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明這一發火,別說荊海跟花茂,就是跟他一起長大的顧展和柳淑芳都驚愣住,畢竟這跟他以往給大家的印象太過不同。

說單純傻白甜也好,樂呵呵沒心沒肺也行,但跟暴怒冰冷什麽的卻是完全不沾邊的。

好像一直軟萌軟萌的大熊貓忽然放棄手邊的竹子張開獠牙撲向獵物,反差太大,令人震撼,然而其實是大家忘記了,大熊貓再萌那也是熊,原本也是吃肉的。

當然,魏師兄倒覺得很驚喜,這樣才對,他魏叔方的師弟,怎麽會跟軟弱之類的詞語搭上邊,嗯,果然是他認準的朋友。

重明确實不是真的傻白甜,他只是因為常年待在山上,局限了眼界和見識而已,現在的他正處在對這個世界吸收學習的階段,雖然基本三觀已經形成,但更重要的是上層的塑造建設,這個過程才是最關鍵的,否則地基打的再堅實,樓歪了也沒辦法。

畢竟人生不是游戲,沒有推到重來一說。

而這個過程,跟環境經歷有很大關系。

至少眼下,重明頭一次體會到了背叛,體會到了憤怒,以及傷心。

柳淑芳本來就心虛,還真的被吓住,臉色都白了,攥着顧展的袖子,神色惶惑:“阿展……”

顧展倒是鎮定,不但沒有走,還拉開椅子帶着柳淑芳一起坐下,揉了揉眉心:“重明,我很抱歉,但你至少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格格不是——”

柳淑芳忽的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喜歡阿展!”她身體緊繃,神色卻很堅定,“對不起重明,我喜歡阿展。”

重明心髒狠狠揪了一下。

“你……”顧展的表情卻很奇怪,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柳淑芳原本攥着他袖子的手往下,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放到桌面上:“其實很早我就想告訴你了,我喜歡的一直都是阿展,重明你很好,是我不好,我也很喜歡你,但不是那種喜歡,我一直是将你當做弟弟的,我知道真的很對不起你,可是感情的事真的沒有辦法勉強,我不能騙你。”

重明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面無表情。

“不騙不也騙了,早幹嘛去了?”花茂小聲嘀咕,卻讓全場都聽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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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淑芳臉色難看。

重明看向顧展:“你呢?你怎麽想?”

顧展一直在沉默,聞言回扣住了柳淑芳的手,朝重明道:“對不起,格格說得對,感情的事沒辦法勉強,我也不能欺騙你,我們确實在一起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你別怪格格,你有什麽不痛快只管沖着我來就好。”

柳淑芳大為感動:“阿展……”

“我知道了。”重明出乎意外的平靜,他将金項鏈往兩人的方向推了推,“你們走吧,你們說得對,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也不能欺騙,所以我沒有辦法睜着眼睛說瞎話大度原諒你們,也不能再繼續相安無事做朋友,拿着這個,現在就從我眼前消失,我還想好好度假,別在我面前打擾我的興致。”

柳淑芳咬唇,一時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欣喜,猶豫了下,伸手拿了項鏈:“謝謝,我們一會兒就走。”

重明搖頭:“不,現在就走,立刻,馬上!”

柳淑芳蹙眉,神色猶豫,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朋友,突然要走,該怎麽向他們解釋。

顧展卻拉了她站起身:“好,我們現在就走,但你得将電話號碼給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跟你聯系的,你說過等你成年就會來找我們,我一直記着沒有忘,本來準備好了去接你,但突然有事去了國外,格格又在準備高考,不能分神,後來我托人去問過,說你跟着山頂上的老和尚走了。”

重明抿了抿唇,沒有回應。

顧展就嘆了口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也不會信了,但我真的一直都在擔心你,既然你現在沒事我就放心了。”

“擔心到來度假嗎?”花茂再次嘀咕。

顧展表情一僵。

重明打斷了他還想解釋的意思:“不用了,既然已經不是朋友,不用再聯系。”

顧展卻不死心,大有拿不到聯系方式就不走的架勢。

“給他。”魏叔方忽然開口,他掀起眼簾,露出那雙陰森死氣的眼睛,叫柳淑芳和顧展打了個冷顫。

見重明投來不解的目光,淡淡道:“玉佩得要回來。”

花茂眼珠一轉,幫腔道:“沒錯,沒錯,既然婚約取消,信物得各自還回來,那可是重小師傅祖傳的玉佩,怎麽也比這項鏈值錢。”

重明:明明是姑婆随手從梳妝盒裏拿的,怎麽就成了祖傳的?

荊海幹脆直接掏出手機,再職業化不過的微笑臉:“你好,我是重先生的助理,你将聯系方式留給我就好。”

柳淑芳臉色漲紅,眼裏浮起一層薄霧:“我,我,我會還給你的!我回去就從我爸那裏要來給你!”

