的是朋友,他現在不在家。”謝嶼似乎能料到她在腦補什麽,跟旁邊補充。

謝母聽完沒什麽表示,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接着一路巡查到了客房。

見她慢慢靠近林秋宿的卧室,謝嶼提心吊膽,尤其是謝母握住門把手要推進去的那刻——

“咳,我嗓子有點疼,媽,你能不能幫我拿瓶水。”謝嶼急中生智。

可惜謝母無情地說:“難道你沒手?我不記得自己生了個殘疾。”

難得見到謝嶼這麽吃癟,林秋宿幾乎忍不住笑意,無奈眼前情況不允許他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謝母推開了門。

卧室裏放置了一張新床,鋪着柔軟的床單和棉被,個人物品擺放得很井井有條。

細節之處的物件俏皮可愛,桌子上貼着便簽,記錄了幾條待辦事項。

紙張上字跡清麗端正,将重點羅列得有條有理,還畫了筆觸細膩的卡通塗鴉。

綜上可見,使用者是個很有趣味的男生。

“你看,他住在這兒的時候,我們都是分居,怎麽可能是情侶。”謝嶼解釋。

因為平時缺少這方面的交流,謝母不理解他選擇的生活狀态,他也不夠了解謝母在親密關系上的保守程度。

謝母大驚失色:“你們沒有結婚怎麽可以打算睡在一起?”

謝嶼無言以為,試圖劃重點:“我和他真的沒有……”

謝母打斷:“這種事情不行的,你自己心裏有點數,要是讓他和你一張床,你必須對人家負責到底。”

謝嶼:“……”

怎麽突然就開始上男德課了?

正所謂人只願意采納自己想相信的,謝母當場表演了選擇性耳聾,根本不搭理謝嶼的澄清。

同時,林秋宿安靜地抱住膝蓋,纖細的身體柔韌地彎折起來,蜷縮在客卧的大衣櫃裏。

他将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疑惑這話題怎麽跳躍到了另一個遙遠的次元,走向了自己完全聽不懂的高度。

謝嶼任由謝母到處查看,斜着身體靠在衣櫃上,再察覺到衣櫃的另一面,林秋宿很輕地敲了敲木板。

謝嶼也疊起手指,幅度極輕地敲了敲木板,作為對林秋宿的回應。

林秋宿笑了下,因而不小心吸進去一口氣,胸腔間彌漫着一股櫃內香氛的味道。

這讓他頓感嗓子很難受,捂住嘴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謝嶼聽到以後為了幫忙作掩護,默契地瘋狂咳嗽,試圖遮掉林秋宿的細微響動。

但一擡頭,謝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女人撥弄無名指上的祖母綠戒指,舉止中流露出一絲不耐和不屑,就像是早就發現了空白的假期作業,還要觀賞嫌疑人嘴硬說它弄丢了。

她嘲笑:“你不會以為衣櫃的隔音效果很好吧?”

·

林秋宿硬着頭皮坐在開放式吧臺前,将外賣送來的奶茶推給謝母。

“阿姨,您渴不渴?要不要喝這個,味道還可以。”他搭話。

幸虧自己不是第一時間就被謝母逮捕,拖延的十多分鐘裏,他的嗓音恢複了正常。

雖然他逃過一劫,謝嶼獨自承擔那份被懷疑腦幹缺失的社死,但依舊産生了一定的後果。

比如,眼前的謝母看向他的神色非常憐憫。

那眼神好像在說,這孩子看上去哪兒哪兒都好,怎麽這麽順眼呀?

就是審美好像出了點問題,和我的傻兒子待在一起真是辛苦了!

在對方和藹的注視中,林秋宿有點頂不住,主動地說:“我幫您插吸管吧?”

謝母連忙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這麽盯着別人有些失禮,立即克制住了好奇心,向林秋宿笑着說不用。

“我不渴,你喝啊。”謝母說,“你和謝嶼同居多久啦?”

謝嶼在旁邊回答:“沒多久,他哥出差完了,就會把他領回去。”

謝母不悅他的插嘴:“我有問你麽?能不能別打擾我和小林講話?”

