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過全魚宴, 花茂興沖沖走了, 并且拍着胸脯讓他們等着看好戲。
柳淑芳幾人到底沒有那麽厚的臉皮, 沒有真将賬單挂在重明名下,早早就離開了。
重明摸着手裏的“假”玉佩,長長嘆了口氣, 這一回是真的将心裏那點念想斷的幹幹淨淨了。
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柯年年的事情解決,剩下祁城和霍硯的事重明也幫不上什麽忙,再加上客戶可遇不可求,一時又閑了下來。
不過很快他不閑了, 一周一夢來臨。
依舊是森翠的樹林,只是沒有了上一次的小河, 他睜開眼, 眼前是一個穿着綠色沖鋒衣的男人, 一臉擔憂:“還行嗎?”
重明還沒反應過來, 就聽自己開口說:“還好,讓我稍微喘口氣歇一會兒就好。”
居然是一道女聲!微喘着氣,仿佛剛剛跑過幾千米。
他變成了一個女人?!
重明驚了, 下意識低頭去看, 視線卻并沒有按照他想的挪動, 不,不是他變成了女人,而是他正在以她的角度來回顧記憶。
不由松了口氣。
男人走過來攙住她的胳膊:“我扶着你走吧,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趕到露營地。”
“我知道。”她絲毫不抵抗任由男人攬着,甚至頗為親昵的小小抱怨, “早知道不跟你們來了,太累了。”
男人無奈道:“現在後悔了?都跟你說徒步冒險很辛苦的,你非要跟來,下次可不帶你了。”
她捶了男人一下:“我還不是擔心你想跟你一起,要不是為了你,誰出錢叫我來我都不來!”還有個理由她沒有說出口,現在這種所謂組團旅行鬧出來的露水夫妻,網上一搜不要太多,她不想在家裏煎熬等待,考驗彼此的信任,他喜歡冒險,她寧願苦一點累一點也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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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為她的話些微感動,将她攬得更緊了點,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辛苦老婆大人了。”
“別亂叫,誰是你老婆!”
“怎麽不是,等回去就結。”
她心裏甜蜜,也不覺得苦不覺得累了,咬咬牙跟上隊伍。
原來是一對情侶出來旅行。
重明搞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借着她的眼睛記錄四周的景色。
明顯是在一片樹林裏,四周的樹不算很高,卻非常茂盛,腳下的路是人為踏出來的,跟鄉間小路一樣,蜿蜒向上。
再結合男人跟前面隊友身上的穿着打扮,顯然這是一個戶外冒險團隊,正在征服一座高山。
她和男人追上了隊伍,有隊友轉身關切詢問。
然後一行八個人互相鼓勵加油打氣,終于趕在天黑之前到達的前人開發出來的露營地。
她忙前忙後,跟男人一起支起帳篷,準備晚餐,氣氛熱鬧而溫馨。
重明眼前一晃,再看清,換了畫面。
眼前不再是樹林,是一條自上而下的小河流,她站在河岸上,十分興奮:“終于有水源了,走,我們快過去。”
“慢點,慢點,別急,小心滑倒。”男人在後面護着她。
她找了個靠近河水的地方蹲下來,拿出毛巾浸濕,擦洗臉手,河水雖然涼,但對兩天沒有好好洗過臉的她來說,十分滿足了。
她給自己擦完,又擰了毛巾給男人擦。
男人一臉享受,眼帶笑:“我老婆真賢惠。”
她翹起了唇角,心裏甜蜜。
兩人嬉鬧了一陣,在領隊的召喚下繼續前行。
重明眼前再次一晃,又換了畫面。
先聽到一陣劇烈的喘息聲,眼前的景色在劇烈晃動。
是她在跑。
旁邊是男人,他拉着她在跑,他們跑的很快,幾乎是玩命,仿佛有人在後面追。
“那邊,去那邊!”他拽着她迅速朝前跑了幾步,拉着她藏到了路邊的樹叢裏。
他按着她蹲下,一邊喘息一邊急急道:“你在這裏等着,我去引開他們!”
“不要……”她拉住他的手使勁搖頭,眼淚直往下落。
“聽話!”他面露不忍,卻不得不抽開手,看了她一眼,咬牙轉頭離開。
她看着他的背影,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只有眼淚順着指縫往下流。
“那邊!前面!”果然有人追了上來。
她捂着嘴身體僵直,不敢發出聲音,不敢動,連氣都不敢大喘一下,只有眼淚在默默往出湧。
重明不明所以,卻被她的情緒感染,為她焦心。
追來的人似乎看到了男人的背影,腳步只稍稍停頓了一下,就追了上去。
她心底松了一口氣,同時更焦心男人的安危,又慌又急,眼淚洶湧,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她努力深呼吸讓自己不要哭,哆哆嗦嗦去掏手機,全身都在抖,手伸了幾次都沒伸到衣兜裏。
重明在她身體裏替她着急,恨不能換成自己來。
終于,她成功伸進衣兜,握住了手機,心頭一松。
“哈,抓住了!”