顧展臉色也不太好,見重明完全不搭理的樣子,只好跟荊海說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拉着柳淑芳離開。

兩人一走,院子裏驟然安靜了下來,氣氛一時有點尴尬,荊海跟花茂相視一眼,猶豫着是該安慰還是該離開。

魏叔方則在腦海裏瞬間譜了一幕幕劇本,終于挑選出了一個自己最滿意的,準備安慰重明,卻見重明擡起頭,深呼吸一口氣,吐出三個字:“我餓了。”

空氣停滞了一秒,花茂緊跟着道:“對對對,我也餓了,這怎麽半天還不上菜!不是說早就在準備了嗎?”

荊海站起身:“我去廚房催催,馬上就來。”

魏叔方對師弟不按劇本來有點失望,将準備好的一籮筐安慰雞湯壓了下去,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

花茂跟着附和:“還有我,小師傅要是願意,可以拿我當朋友,我很樂意跟小師傅做朋友,只要小師傅一句話,我保證赴湯蹈火在——”

話沒說完一道陰冷的目光射來,話音戛然而止。

魏叔方收回視線,猶豫了下,手伸進衣兜裏,居然掏出了一枚糖果,默默遞到了重明手上。

重明一怔,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跟小芳初見時的情形。

那天他跟姑婆提了想要電視的想法,他不明白為什麽村裏其他人家裏都裝了電視,就自己家沒有,他軟磨硬泡,可姑婆就是不答應。

小小的他蹲在路邊一邊玩泥巴一邊抹眼淚,正傷心着,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梳着精致的發辮,還別着小發卡,跟他見過的村子裏的孩子完全不一樣,像電視裏演的小公主。

他呆愣愣瞧着,甚至忘了哭。

小女孩見了他撲哧笑了,歪着頭好奇問他在幹什麽。

他傻傻告訴小女孩他的傷心事,逗得小女孩咯咯笑,然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他,說她家有電視,可以去她家看。

重明喜歡甜食,他最喜歡甜甜的糖果,可姑婆除了一日三餐,從來不會給他多餘的零嘴,他長到五歲,只有隔壁山頭的張阿婆背着兒子和媳婦給過他幾塊糖,後來張阿婆生病去世,他再也沒嘗過糖果的滋味。

可他卻深深記住了那種香香甜甜的味道。

小芳是在張阿婆之後第一個給他糖果的人,讓他再次嘗到了甜甜的糖果,所以他很喜歡小芳。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喜歡小芳,喜歡會分享糖果給他的小芳,他以為小芳也跟他一樣,原來根本是他自作多情。

不止是小芳,還有阿展,他是真的将阿展當最親近的朋友來看的,如果小芳今天是跟別人在一起,他也不會像現在這麽難過,他寧願他們跟他坦白,而不是以這樣的情形知曉。

難怪小芳兩年都沒有回歷山,之後阿展也一年沒有去看他,什麽學業繁忙,時間緊張,恐怕那個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吧!

重明有點委屈,他不明白,他哪裏做的不好,為什麽他們要瞞着他,他捏着糖果,糖紙緊緊皺到了一起。

是,他是沒有阿展聰明,同樣念一本書,阿展看一遍就能記住,他看五遍也沒用,可是他力氣比阿展大啊,他能一次扛起五袋面,阿展就不行。

不過城裏看重的似乎不是這個,是了,他沒有上過學,不像阿展,考上了很厲害的大學,早早就跟着他父親在公司工作。

阿展有能力,有學歷,也有錢,這些他都沒有,小芳選他是對的。

他越想越沮喪,整張臉都耷拉了下來。

魏叔方見狀皺起了眉,正要開口勸慰,之前介紹說是小老板的張旭急匆匆走了過來。

“實在對不起,我知道客人之間的事我不該插手,但幾位先生能不能讓顧展他們吃過飯再走。”他臉上帶着歉意,目光焦急,“飯菜已經在鍋裏了,如果他們現在就走,這些飯就白做了,當然,我不是因為錢,主要是怕浪費,幾位要是願意,今天這頓午飯就不收錢了,幾位頭一次來,就當我請客,可以嗎?”

荊海看向重明,重明猶豫,對上張旭祈求的目光,點頭:“好,讓他們吃完飯立刻就走。”

“謝謝,謝謝。”張旭松了口氣,連連道,“您放心,我會跟他們交代的,幾位稍等,飯菜馬上就端上來。”

這一打岔,重明重新收拾起了情緒,他以為自己會委屈傷心到哭出來,但或許是因為有別人在,反倒出乎意料的堅強,連眼眶都沒有紅,別說魏叔方跟荊海,就是重明自己,也對自己有了新認知。

等一道道飯菜端上來,更沒有心情去難過了,抱着碗大快朵頤,大約化悲憤為了食欲,一口氣吃了五大碗米飯,叫荊海跟花茂看直了眼。

而顧展跟柳淑芳,在他們還沒吃完的時候,就提着行李走了,同來的幾個少年少女也跟着,路過院子時有幾個還很是不客氣的瞪了他們一眼。

然而在重明開始吃第六碗米飯的時候,一行又提着行李跌跌撞撞回來了,一臉的劫後餘生,喘着氣驚慌失措:

“橋!橋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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