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秘密
自己從來沒在意過林觀清的戀愛情況嗎?
被這麽一說,好像确實是這樣。
林秋宿第一次意識到這點,後知後覺地想,他似乎只為謝嶼的感情狀态産生強烈波動。
換做傅遲或者林觀清,哪天告知自己有了心儀對象,林秋宿除了替人欣喜,不會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情緒。
就算林觀清牽了一條狗回家,說對人類失望了,要和寵物共度餘生。
林秋宿想象了下畫面,自己對此肯定也是尊重祝福,還能趁機薅兩把。
但如果是謝嶼的話,就不一樣。
即便對方的感情經歷尚且空白,對這方面似乎毫無打算,可林秋宿光是自我腦補延伸未來,就覺得心間哪裏缺了一小塊。
滋味不似傷口疼痛,但泛起細密綿長的癢意。
林秋宿默默閃過一堆心理活動,嘴上卻反應得極快:“你怎麽知道我不關心我哥?躲我家戶口本裏偷聽我倆談話了?”
并不在他家戶口本裏、甚至沒有資格上桌吃飯的謝嶼:“……”
林秋宿還說:“為什麽你總是提林觀清啊,是不是天天惦記着?飛英國很方便,你随時能去看望他。”
謝嶼覺得這個誤會天雷滾滾,扯了下嘴角。
“現代社會請講文明禮儀,剛才扣的黑鍋可以算作侮辱人格了你知道嗎?”他提醒。
小林同學不知道,小林同學才不管這個。
林秋宿說:“那個調酒師和你講八榮八恥了嗎?你都沒指責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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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嶼見前面的車輛遲遲不動,摁了聲喇叭。
外面車流終于往前挪了五六米,車內氛圍卻好似凝固,林秋宿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等着謝嶼的回複。
謝嶼說:“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和他多糾纏,那時候也想早點把你從吧臺帶走。”
林秋宿低着腦袋,想到謝嶼對待那些暧昧暗示的冷漠态度,又想到對方在自己身上的費心費力……
他不禁嘀咕:“我當時又沒醉,你幹嘛非要來操心我?”
說到這一茬,他突然來了靈感:“而且我又不是你的下屬,你有這麽幹涉過你組裏的娛樂活動嗎?!”
這純粹是明知故問了,謝嶼別說下了班就不與同事聯系,上班的時候也只讨論公事,界限泾渭分明。
林秋宿想看謝嶼這次怎麽下臺階,但忍住了轉頭過去看他的沖動,單單豎起耳朵。
在他的身側,謝嶼笑了聲:“你瞧,你都不知道當時有多少人偷看你。”
林秋宿沒想到謝嶼居然會講這個,一時間摸不着頭腦:“咦?”
謝嶼說:“我路過走廊的時候,看到有些人往同個方向打量,還琢磨是誰這麽有魅力呢,敢情挺眼熟的。”
林秋宿:“。”
“可能會有人請你喝酒?可能別人也在猜你那天晚上的去處。”謝嶼說。
林秋宿若有所思地說:“噢,你不想我跟着別人跑?”
這下他扭過了腦袋,一錯不錯地望向謝嶼的側臉,對這位臨時司機的臉色很有興趣。
謝嶼翹起嘴角:“确實可以這麽理解,我不希望你第二天醒來身上缺個器官。”
林秋宿:“……我沒有那麽笨的好吧?有勞你浪費時間來維護治安了。”
又磨磨蹭蹭過了一個擁堵的十字路口,謝嶼轉移話題:“學校要到了,你在哪個門下去?”
林秋宿說了個靠近宿舍的出入口,前面轉個彎就能抵達。
像是提醒謝嶼,也像是勒令自己,他臨走之前,還積極地建議了一嘴。
“我不需要被擔心的,你也應該不喜歡被八卦,那我們約定下各退半步。比如以後我提這類事,就罰五十塊。”
他征詢謝嶼的意見:“你覺得這個怎麽樣?”
他問的是懲罰力度是否需要調整,謝嶼卻不正經參與讨論,只問:“那我忍不住,能不能先交個五百?”