被排擠的親兒子不再吭聲,杵在沙發那邊一邊吹空調,一邊散漫地将筆記本電腦攤在膝蓋上辦公。

林秋宿禮貌地回答:“不到兩個月,借住的這段時間麻煩謝嶼了。”

“不麻煩的呀!要是他真覺得有什麽,早就自己搬出去住了,以前家裏過年來客人,他嫌吵就一個人跑去睡酒店。”

謝母在親兒子這裏沒什麽慈愛之心,搞得林秋宿被抓到時,心裏七上八下,生怕謝母會責怪自己。

沒想到他們面對面坐着,這位女士的歡喜之情就差滿溢出來。

她抄謝嶼的老底,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願意和別人住,他有哪裏沒做好,還要你多體諒了。”

林秋宿幼年的時候,媽媽得了重病,輾轉各地治療沒能挽回,在他讀幼兒園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們。

父母的感情恩愛深厚,媽媽去世後,家裏只剩下經久未散的藥香味,沒有第二個女主人。

後來爸爸車禍去世,自己被寄養到叔叔家裏,與嬸嬸的關系并不好。

因此,林秋宿的整個成長過程中,男性長輩或有勞心勞力的哥哥可以頂上,女性長輩是嚴重缺位的。

他感覺自己總是被嬸嬸讨厭,也自覺不讨她們喜歡,從而不敢多有交集。

可是眼前的謝母不一樣。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沒有攻擊性,沒有避之不及,很溫暖也很讓人安心。

讓林秋宿想到了在時光裏輪廓模糊的媽媽。

在習慣了被冷落以前,他也曾長久地被溫柔對待過。

林秋宿本來想瘋狂撇清與謝嶼的關系,表示自己一定會盡早搬出去,但被謝母瞧着瞧着……

他弱弱地說:“謝謝阿姨,他沒哪裏不好,有勞照顧了。”

正常來講,一般家長看到孩子家裏多出個陌生人,肯定會刨根問底,将對方家底打聽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謝母是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對自己識人的本事非常自信,還是對謝嶼非常信任,願意約束自己的控制欲,給出絕對的交友自由。

反正接下來的一刻鐘,她大可以查林秋宿的底細,但一句話都沒提。

包括林秋宿的家庭背景和學業情況。

林秋宿本來做好了被盤問的心理準備,還在略微緊張地想,如果對方知道自己無父無母,會不會介意他與謝嶼往來。

可謝母只是問他在這兒睡得香不香,平時吃飯怎麽解決。

因為親生兒子天生不愛黏人,又自我獨立慣了,不需要關心也不需要愛護,多說了還會嫌煩,所以她旺盛的母愛簡直無處泛濫。

不過現在有了,全都奔着林秋宿而去。

得知是林秋宿做飯,她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謝嶼一眼,說怎麽能讓年紀小的幹家務。

對話間,林秋宿悄然松了口氣,揪起來的心慢慢地落下來。

“哦對了,正好我過來了一趟,順路把放在你這兒的拍賣品拿回去。”謝母說。

林秋宿敏銳地捕捉到花瓶兩次,頓時:???

什麽拍賣品?

腌蘿蔔的那個嗎?

他再度提心吊膽,看着謝嶼冷冷拿出那只眼熟的瓷器,一下子覺得生無可戀。

謝母接過瓷器,在另外兩個人不安的旁觀下,疑惑地掀開蓋子嗅了嗅。

完了。

林秋宿絕望地想,自己一定會被趕出去的!

“你來解釋一下,裏面怎麽有股腌料的味道?”謝母匪夷所思,“難道它在上個世紀是宮裏拿來放蘿蔔的麽?”

林秋宿動了動嘴唇,想要承認錯誤,卻見謝嶼搶先開口。

“上個禮拜被我不小心放了半盆蘿蔔。”謝嶼說。

礙着有外人在場,謝母努力收住了表情,微笑地對謝嶼說:“你真會靈活利用、勤儉持家。”

謝嶼頓了頓,與林秋宿飛快地對視一眼,很別扭地應了。

謝母晚上有本市宴會要去赴約,盡管很想多看幾眼林秋宿,但沒辦法在這裏久留。

臨走前,她依依不舍地牽起林秋宿的手,跟他說下次來謝家的莊園玩。

怕誘惑力不夠,不足以讓林秋宿心動,她還推銷似的講,莊園後院有一個大草場,養了好多賽級馬匹可以騎。

林秋宿對賽馬沒什麽興趣,只是謝母再不走的話,自己的愧疚感真的要藏不住了!

