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唐明玉不知道他們在外面談了什麽,霍家銘進來的時候一臉嚴肅,他吓得摔了一只盤子。

霍家銘盯着他,他忙跪下去撿。那模樣太可憐了,霍家銘沒有向他發火的打算,直接上了樓。

唐明玉心裏存着事,情緒焦灼,他檢驗着每一道菜,強迫症地試味道,一點不對又重新做。折騰得廚房一片混亂,直到霍家銘不耐煩地喊他,他才終于端出幾道差強人意的菜來,小心翼翼地道:“您嘗嘗,如果感覺不好我再去做!”

霍家銘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招呼他:“坐。”

唐明玉緊張地摳指甲,不想坐。

霍家銘道:“你讓我仰着頭看你?”

唐明玉挨着桌邊坐了,半只屁股懸在外面,随時要走的樣子。

霍家銘懶得理他。

飯桌上只有男人規律咀嚼食物的聲音,唐明玉眼睛盯着男人的筷子,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謹慎缜密。霍家銘被他看得不自在,放下筷子。唐明玉騰地一聲站起來:“不好吃?我再去做!您等等,就一會,一小會。”

霍家銘徹底沒食欲了,外面鬧就算了,家裏還讓不讓人過了!

男人沉沉地一放筷子:“你怎麽?不吃飯看我幹什麽。”

唐明玉吓得打了個顫,害怕他發脾氣:“沒、沒有……”

男人打量着青年可憐的樣子:“你怕我?”

唐明玉點頭,又忽然猛搖頭。

霍家銘哼了一聲,端起面前的米飯:“你還不如霍敏。”

唐明玉站着五味雜陳,他将頭盡可能地低下去,避免觸怒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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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銘終于沒脾氣了:“滾過來吃飯。”

唐明玉乖順地抱着碗吃飯,像只不敢上桌的貓,蜷縮在男人的腳邊。

他已經很沒用了,如果再得不到雇主的喜歡,也許他将來的下場,比之常小年來說有過之無不及。

一夜之間,唐明玉變得憂心忡忡。他攪拌着奶油,想應該提升一下自己的技能,學那麽一樣東西,讓霍家銘離不開他。他想着男人的愛好,乏味可陳,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安靜的時候看點書,作息規律,健康生活,完全無縫可入。工作上的事他一竅不通,書本他看了就睡覺,兩人平時也沒什麽共同話題……

那他還是多研究一些菜式吧,做一些低糖低脂的甜品也可以。實在不行,他就什麽都聽他的,這樣總是沒錯的。他竭力搜羅着自己能做的事,內心疲憊又無助。

他實在是太沒用了……

叮鈴一聲,店裏來了人。唐明玉重整心情,到前面招呼。

來人見到他叫了一聲:“唐明玉?”

唐明玉如同見了鬼般,怔在當場。常小年打扮得煥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昨夜狼狽地站在了他面前。

“有空聊聊嗎?”

“我……”

“我在隔壁咖啡廳等你。”

唐明玉還穿着店服,兩手不知道往哪放。小姐姐們慫恿着他快去吧,沒事我們在這看着。

在衆人的目光下,唐明玉跟着常小年來到隔壁咖啡廳。

兩人坐下半天沒說話,常小年叫了兩杯咖啡,就開始觀察起他。

是什麽樣的能耐讓他登堂入室,走進霍家大宅,還讓霍家銘寶貝着不讓任何人知道?

霍家是随便什麽人能進去的嗎?他跟了霍家銘兩年,從來不知道這個地方。霍家銘從沒提過,保護地密不透風,連地址都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跟蹤來的。

而男人金屋藏嬌就是面前這個小子?看起來還沒有他成熟。沒有他成熟是一種氣質,一看唐明玉就是不谙世事、天真懵懂活在玻璃溫室裏的人。

而他打扮時尚,張揚跋扈,活像混跡社會多年的老司機。每次見霍家銘,他都得脫掉皮衣摘了耳釘,将頭發弄得乖順無比,佯裝16歲的少年讨男人喜歡。

沒想到,他在家就養了個這樣的。

上次他見到他,就驚嘆于他柔嫩的肌膚和保養完美的身材。這次見面,情敵的眼光中又成了另一種模樣,單純的讓人厭惡。

裝什麽純?

許是他的目光太銳利,唐明玉低下了頭,緊張地摳起了指甲。

常小年開門見山道:“你跟了霍叔多久了?”

