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陸立軒而言,他只是迫切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并沒有想過知道真相後要怎麽辦。

他張了張嘴:“我,我,我也不知道……”

重明清楚師父的套路,補充說明:“我師父的意思是,不管真相是什麽,你都不能拿這個當證據去給警察,最好也不要告訴別人。”

反正也沒有人會信。

陸立軒恍然,猶豫了下,點頭:“我,我知道。”

“好。”老和尚滿意,“将你那位朋友的生日和名字寫下來,一定要準确。”

陸立軒愣了下:“寫,寫在哪?”

重明随手将放置漢堡的紙盒子撕下一角,遞給陸立軒:“呶,這個,筆你有吧。”他看了眼陸立軒一直背着的書包。

這就行?陸立軒半信半疑,但還是從書包裏掏出文具袋,取出中性筆,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寫了起來。

重明吸完了最後一口可樂,眼巴巴瞧着師父,他這會是真的後悔了,他哪知道肯爺爺這麽不經吃,以他的胃口,這漢堡至少得十個才能夠飽。

老和尚表示自己年老昏花看不到,下筷神速。

大約覺得重明這副巴巴的小模樣太可憐,魏叔方将自己面前沒動幾口的素菜往前推了推:“師弟。”

重明放開吸管,一喜:“師兄要分給我嗎?”

“嗯。”魏叔方連帶那碗沒有打開的白米飯一起推了過去。

“謝謝師兄!”重明眉開眼笑,心裏感動,好人啊!沒想到師兄看着冷冰冰不好相處的樣子,其實心裏還是很善良的嘛。

姑婆說得對,不能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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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了一個老和尚騰幹淨的塑料飯盒,打算分一半給自己,留一半給師兄。

“都給你,我不餓。”魏叔方出聲阻止。

“真的?”

“嗯。”魏叔方淡淡道,“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

重明還想推辭一下,但對上他的目光,點頭應下:“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師兄!”附贈一個燦爛的笑。

重明喜滋滋捧了碗朵頤,魏叔方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據他所知,這師徒二人确實一直待在山裏,兩個多月前才出來,然而重明的表現并不像一個從鄉下山村出來的農家少年。

或者說不完全像。

一個人的吃相能看出許多問題,譬如性格譬如出身,甚至品行。

重明雖然吃的快,但動作非但不難看,還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韻味,不比那些世家出身的所謂“貴族”差半分,甚至要更自然一些,不是多年模仿練習的自然,而是徹底融入骨中自如自在的自然。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陸立軒完成了老和尚的交代,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合上筆,遞給老和尚:“大師,我寫完了,還要我做什麽?”

老和尚喝完杯子裏最後一口酒,酒足飯飽:“不用。”

他沒有接,而是看向魏叔方:“你來接。”

魏叔方一怔,沒有拒絕,也沒有多問,接了過來。

老和尚道:“念,然後在心中問她是枉死還是自殺,多念幾遍,直到有回應。”

這麽簡單?陸立軒心裏打起了鼓。

重明放慢了筷子,好奇地盯着魏叔方,他也是第一次見,這樣就能招魂?

魏叔方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阖,遮住了黑沉的眼,按照老和尚說的,念起了紙上的字:“張思菡,出生于……”

念着念着,清冷的音色漸漸透出奇異的韻律。

與此同時,原本悶熱的房間突然詭異的蔓延起一絲淡淡的陰冷,随着魏叔方開口,陰冷感越來越清晰。

陸立軒被吓住,臉色泛白,牙齒打顫,臉上滿是驚懼,雖然是他自己找上的門,但事到臨頭,他還是忍不住害怕了。

老和尚閉目凝神。

魏叔方身後的荊海臉色微白,目光吃驚,好似被颠覆了三觀。

倒是重明不痛不癢,只覺得涼爽,好似吃了冰棍一樣,一邊吃飯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魏叔方,滿臉的好奇。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魏叔方停了口,眼睫微微一擡,淡淡吐出四個字:“枉死!魂失!”與此同時,陰冷消失。

重明與他正對面,恰好對上了他的眼睛,一驚,那雙眼珠完完全全成了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瞳孔,詭異而陰森,然而只是一瞬,再瞧去,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模樣,死氣沉沉,不見半絲光亮。

眼花了?重明疑惑。

老和尚睜開眼:“阿彌陀佛,小施主,看來你那朋友确實是枉死。”

陸立軒經歷這一遭,徹底信了,頓時紅了眼:“我,我就知道,張思菡絕對不會自殺,一定是陳雪她們害的她……”說着眼淚吧嗒吧嗒就落了下來。

老和尚皺着眉搖頭:“未必。”

陸立軒抹了把眼淚:“除了她們還能有誰?網上說得對,就是她們,就是她們欺負張思菡!”

重明幫師父說話:“師父說得對,未必是她們。師兄剛剛說了,魂失,意思是她的魂魄不見了。我算了算,她死去還沒過四十九天,如果她是正常枉死,魂魄不會不見,招魂術也不會失敗,這裏面有問題!”

說着看向老和尚,一臉求誇贊:“我說的對吧,師父?”