最後謝嶼将謝母送下樓,林秋宿這才徹底放松,趴在吧臺上氣息奄奄地喝奶茶。

不過……

看着他們倆去乘電梯的背影,自己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揮之不去?!

·

電梯平穩下降,司機已經等在公寓門口,平移門打開後,謝母卻沒急着走。

她靠在一樓長廊的窗邊,慢慢點了一支香煙,神色沒了剛才屋裏面對林秋宿的笑意。

這俨然是她往常做談判的架勢,謝嶼心領神會,說古董的價錢馬上轉賬過去。

兩個人說實話都不缺這點錢,謝母彈了一下煙灰,做最後一次确認。

“小林到底和你什麽關系?”她問。

謝嶼恨不得買個測謊儀過來證明清白:“就是普通室友啊。”

謝母這下沒再自說自話,平靜地說:“噢,那好,我聯系一下徐家的小女兒,下個星期你去相親吧。”

聞言,謝嶼馬上話鋒一轉。

他目光堅定、語氣真誠地說:“其實我在和小林談戀愛。”

·

近期林秋宿有一點苦惱,自從謝母離開,謝嶼莫名開始不對勁,和自己對視的時候,總是會默默地移開視線。

……為什麽?

林秋宿想不出緣由,為此還有一點點不開心。

以前在叔叔家裏被完全無視,他都沒有郁悶過,可是現在只是小小的別扭,搞得心裏膈着塊邦邦硬的石頭。

他琢磨:“阿姨出門以後,你們有在說什麽嗎?”

謝嶼在敲打機械鍵盤,指尖登時細微地停滞了下。

轉而他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飛快地回答:“沒有,當然沒有。”

林秋宿不知道自己在謝母這邊已然清白被毀,謝嶼這種漠然的反應全出自于心虛,見到對方頭也不回一下,不禁撇了撇嘴。

不過他沒有被影響太多,很快去忙了其他事情。

還有一個月左右開學,F大開了同學交流群,逐漸将同專業的學生拉進來。

林秋宿被學生會的學姐聯系以後,當天就被邀請加入了群聊。

學院一共兩百個人,分成了兩個大的試驗班,林秋宿進群以後,看了一下群成員。

裏面的同學自行标上了姓名備注,林秋宿沒有發現自己竹馬的名字。

他之前有發短信問過對方近況,竹馬說一切都好,順帶寒暄了好幾句。

問自己吃飯有沒有葷素搭配,空調房裏有沒有記得披一件薄外套,看天氣預報滬市快要臺風了記得每天出門帶傘……

難道他們沒被分在一個班?

下一秒,[傅遲]被學姐拉進了群。

林秋宿眼睛一亮,馬上添加了對方。

他沒有做自我介紹,卻直接被傅遲通過,于是裝作互相不認識,搭讪:

[帥哥,你頭像好酷啊,可以交個朋友嗎?]

傅遲回得很客氣:[謝謝,我最喜歡和賞心悅目的同學當朋友了。]

林秋宿詫異:[你怎麽認出我的啊!!]

傅遲:[剛翻過你朋友圈,你沒屏蔽我,裏面有照片。]

林秋宿發的照片出自林觀清之手,對方偷偷在通話的時候截圖,挂斷後得意洋洋地發給他。

林觀清牙尖嘴利地評價:[你長成這樣,一點都沒有我們家的氣場,怎麽這麽軟啊?小偷見了都敢頂風作案。]

然後林秋宿轉手将圖挂了出來,不信邪地問:[這還不夠當看門獸?]

當時梁楓還在底下說大實話:[會被盜賊一同端走。]

此刻被傅遲一提,林秋宿非常苦惱地問:[你摸着良心說,我有和我哥差別很大嗎?]

