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萬壽村主要為張、劉、秦三大姓,死去的老人姓劉,重明一行進村的時候還打過一個照面,正是那個騎着摩托車給他們讓路的人。
他的屍體被擡到了中央的健身廣場上,渾身濕噠噠的,似乎從水裏撈出來的,露在外面的皮膚并沒有絲毫傷痕,雙手甚至還交握在胸前,仿佛睡着了一樣,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極致的驚恐,一雙渾濁的眼睛好似死不瞑目一般圓睜,叫人倒吸一口冷氣。
饒是膽大如荊海也打了個冷顫。
花茂更是一蹦三跳躲到了重明身後,心有餘悸:“唉呀媽呀,本少爺心髒要跳出來了。”
出了這樣的事,村子裏的人幾乎都聚集過來了,還有零零散散的游客,顧展跟柳淑芳幾個也在,全都一副被吓住的模樣。
劉老頭的妻子倒是不怕,撲在劉老頭的屍體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村長媳婦跟另外一個女人去拉她,卻怎麽也拉不起來。
重明聽着耳邊村民的交談,知道這劉老頭夫婦原本有一個兒子,可惜外出打工的時候在工地裏出了事,當場死亡,媳婦隔年就改嫁他人,也沒有孫子,劉老頭這一出事,整個家裏只剩劉老頭妻子一個人,她怎麽能不傷心。
“行了行了!”
村長擦了擦額頭的汗,一個頭兩個大的樣子,朝周圍人揮揮手:“大家先散了吧,劉老三留下,其他人沒事趕緊回去吧。”
又上前朝一圈游客致歉道:“對不住對不住,誰知道這劉老二一個人偷偷跑到河裏游水去了,結果腳抽筋淹了,叫各位看到這個,實在是對不住,為表歉意,各位這幾天在村裏的花費我全部承擔了!”
有較穩重的游客站出來:“橋修得怎麽樣?能走了嗎?或者有沒有船?我明天還得照常去上班,萬一老板明天問起來,可怎麽交代?”
有人帶頭,旁邊的游客也紛紛開了口,若單只是橋塌還可以忍一忍,畢竟天災意外沒辦法,但突然死了人,死相又這麽怪異,趨吉避害心理作祟,當然還是立刻離開的好。
村長無奈,又是一疊聲對不起。
村子最初開始經營的時候是有船的,坐着小舟游浣花溪也是一大招攬游客的手段,但許是因為村民們不擅劃船,出了好幾次事故,有一次甚至差點淹死了客人,之後便取消了這一活動項目,船也都變賣處理了。
村長抹着汗彎着腰解釋,低聲下氣的模樣叫游客們說不出指責的話,只能在他的保證下選擇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到了重明一行面前,大約幾人氣質太過突出,不像是普通人,尤其一身西裝包裹戴着白手套持着手杖的魏叔方,怎麽看都像是什麽厲害人物,态度更卑微了,以幾人的修養,自然也做不出為難人的事,同意了村長的說辭,何況他們本來就是來調查怪異事件的,沒解決之前讓他們走也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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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趁着這個空檔,在屍體旁邊蹲了下來,上上下下仔細瞧了瞧,忽的伸出手,指了指劉老頭蜷起的右手:“他手裏好像攥着什麽?”
雖然手蜷的緊,但許是攥着的東西太大,仔細端詳還是能瞧見一抹不同于肌膚的色彩。
他聲音不大,只有屍體身邊圍着的幾個人聽見,這個時候還圍在屍體邊的,除了抽抽噎噎哭泣的劉老頭妻子,就是村長媳婦等幾個安撫劉老頭妻子的婦女們,聞言瞧了一眼,卻并沒有當做一回事。
“約莫是在水裏掙紮的時候抓到了水草……”
村長媳婦随口道,看表情對劉老頭的屍體也是有點怯,并沒有上手去瞧。
重明見狀幹脆自己伸手掰開了劉老頭的手,取出來一瞧,居然是一截布料,白底映着桃紅色的碎花。
“這是……”他擡手扯開布料展示出來,目光閃了閃,一臉驚訝的脫口道,“為什麽會有布料?好像是衣角,難道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這一回聲音因為驚訝而放大,保證四周還沒走遠的村民和游客聽得清清楚楚,頓時一陣嘩然。
劉老頭妻子的哭聲戛然而止,目光直勾勾盯着手裏的布料,好似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滿臉的驚懼,聲音顫抖:“這……這……”
話沒說完居然眼睛一閉厥了過去。
“啊——”人群裏突然冒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癱倒在地,哆哆嗦嗦,“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報仇了……”說着爬起來跌跌撞撞朝村外跑去,好似逃命一樣。
“秦虎!”村長急忙叫喊,見叫不住,轉身指揮身旁幾人,“快,還不快去将他追回來,這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幾個青壯似乎不明所以,在身邊父母的催促下追了上去。
這一鬧,還沒走遠的村民和游客又返了回來,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沒有走的紛紛面面相觑,而有意無意的,村民站在一起,游客聚在了一處,頗有些泾渭分明的架勢。