唐明玉沒說話。

常小年道:“我勸你離開他,他沒定性的,看我就知道了。多慘。”

唐明玉:“……”

常小年不着痕跡地道:“在我之前還有很多人,我打聽過,基本幾年換一個吧。像他這樣有權有勢的人,根本不把你當人看。吃完就走,用完就丢,玩得就是一個樂子。你可不要犯蠢,以為跟着他能落着什麽好。愛沒有,錢呢,也不會給你剩下。”

混賬,他恨恨罵着。他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被霍家銘給耍了。他還是嫩,以為他們這樣的人揮霍無度,不會計較這點養人的錢。沒想到越是有錢人越是吝啬,外表裝的沒事人似的,心裏精明着呢。

唐明玉依然無動于衷。

常小年針芒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上次見面勾搭上的?”

唐明玉動了動唇。

常小年忽然爆發了:“你怎麽不說話呀?”

唐明玉被吓得顫了顫,半響道:“我要走了……”

常小年不準,攔着他:“你還沒說清楚!”

唐明玉被他糾纏得分不開身,擡頭看表已經快到六點,“我真的要走了。”

“你說啊?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跟了他多久?要怎樣才能離開他?你說!只要你離開,要我怎麽樣都可以。”

唐明玉被他扣住了手腕,怎麽都掙脫不開。兩人的争執逐漸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

唐明玉低聲道:“疼,你別拉我。”

“你跟着他有什麽好?換來我這樣的慘劇嗎?他根本不愛你嘛。看你那天卑躬屈膝的樣,他有正眼看過你嗎?他就是一段時間的玩心,逗逗你罷了,你還以為他真看得上你?你全身上下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比我年輕?比我會來事?也就玩兩天就扔——”

“那你為什麽還跟着他?”

唐明玉在混亂中忽然定定望着他,眼如秋水,一目了然。

常小年頓住了,狡辯:“我為了什麽你不用知道,你只管給我滾就好。”

他揚起手臂想抓唐明玉,兩人糾纏起來。驀地背後橫來一只手臂,扭着他的脖子轉了一遭,一把推了出去。

唐明玉叫道:“先生!”

霍家銘冷着一張臉走了過來:“怎麽還不走?”

唐明玉迅速收拾東西,脫下店服:“這就走,您別急。”

常小年眼看着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收拾好就要離開,哭起來:“霍家銘,你真的非要這樣嗎?”

男人仿佛才看到他,擋在唐明玉面前,淡淡道:“走開。”

唐明玉傻站着,常小年聲嘶力竭:“沒那麽便宜的事!你必須告訴我,他是誰!他有什麽比我好的?”

唐明玉呆呆望向男人,只能看到男人高出許多的身量和硬直的背。

只聽霍家銘淡淡的聲音,如同面對蝼蟻:“我昨天已經和你說了,別再讓我看見你接近他一步,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回頭不耐煩地看他一眼,唐明玉猛然驚醒跟上。

“霍家銘,我一定讓你後悔!”

耳邊常小年的聲音尖銳地回響,震得他頭皮發麻。

回到家,唐明玉緊張地低着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霍家銘反而心情不錯,進門脫了衣服,看着眼前乖順的青年,低頭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唐明玉受寵若驚地瞪大眼,擡頭望向男人。

霍家銘想起方才他明明慫的不行,又堅定地不肯讓步的樣子,笑着搖搖頭。

男人極少笑,淡淡的弧度如同漣漪蕩開,嘴角噙着笑意,掰起他的下巴吻上。

唐明玉只能踮起腳尖任憑他吻,男人粗暴地闖進他的口腔,掃過他的齒列,糾纏着他的唇舌用力吮吻。粘膩暧昧的聲音響在耳畔讓他的臉都發燒起來。面對這突來的熱情,他茫然地眨着眼,不知道自己哪裏讓男人如意了。

舌頭被吮得發痛了,肺葉呼吸不過來,他與男人在玄關輾轉地接吻。男人抱起他貼近胸膛,下`身惡意地頂了頂他。

唐明玉掙紮着分開,窒息的胸膛一下湧進新鮮空氣,他喘息不定道:“還沒吃飯……”

霍家銘笑了,拍了他屁股一下:“去吧。”

唐明玉雲裏霧裏往廚房去,一步三回頭,感覺今天男人着了魔。

他到底哪裏入了男人的眼?