傅遲說:[像他有什麽好的?方圓五裏的小孩都不敢和他玩。]

被這麽一說,林秋宿心裏好受些了。

他問傅遲最近在哪裏,準備什麽時候來滬市,到時候自己可以帶他到處玩。

傅遲旅居在外的爺爺今年暑假走了,傅遲去送了最後一程。

因為親戚對遺囑的劃分有異議,他抽不開身,之後回來可能還要先辦財産繼承手續,沒辦法保證時間。

想到這裏,傅遲嘆了口氣。

林秋宿向來不是熱絡外向的性格,集體中雖然是受喜歡的那一方,人際中不至于孤僻,但朋友一直不算多。

就這麽獨自去了滬市,也不清楚過得好不好。

傅遲回複完,嘆了口氣,将手機放回口袋時,視線往旁邊瞟去,居然看到了剛才提到的人。

——林觀清。

因為小時候就和林秋宿認識,時常到對方家裏玩,傅遲連帶着認識了他的兄長。

不過自從林家出事,林觀清後來考去滬市,逢年過節都極少回來,兩人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面,更別說任何聯系。

好在林觀清的相貌變化不大,他的眉眼從側面看去,與林秋宿有點相似,是很有辨識度和記憶點的長相,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傅遲輕易認了出來,糾結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只見林觀清目不斜視,俊臉上沒任何表情,目不斜視地一邊接起了電話,一邊登上了有軌電車。

這麽巧,還能是順路?傅遲如此想着,緊随其後。

他坐在林觀清的後面,聽到林觀清的語氣很冷漠。

“我目前沒有長期留在倫敦的想法,以前你問過我,我給的就是這個答案,并不是實地出差就會有改變。”

對面大概圓滑地勸阻了幾句,林觀清卻很強硬。

“不是漲薪沒到位的問題,我弟弟下半年開始就在滬市讀大學,我和他說過自己兩個月就能回去,怎麽能對小孩子說話不算數?”

“讓他體諒下我的事業?總監,不是我把鍋甩在公司身上,面對弟弟就能問心無愧的。”

“項目裏能頂替我的人不少,但我弟就我一個哥哥……”

傅遲雙手插兜,沒再上前問候,只是坐在林觀清身後,看着外面緩慢後撤的風景。

林觀清聊到後來開始煩躁,逐漸變成了弟控的樣子。

言語中他弟似乎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沒有哥哥的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想到家人不在身邊就會以淚洗面。

然而傅遲的屏幕閃了閃。

林秋宿:[好哦,話說我認識了新朋友,過兩天要去籃球賽上給他加油!]

林秋宿:[他吹牛說自己打球很好,讓我看看是你厲害還是他厲害。]

……顯而易見的,沒有親哥的生活多姿多彩。

·

鴻拟各個事業群每年會舉辦籃球賽,各個項目組選出十二個人,其中包含七個替補,組成一支正規的比賽隊伍,

游戲業務是規模最大的事業群,每年的比賽也比其他幾條業務線更有看點。

不過他們很少有正式員工會上場,畢竟做游戲是逆天而行,入職時健康的身體總是飛速地變成老弱病殘。

好在因為盈利多增長快,幾個爆款項目的開發組有足夠的HC去招實習生,再讓尚未被摧殘的年輕人去把球賽獎杯捧回來。

去年這時候《燎夜》臨近上線忙得飛起,別說有精力打球了,多走兩步估計都要猝死。

于是他們幹脆擺大爛,整個出賽陣容都是實習生,被其他組诟病至今,年會上都擡不起頭來。

這次為了證明他們尚且能蹦能跳,能上的高管統統抓去上場。

要不是林觀清不在,策劃、程序、美術、音頻和引擎部門的老大差不多湊齊了。

一群人平時純屬死宅,連去茶水間倒杯咖啡都懶得動彈,如今居然要去打球,能抽出空來的下屬全都到場觀賽。

也不知道他們是真的想看上司看球,還是想看上司被球打。

下午兩點鐘的比賽,一點四十分左右,籃球場裏就陸陸續續來了選手和觀衆。

其中,蘇應鐘全身穿了新買的裝備,長發紮成了高馬尾,再戴了一圈白色運動發帶,看起來非常專業。

對于大家的認可,他快樂地表示自己不光買了護膝護腕和新球鞋,還購入了一份商業人壽保險。

如果他在場上不幸光榮,他的父母就可以得到一筆巨款,雇傭殺手把對面全部物理清空。

今天的對手組是去年的夏季籃球賽冠軍,個個身形矯健,心态非常積極,對勝利已然勢在必得。

“你們制作人要上場?”有人優哉游哉地打聽。

“對啊,Island怎麽還不來?不會在路上被你們埋伏了吧?”蘇應鐘應聲。

那支隊伍實力匪淺,主力隊員笑着說:“我們怎麽會玩這一手?光明正大地打敗你們才有意思。”

蘇應鐘這下不講話了,繼續低頭看着上午整理出來的籃球規則。

他對這種競技類項目一竅不通,自打學會握筆開始,就是在畫板前一坐一下午,能走路絕不會跑步。

“诶,蘇老師!”