而謝嶼得到的回應,是下一秒就響起的、副駕駛座的關門聲。
·
原先林秋宿想着,等高中生考完期中,自己可以嘗試去當家教。
不料趕在這之前,先迎來了自己試驗班的學期抽測。
卷子題量大難度高,班上普遍來不及做,考前雞飛狗跳,開考哀鴻遍野。
林秋宿被分到第一排的座位,在教授的注視下顧不上緊張,埋頭寫得手腕酸痛,勉強趕在鈴響前搞定最後一題。
順着唉聲嘆氣的人流,他腳步懸浮地離開教室,找到傅遲後不由地抱怨。
“現在我的頭比宿醉之後還難受。”林秋宿道。
傅遲聊起他喝多的事情,就忍不住皺眉。
“你那次真的太危險了,知道撿屍在夜店裏的意思麽?我當時其實想去謝家接你的,謝嶼又不會下廚,第二天你醒來吃什麽都不知道。”
林秋宿扯了扯嘴角:“還好啦,沒喝西北風。”
“這幾天好像你故意不提起他,你們倆的友誼被酒精摧毀了?”傅遲問,“他沒趁你喝醉欺負你吧?”
林秋宿移開眼睛,說:“當然沒有,就是最近我忙着學業啊。”
那天被謝嶼送回學校,林秋宿沒直接去宿舍,在操場的觀賽臺上茫然地坐了一會。
可惜他思緒太雜,一時半刻難以梳理,也說不明白自己想要怎樣,幹脆跑去食堂買關東煮吃。
愁緒就終結在了鮮美的食物面前,他覺得北極翅味道不錯,就打包兩份給傅遲和夏庭安帶了回去。
路上他還覺得校園景色很好看,沒比江邊梧桐差到哪裏去,如此東想西想,心情沒再被那些煩惱困住。
半途中他止住步子,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落葉,下意識地開始興奮和期待。
畫面美麗易逝,他不禁想定格起來,再和謝嶼分享。
只是為什麽共賞的對象指定是謝嶼呢?林秋宿後知後覺地又冒出這個問題。
金黃的葉子在風中轉瞬離開枝頭,夏末的熱意被雨水沖散,回過神來時已經難以捕捉。
但林秋宿那些不明的心事,并不是這麽容易變質和消失的事物,他想自己應該有時間去獨自探索。
“喔,我還以為你故意避着他。”傅遲道。
“我看見過幾次,你有收到他發來的消息,也不确定你們有沒有鬧別扭,貌似你也不是很想說的樣子。”
林秋宿微微歪過腦袋:“你之前怎麽不跟我提呀?”
傅遲笑着反問:“你有點自己的秘密,想要一個人解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林秋宿也跟着笑,解釋:“我沒避着他,兩個人有正常聯絡,就是不知道怎麽出現在他面前比較好。”
“你怎麽對出場方式有講究了?遲來的青春期想耍帥?”傅遲問。
林秋宿說:“我不知道诶,有一點點希望能碰到他,又緊張自己看見他的時候沒準備好,算是試圖變帥?”
傅遲聽了沉默片刻,問:“準備什麽?”
林秋宿組織詞彙:“就是想看着很不經意,雖然是突如其來的偶遇,但一定要控場得游刃有餘。”
傅遲懷疑地問:“小秋,這兩天去自習室看了不少裝逼教程吧?”
林秋宿:“。”
竹馬欲言又止,他也跟着一起不吱聲,随後,口袋裏的手機振了下。
這一陣滬市天氣越來越冷,今天溫度降得很低,林秋宿向來畏寒,已經穿上了薄毛衣和夾克衫。
随便買的毛衣與自己的身材尺寸略微不合,林秋宿不太舒服,先卷了卷袖子,再劃開屏幕。
謝嶼發了個紅包,理直氣壯地給紅包備注:[罰款]。
林秋宿:“……”
謝嶼:[聽蘇應鐘吐槽今天很冷,你要是晚上去圖書館的話,記得穿件毛衣。]
林秋宿拍了下自己的袖口,打字:[穿上了。]
今天是工作日,謝嶼照理也需要出門,于是他疑惑:[為什麽是聽蘇應鐘吐槽?]