今天留在萬壽村的游客并不多,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來個,多是青年人,中年只有兩個,看樣子是一對夫妻,先前帶頭提出疑問的就是裏面的丈夫。
這時也是他再次站出來,詢問游客們要不要想辦法現在就走。
重明展示完了證據,在師兄的示意下起身回到了他身邊。
魏叔方輕輕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趁着兩邊混亂,卸下了手套,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上了重明的手,指尖勾住了他手裏的碎布。
重明眨眨眼,明白了師兄的打算,側身遮擋,順便還拉了一旁的花茂擋住另一邊。
師兄的手冰冰涼涼的,如瓷似玉,因為勾動碎布,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幾下,癢癢的,讓他忍不住蜷縮起了手指。
魏叔方心中發出一聲喟嘆,自從……他再沒有跟人肌膚相觸過,所以當初重明撲上來抱住他時,他十分驚訝。
少年的手或許在別人握來是溫熱的,但在他手中卻是灼熱一片,好像摸到了火爐,源源不斷的熱意從肌膚相觸的地方送他的體內,渾身一陣舒爽,直到感覺到燙意,他才頗為不舍的放開。
“怎麽樣?”重明湊近他小聲問。
魏叔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輕輕颔首,示意等會再說。
重明歪了歪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麽覺得師兄的臉色突然好了很多。
“老板。”荊海代表他們去跟那中年游客溝通,這時退回來,道,“他們打算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想辦法盡快離開。”
重明瞥了那邊的人群一眼,卻見顧展正看過來,對上他的視線,似乎要開口說什麽,重明果斷收回了目光。
魏叔方似乎知道了什麽,重新戴回手套,淡淡道:“恐怕沒那麽容易離開。”
似乎為了應證他說的話,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剛剛追着那個叫秦虎的人離開的青年們回來了,人是追回來了,但卻是屍體。
這下徹底駭住了所有人。
幾個青年跌跌撞撞将屍體擡來放到劉老頭旁邊,立刻癱倒在地,一臉驚懼,各家親人連忙上前去安撫。
“怎麽回事?”
游客們一陣騷動。
青年哆嗦着解釋:“不,不知道……秦叔剛走到水邊就倒了,真的,我們都看到了,我們走過去一瞧,就發現,就發現……”他指着秦虎的屍體說不出話來。
衆人瞧去,只見秦虎雙手交握在胸前,雙目圓睜,表情扭曲,跟劉老頭的死狀一模一樣。
重明側了側頭,只見天邊挂起一輪通紅通紅的夕陽,映的漫天火紅似血,夕陽西下,正是逢魔時刻。
嘶——
四周傳來吸氣聲,如果說劉老頭的死讓人害怕,秦虎的死卻是徹底點燃了大家心中的恐懼。
“我什麽都不知道,跟我無關!”
有村民匆匆離去。
“我也不知道,別來找我!!”
走了一個,剩下的也都紛紛拉着不明所以的家人四散離開,腳步之快,仿佛後面有惡獸在追。
游客們一陣騷動,不知所措,卻都沒有離開,似乎覺得跟人群待在一起更安全些。
不知道誰拿出手機喊了一聲沒信號了,頓時騷動更大了。
與此同時廣場上除了游客,就只剩下村長一家跟劉老頭的妻子以及秦虎的兒子跟媳婦。
秦虎的兒子正是先前追上去的青年之一,他蒼白着臉,仿佛不相信父親就這麽突然沒了,他紅着眼:“張叔,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爹怎麽就沒了?!”
他一聲吼,叫騷動的游客立刻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看向村長。
村長臉色比那青年還要白,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抹着不停冒出來虛汗:“我,我怎麽知道……意外,都是意外……”
張旭站出來擋在村長身前:“小虎,你別吼,這跟我爹沒有關系,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他看了眼游客,“現在什麽情況誰也不清楚,不如大家都先回去,我知道你們想走,但你們看秦叔……”
秦虎剛剛明顯是想逃跑離開村子,結果呢,成了一具屍體。
剛剛還七嘴八舌讨論着想辦法離開的游客們頓時閉了嘴。
重明低頭打量着秦虎的屍體,重點在他跟劉老頭一樣緊握的右手。
張旭繼續動員:“天馬上要黑了,大家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要不先回屋裏去,熬過今晚,明天肯定會有人來,不管橋修好沒修好,總會想辦法讓大家離開。”
重明蹲下身掰開秦虎的右手,果不其然,抽出了一截碎花布,他想起了夢境裏的情形,手慢慢收緊,握成了拳。
魏叔方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伸手搭上他的肩,壓住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差點趕不上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