林秋宿蹦蹦跳跳地過來,坐在長凳上,親昵地和他講話:“你也要比賽呀?”

蘇應鐘微笑:“對,我被我的好同事們綁上來的。”

林秋宿看上去挺在行,撿起旁邊滾落在地上的籃球,将其豎在修長的指尖打轉。

“加油哦,我看對面個子都很高,大概會蓋你的帽。”他貼心地鼓勵。

謝嶼換好了隊服,單手擰開一瓶水,自己先沒喝,放在了林秋宿的身側,然後再開了一瓶新的。

“是不是快開始了?”謝嶼脫下手表,丢在長椅上。

問完沒多久,裁判按時到場,讓雙方隊員去場地中心集合。

林秋宿很乖地坐在原地,偶爾探頭探腦,揮動公司發的應援牌,跟着其他人一起加油鼓勁。

然後,開場五分鐘,《燎夜》隊進球一次。

他們沒來得及開心一會,對方前鋒立即進球一次。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打得有來有回,幾乎是你追我趕,一群人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逐漸發現問題所在。

怎麽我方隊伍只有謝嶼一個人在搶球和投球?

其他人在旁邊跑來跑去,怎麽一次球都沒碰到過?

難道籃球運動也有打野位?!

對方也發現了這幾個人裏,只有謝嶼一個是會打球的,于是一通圍追堵截。

就在大家旁觀謝嶼單打獨鬥的時候,謝嶼估計也覺得這樣不太行,試着傳了一個球給隊友。

衆目睽睽之下,蘇應鐘手忙腳亂,措手不及地被籃球擊中,勉強抱住反彈起來的球趔趄了好幾步。

他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仿佛人壽保險分分鐘會生效,需要立即被換下場。

謝嶼顯然也沒料到會是這個走向,神色難得流露出一絲訝異。

明明自己是正常地傳球,怎麽隊友一副無意路過被突然踹了腳的反應?

裁判的吹哨聲中,林秋宿起身去攙扶蘇應鐘下場,其他人七嘴八舌讨論該派誰上去頂替。

“我不行,我最近痛風,腿有點疼。”

“我也不太好,昨天熬夜加班了,這會兒心律不齊,不信你們伸手摸摸。”

“可別說啦,我是真的扛不住,痔瘡,懂吧?你們要是不信,我勉為其難也可以……”

幾個人見對面隊伍攻勢很猛,并不想上去丢臉,說到後來居然每一個身上都有點毛病。

互相推脫之中,他們開始四處抓壯丁,目光齊齊看向扶着蘇應鐘的林秋宿。

四肢健全,能走能跳,青春洋溢。

林秋宿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五分鐘後。

他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籃球服,上面印着替補球員的號碼。

他小聲嘀咕:“我也不知道自己一個編外人員怎麽就成了全組的希望……”