謝嶼:[本來我騎車上班沒覺得冷,但一進公司就看到他瑟瑟發抖。]
林秋宿陷入沉思,覺得謝嶼應該被拉去實驗室研究一下。
沒見這人有意鍛煉或者保養身體,隔三差五要通宵加班不說,飲食還非常随意,為什麽能保持這麽好的身體素質?
那天醉了被謝嶼抱着走,他其實就想問這件事了。
自己身為個子高挑的男性,無論再怎麽清瘦,體重也輕不到哪裏去,怎麽謝嶼就和抱洋娃娃一樣輕松?
謝嶼好奇:[今天不應該沒有課嗎?為什麽你拿着筆袋在外面?]
林秋宿:[剛考過一場測試,被陸續問了十五遍答題狀況。]
謝嶼做了第十六個提問的人:[怎麽樣?]
林秋宿之前一直很謙虛,被同學詢問,回答的都是臨場發揮,随便做一做。
此刻他輕哼着,鄭重地打字告知:[連夜複習了一禮拜,拿不到第一很不應該。]
聊完,林秋宿以為今天的罰款額度已用完。
但到了傍晚時分,謝嶼又發了一次紅包。
謝嶼表示照片裏毛衣的袖子太長,看得他當場犯強迫症,所以和同事出去吃晚飯時,路過商店順手買了兩件新的,讓林秋宿去校門口拿。
林秋宿:[也沒有長到影響穿着?]
謝嶼敏銳地問:[這位第一名,你好像不太敢見我?]
林秋宿立即反駁:[怎麽可能?]
謝嶼大概很忙,沒有刨根問底:[項目裏有急事,袋子放保安室了,上面寫了你名字。]
林秋宿看到這行字,馬上松了口氣,卻又矛盾地感到一絲失落。
我有毛病吧?林秋宿不可思議地想。
作為一個執行力很強的行動派,他自然不甘心困在這個混亂的狀況裏。
他深呼吸了下,登時練習起了如何在偶遇中漫不經心又游刃有餘,駕輕就熟地面對一切變故,五分制的眼神三分涼薄兩分譏諷……
遺憾的是,狐貍眼裏盡是天真澄澈,故意裝兇都很動人,根本嘲諷不起來。
面對鏡子束手無策的林秋宿沒有太受打擊,相信天道酬勤,足夠努力就可以改變局面。
在他勤奮學裝逼的過程中,傅遲發來消息:[晚飯吃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林秋宿想吃小甜點,但回複了一個酷哥普遍愛喝的飲料:[冰美式加一份雞肉可頌。]
感覺林秋宿被調包的傅遲:?
随後,踢完足球的夏庭安也問:[秋啊,還在寝室裏?那你晚上想吃啥?]
林秋宿練習得忘乎所以,潦草地發語音:[我吃雞肉可頌配冰美,傅遲幫我買啦。]
由于他三心二意,這段語音實際上只發了前面半截,林秋宿沒去确認,夏庭安卻恍惚地确認了三遍。
想象不出林秋宿喝冰美的夏庭安:?
下午是學校社團活動日,除了他窩在寝室沒走,其他人幾乎都在外面,到了晚飯時間,接二連三地來打聽。
梁楓:[我滴秋,晚上什麽安排?]
林秋宿再次被打斷練習,言簡意赅地打發人:[有意被投喂雞肉味可頌。]
當隔壁寝室的陶俊明也來打聽他晚飯安排時,林秋宿開始為自己的人緣發起愁。
一個個的都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來找他當參考?他如此單純地想着,煩悶地揉了揉腦袋。
這個下午進步緩慢,他不太滿意成果,語氣都變得委委屈屈:[好想吃雞肉可頌。]
如此發送完畢,他耐心耗盡,直接講手機靜音。
這道菜在學校特別不受歡迎,平時冷冷清清沒人排隊,非常方便買。
然而正是如此,每天的供應量很小,正好在林秋宿突發奇想時,全校只剩下最後一份。
陶俊明走到窗口時,趕來的夏庭安覺得很湊巧,勾住他的脖頸攀談了一會兒。
“你們倆不去吃飯,跑來買西點?”傅遲問。
夏庭安歡快道:“對啊對啊!”