老和尚随他的意,贊道:“沒錯,人死四十九天之內魂魄尚在,也沒有入輪回之中,所以招魂術很容易成功,尤其那些枉死的冤魂,小施主的朋友如果是正常枉死,剛才就該現身,然而她非但沒有,還明确魂失,說明這其中必有內情。”

陸立軒迷惑了,皺着眉似在消化。

倒是魏叔方開口:“有沒有可能,她成了鬼。”

老和尚道:“或許。”

重明擦了嘴,煞有其事地點頭:“有可能,枉死的魂魄成為鬼的幾率比正常魂魄要高,不過多數都會成為怨鬼,再嚴重就是厲鬼,這樣一來,我們必須抓住她,否則她肯定會找害死她的人報仇!”

“不要!”陸立軒立刻叫道,“別抓她!她報仇有什麽錯,害死人就要償命!”

“砰!”老和尚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聲音巨大,整個桌子震動,桌上的碗筷肉眼可見的跳起,“胡說!”

陸立軒吓了一跳。

“罪過罪過。”老和尚發完火又立刻一臉歉意,“阿彌陀佛,是老衲急躁了。”

重明側身向陸立軒解釋:“這不是單單害死人的問題,一旦成了厲鬼,便永世不得超生,不入輪回,嚴重的甚至灰飛煙滅,而且成了厲鬼很痛苦的,必須不停地殺人,你總不想你的朋友這麽慘吧,我們最好在她害人之前找到她,還能救她一回。”

陸立軒惶惑,他不過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而且有些內向甚至于軟弱,這一連串刺激,他快要崩潰了。

忽然感覺肩頭一重,對上重明鼓勵的目光,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在他的拍撫中慢慢放松下來,思來想去,最終做出決定:“好、好吧,那就拜托你們了。”

重明和老和尚對視一眼,齊齊松了口氣,生怕陸立軒因為招魂失敗讨回之前的付款。

不管怎麽說只要他不計較這個,保證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

“這樣。”老和尚道,“重明你明天跟小施主一起去他朋友出事的地方瞧一瞧,了解了解情況。”

“好。”重明二話不說應下。

老和尚看了魏叔方一眼,想了想沒有開口。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重明吃過早飯,便按照跟陸立軒約定好的,在學校門口集合。

到了地方,卻發現陸立軒正在跟一個女孩拉拉扯扯,女孩紮着馬尾,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急迫想要掙脫陸立軒的拉扯。

“重大哥!”

看到重明,陸立軒連忙喊道。

“陸立軒你放開我!”女孩急了,“你再不放開我要喊了!”

重明茫然:“陸立軒你在做什麽?”

陸立軒道:“重大哥快幫我拉住她,她是張思菡的舍友!”

重明一聽,長腿一邁便到了女孩面前,伸手擋住。

女孩吓住,正要高喊,瞥見重明的臉,驀地停住了動作,到嘴邊的叫喊硬生生憋了回去,雙眼一直,也不再掙紮:“我、我、我、我、我去!”

“嗯?”重明歪頭,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為什麽要我去?

女孩掙脫開陸立軒的手,立正站直,輕咳一聲,語氣輕柔:“你們找我有事嗎?”

陸立軒:……

五分鐘後,學校不遠處的肯爺爺,重明,陸立軒,女孩林曉琪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根本就不是這樣的,陸立軒你不能誣蔑我,我們根本沒有欺負過張思菡!”林曉琪摘了口罩,一臉憤憤,“我們校園暴力她?是她暴力我們還差不多呢!”

重明立刻轉頭看向陸立軒:你昨天可不是這麽說的。

陸立軒有點結巴:“可,可是我親眼看到張思菡臉上有傷,鑒定說她身上也有傷,而,而且網上都這麽說……”

“那你親眼看到是我們動手了嗎?!”林曉琪火冒三丈,“你沒有看到,憑什麽說是我們幹的!網上說網上說,網上說的就是對的嗎?!他們親眼見了嗎?!”

重明不由點頭,網上說的确實不一定都對,他昨天就被騙了。

陸立軒縮了縮:“可……可是……”可是大師說了張思菡是枉死。

林曉琪胸脯起伏,明明是在發火,卻紅了眼眶,眼裏迅速聚起淚花,她用力摸了把眼淚:“可是什麽,有什麽好可是的,她倒是幹脆一了百了了,我們呢,我們幾個怎麽辦?明明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卻被大家指指點點,都以為我們對她做了多可怕的事,以為我們多惡毒,逼得我們不得不轉學,連我爸媽都被人誤會,來學校取個東西都得遮遮掩掩,我怎麽就那麽倒黴……”

越說眼淚掉的越多。

重明慌了神,怎麽辦,怎麽辦,他看向陸立軒,陸立軒也很方,兩人手忙腳亂,一個從兜裏掏出手帕,一個從包裏翻出紙巾。

林曉琪仿佛沒有看到陸立軒,接了重明遞來的手帕,淚眼朦胧:“謝謝。”

陸立軒:……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越來越少哭唧唧ㄒoㄒ,求留言求冒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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