樣貌、身材、還是什麽都不行的性情。他連怎麽讨好他都想不到。他知道,自己性格怯懦、安逸,內向又孤僻,除了乖順一無是處。所以,這麽多年,他都克制自律,一點都不敢招男人煩。只要他說的,他就聽。只要他做的,他就全心信賴。恪盡職守了十年,他活得多累誰都不知道。

他等了十年,希望男人給予他一點回應。哪怕是一點點真心呢?然而他也是知道自己沒資格要的,常小年說得對,他不年輕、也不漂亮了,他沒什麽值得男人喜歡的。遑論他們從根本就是不平等的,他連向他說愛的資格都沒有。

唐明玉默默做着飯,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

霍家銘進廚房,看他擦拭眼角,裝作若無其事地炒菜裝盤。

男人蹙起眉,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難道常小年還是傷到他了?他這段時間在家過安逸了,脾氣比以往按下去不少,只收回了卡就忘了這事。小孩幾次三番來鬧,他也沒殺伐決斷地處理。他總記得青年離家出走的那天,做人還是給自己留點後路好,年紀大了,誰知道會不會遭報應。

沒想到小孩變本加厲找到他,這就不行了,說到底還是他考慮不周。

他對唐明玉存了愧意,但一向高高在上慣了,從沒安慰過人。

他沒着沒落地進進出出廚房好幾趟,唐明玉被他弄得高度緊張,連連說快好了。霍家銘擺擺手,走出去,出去好遠了又回來拍拍他的頭。

沒說什麽,走了。

唐明玉不明所以地望望自己的頭發,做好的造型都被拍塌了。

唐明玉做了五花八門的菜,宴席一般擺了一桌子,豐盛地像過年。他擦擦汗,坐在一旁為男人盛湯。

“您喜歡什麽甜點麽,我還可以做。”

霍家銘拾起筷子:“你以後沒必要做這些。”

唐明玉掉了湯匙,緊張地:“您不喜歡?”

“讓徐媽來做,你好好看點書。”

這是嫌他不學無術麽?

唐明玉低頭:“哦。”

手腕有些發顫,湯匙瓷出了響聲。

霍家銘吃了一口柔嫩絲滑的香菇,又不舍得道:“我的那份你還做,吃不慣那些,亂七八糟的。”

唐明玉瞬間來了精神:“哎!”

他滿足地仰着臉,笑眯眯的。

“霍敏什麽時候回來?”

“他說周末有個補習班,就不回來了。”

霍家銘吃得慢條斯理,唐明玉伺候地心滿意足。

霍家銘想起什麽道:“那你周末在家,我出趟差。”

“出差?”

“嗯。”

“幾、幾天?”

“快兩三天,慢說不定。”

唐明玉對出差有陰影,他們剛培養好的氣氛,一次出差足夠毀滅所有。時間、空間的距離,每次都将他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一絲聯系耗光,他已經怕了出差兩個字。

唐明玉沉默着不說話。

霍家銘道:“很快就回來了。”

唐明玉不情願地撒嬌:“可不可以不……”

男人沒回答,但表情說明一切。

唐明玉焦灼起來:“我上去幫您收拾行李。”

他跑上樓,将大箱子拖出來,有條不紊地往裏放衣物,大衣、西裝、領帶、內褲……折疊擺放整齊,又将男人的洗漱用品打包,塞進箱子。他撫摸着男人的衣服,戀戀不舍。回來的時候,還會是這麽一個箱子嗎?會不會帶回來別的什麽?

霍家銘走進來,看着地板上收拾得沒完沒了的人:“差不多行了。”

唐明玉忙着:“還沒好。”

霍家銘靠在床頭随他忙,戴着眼鏡看書。

唐明玉道:“襪子要帶幾雙呢?厚的薄的我都裝一包給您放上吧。”

“牙刷別用酒店裏的,不幹淨,我放在外面這個洗漱包裏了,您記得拿。”

“哦,還有刮胡刀。”

他往浴室又跑了一趟。

“總覺得會落下什麽,那邊天氣怎麽樣?我查查天氣預報,周三有雨,我給您放進兩把傘,額……裝不下了。您什麽時候回來?下周準回來嗎?”

霍家銘被唠叨煩了,從鏡片後看他:“你到底對什麽不放心?”

唐明玉啞然道:“沒有……”

霍家銘哼了一聲,曉得他的心思:“不放心就跟着去。”

“我可以嗎?”

青年的眼睛大放光芒。

“你有假嗎?”

唐明玉頓時萎了,周末正是店裏忙的時候,何況還不知道去多久。

霍家銘道:“你說要工作的。”

“唔,對。”

唐明玉輕輕點頭,又抓耳撓腮特別想去。

心裏天人交戰地糾結一番,觑着男人的神色。

“但是……如果我多幫別人值些班,應該能換回點小假期吧?”

“哦。”

唐明玉不管那些行李了,從床尾緩緩爬上去,攀住男人的腳。

“好不好?我晚上晚點回來,請到假就帶我去好不好?”

霍家銘不為所動。

唐明玉忍着羞恥,湊過去親了一下男人的唇。

“好不好?”

男人沉思了一會,蹙眉道:“晚上幾點?”

“九點?不,八點半。”

“哼。”

男人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唐明玉心裏炸開花,拿走男人裝模作樣的書,吻了上去。

剩下的,便是熱情地翻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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