然後陶俊明側過身,拿出飯卡:“打包一份雞肉可頌。”
夏庭安說:“阿姨,我也是!再加一杯冰美式謝謝。”
傅遲道:“和上面一樣,我要雙份。”
食堂阿姨笑着說:“這生意來得有點意外啊,你們商量下,今天只剩下一份啦。”
然後在他們三個身側,匆匆擠過來的梁楓說:“不好意思哈,這份能不能給我?請你們仨喝奶茶。”
陶俊明砸吧了下嘴,壓下心中的不爽:“我先到的,你改明天吧,不差錢也省着點花。”
梁楓作為富家子,骨子裏有點任性,道:“兄弟怎麽說?你也沒下單呢,要不看看別的,我就想買這個。”
……
林秋宿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将折疊鏡反蓋到了桌上,饒是再怎麽奮鬥批,對自己的臉看了半天也有些疲倦。
他懈怠地想,反正也不會太快見到謝嶼,要不然再說吧。
随後他打開手機,發現輔導員竟給自己打了整整五通電話,而他完全沒有察覺。
并且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六點半了,外面天色已黑,傅遲和夏庭安怎麽還沒回來?
林秋宿非常納悶,撥給了輔導員電話,被告知他的兩位室友牽扯進了鬥毆事件,自己要去醫務室一趟。
他:???
夏庭安是個活潑友善的好脾氣,傅遲更是從來不與人交惡,難道他倆還能惹出這種事情嗎?
林秋宿有點着急,去的路上打開微信想詢問情況,看到歷史記錄兩眼一黑。
他沒和夏庭安把事情說明白,夏庭安可能也幫自己去買了晚飯,但這個也不應該買進醫務室?!
随後他點開其他兩條未讀記錄,直接“嘶”了聲。
梁楓:[我閑得發慌,可以充當一下飼養員!]
陶俊明:[哈哈哈光想着啊?我等下要去食堂,給你捎一份怎麽樣?]
這四個人怎麽一個也沒把東西送到他手上啊?!
林秋宿一頭霧水,跑去了醫務室,卻見傅遲神色平平,夏庭安的顴骨處有點擦傷,剛被護士上完了藥水。
傅遲讓氣喘籲籲的林秋宿別着急,盡量将情況長話短說。
“買東西的時候,陶俊明和梁楓有點言語摩擦,嗓門一大就動了手,我和庭安只是勸架,然後他被陶俊明的胳膊肘撞了下。”
夏庭安感慨地向林秋宿比劃着:“幸好我攔着了,不然那一拳下去,梁楓這細皮嫩肉的可慘了啊!”
雲裏霧裏地了解完情況,林秋宿問:“那輔導員怎麽說?”
“今天太晚了,都回去冷靜下,然後明天一個個去學工辦解釋。”傅遲說。
夏庭安道:“也可以理解為輪流去忏悔。”
他們倆只是被牽扯,沒什麽事,所以還能嘻嘻哈哈,比較嚴重的梁楓和陶俊明已經上完藥離開了這裏。
傅遲說:“不過輔導員問過一點大概情況,總的來說是一份可頌引發的慘案。”
林秋宿自責地扶住額頭:“怎麽會這樣……”
“不關你的事啦,他倆脾氣炸,正常人哪能動手啊。”夏庭安勸解着。
他再說,“不過輔導員聽完來龍去脈以後,準備也和你的家裏人聯系一下。”
林秋宿道:“沒事,我的家長在海外……”
緊接着,他忽地收了聲。
傅遲困惑:“你怎麽了?”
林秋宿恍惚地記起,他填基本信息的時候,聯系人一欄似乎寫的是——
謝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