盡管傅遲很喜歡打籃球,每周都趁着活動課去運動一會兒,自己有時候會被拉着當幾次搭檔,但着實經驗不夠豐富。

因為和其他人壓根不認識,他臨場上陣搞得束手束腳。

不過搶到過一次球後,林秋宿終于活躍了起來。

一衆人的阻攔中,他回撤時敏捷輕盈,默契又精準地将球傳給謝嶼。

據他觀賽的時候所見,只要球能到謝嶼手上,并且人在籃筐不遠處,幾乎是百分百會投進。

果然,對方利落地三步上籃,比分再度刷新。

對面盡管沒有水平特別突出的選手,但每個人都不差,配合着防守很是穩固。

反觀這邊,之前的場面可謂謝嶼一對九。

已方全是敵軍卧底,要麽是騙了球接不住的,要麽是胡亂搞對抗妨礙視線的。

現在好不容易二對八了,還落後對面兩分。

賽程陷入了膠着,時間卻沒剩三分鐘,謝嶼成功截下對面前鋒的投球後,迅速回撤到籃板底下。

對面已經無意進球,一心浪費時間保住比分優勢,這時候連犯規都不怕了,唯一目的就是拖住謝嶼的步伐。

謝嶼淡淡地“啧”了聲,把球傳給了在後方閑逛的林秋宿。

林秋宿沒想到最後三十秒了還能接到球,明顯愣了下,随後在場下觀衆的起哄聲裏,踮起腳往前投。

一個三分球不偏不倚地落入筐內。

蘇應鐘在長椅上休息,美術組的人圍在旁邊遞水捏肩,陣仗就差給他們老大插上呼吸機。

原本蘇應鐘差不多快緩過來了,跟着其他人一起看到林秋宿進的這個球,感覺心跳又開始不好。

“林秋宿,你也太帥了吧!”蘇應鐘抓狂。

另外一群人同樣不可思議,本來只是讓林秋宿上去湊數的,少年看上去纖細文靜,沒想到戰術意識和動作平衡感這麽好。

這一手實在太酷,大家紛紛将進球最多的謝嶼抛在腦後,歡快地将林秋宿團團圍住。

“哇,燃起來了!”

“小秋你真的不找對象嗎?我列表裏有三百個好朋友想介紹給你認識。”

“不缺對象的話,缺不缺狗啊,寶?”

他們這麽鬧着林秋宿,林秋宿被說得不好意思,到後來眼神中還有點疑惑。

“狗?”他茫然。

還可以送小寵物嗎?

不由得對方回答,謝嶼冷淡地問:“你是準備跟着我們去換衣室?”

那人沒敢和Island口嗨,立即擺了擺手,表示自己這周單子很多,要回工作畫關鍵幀了。

換衣室在園區健身房旁邊,離籃球場很近,差不多是樓上樓下的距離。

為了照顧到大家的需求,裏面連帶了浴室,和一臺中型自動售貨機,販賣一次性毛巾、內褲和襪子等。

此刻林秋宿在售貨機前買完東西,準備去其他人所說的浴室洗澡,手上還抱了一團蘇應鐘準備了沒用上的衣褲。

然後,南方人小秋就愣住了。

……原來公共浴室竟是一覽無餘的!!!

他根本不好意思脫掉衣服,尴尬地坐在換衣室的椅子上,低頭假裝玩手機,眼睛也不敢随便亂瞄。

其他人一邊說笑着,一邊簡單沖了個澡,接着陸續去上班。

角落處的林秋宿豎起耳朵,感覺沒有閑談聲了,才慢吞吞地擡起腦袋。

他幾乎是鬼鬼祟祟地蹿去了浴室,然後險些詫異出聲。

接着,謝嶼慢悠悠地嗤笑:“你偷看我,尖叫的不該是我嗎?”

林秋宿感覺天降橫鍋,這事兒就是發生得非常突然。

掃都掃到一個粗略的輪廓了,現在捂住眼睛好像有點太過誇張,但不捂住眼睛……

小林同學害羞得快要頭頂冒煙,磕磕絆絆地反駁:“當我是流氓?我可沒有想看你哦!!”

“噢。”謝嶼應聲,“倒不該直接斷言是耍流氓……”

林秋宿離得他很遠,縮在最裏面的位置,緩慢且艱難地打開了淋浴器。

然後就聽到謝嶼說:“就算情不自禁地想觀賞,這也很正常。”

林秋宿板着臉地澄清:“……我才沒有。”

真的很想知道,謝嶼的小學語文老師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教這麽多詞語給這家夥用啊??

他鼻尖是洗發水的清香,視線只盯着眼前的純白色瓷磚,完全不敢有任何東張西望。

……但白瓷磚怎麽反光呀?

林秋宿發現的時候,簡直要暈過去,然後覺得對方應該發現不了,于是又飛速地瞟了眼。

瓷磚裏的畫面唯有朦胧搖晃的光影,在水汽中若隐若現,非常模糊不清。

……要不再偷偷瞄幾眼?

小林同學頂風作案,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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