突然從背後冒出一個聲音,她瞬間僵住。
重明也吓了一跳。
無邊的恐慌和害怕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抖如糠篩。
“跟老子玩心機,呵呵。”那聲音透着張狂和狠毒,伸手一把将她揪了起來。
重明視野一晃,看到了一張帶着刀疤的臉,本就普通的容貌因為這個刀疤,更顯得猙獰可怖。
“啊——”她吓得腦子一片空白,只能尖叫掙紮,“放開我,放開我!”
刀疤臉瞧見她的長相笑了,目光泛起邪光:“喲,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美女,哈哈哈……”
重明心裏咯噔一聲。
“美女?我瞅瞅。”又來了一個人,身材高大,黑臉微胖,直接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對,重明努力記住他的長相。
黑臉男人看到她的臉,眼睛一亮,露出了淫邪的笑,直接伸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跟刀疤臉交換了個眼神。
“不,不——放開我——放開我——”她看懂了他們的眼神,劇烈掙紮起來,但一個普通女人怎麽掙紮的過兩個壯漢,被兩個人拖到了一旁樹下。
“救命!救命!大勇救我!!”她嘶聲力竭,幾乎要喊破嗓子,拼盡全身力氣掙紮。
“啪——”刀疤臉顯然不是什麽好脾氣,直接給了她一巴掌,扇得她偏過了臉,嘴裏嘗到一股鐵鏽味。
重明怒火中燒,恨不一拳揮上去。
這一偏頭,她居然看到了他,他不知什麽時候返回來的,藏在不遠處的岩石後面,探出頭朝這邊望過來,她欣喜若狂,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MD,給臉不要臉!”刀疤臉罵罵咧咧,在她開口呼救之前掏出一團塞到了她的嘴裏。
救我!
她看着他,眼淚瘋狂往外湧。
快救人啊,藏着幹什麽?!重明心焦。
然而淚眼模糊中,他居然後退了,似乎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收回視線,藏了起來。
重明呆了,和她一樣難以置信。
她睜大了眼睛,目呲欲裂。
眼前的畫面劇烈抖動,仿佛地震,碎裂成一塊塊,坍塌陷落。
她忘記了掙紮,死死盯着那個方向,一眼不眨,無邊的痛苦與絕望湧起,最後淪為死寂。
重明脫離不了,被迫感受了全程,終于在結束後睜開了眼睛。
“嘔——”這一次甚至來不及去浴室,他直接對着床邊的垃圾桶吐了個一塌糊塗。
因為摸到了規律,為了保險起見,魏叔方昨晚留在了小院,在重明的房間又加了一張單人床,此刻聽到動靜立刻睜開了眼,上前去握重明的手。
重明頭痛欲裂,夢境裏的感受太清晰,他一時沒能抽離,直接拍開了魏叔方的手,情緒激烈,近乎尖叫:“別碰我!”
魏叔方一愣,瞳孔劇烈抖動了下。
他此生最厭惡的便是這三個字。
重明拍完知道拍錯了,眼前的是師兄,不是別人,只是他剛剛陷在夢境裏控制不住,夢裏的經歷太惡心了,他只要想起來就想吐。
“師兄對不起……”他抖着手主動去回握,帶着點哀求,畢竟只有師兄能緩解他的痛苦。
魏叔方眼底若有似無的黑氣便散了開來。
他看着少年朝他伸出的手,痛苦的面容和哀求的目光,似乎有些愣神,過了片刻才伸出了手,這一伸手,竟隐約透着些許鄭重的味道,仿佛下了什麽決心。
他扶着重明靠坐到床邊,又去倒了一杯水來喂到他唇畔。
重明也知道自己剛剛吐了很惡心,要換成他他也不會樂意去親一個剛吐過的人,撐着力氣漱了口。
魏叔方确實以為自己的是不樂意的,別說吐了的人,就是漱了口,他也不樂意,然而看到重明蒼白的臉,抖得連杯子都端不住的手,他出乎意料沒有丁點反感厭惡,而是心疼和焦灼。
他剛剛之所以愣神,正是因為發覺了自己心裏湧起的念頭。
他擡起重明的下巴,撥開他額前被汗水打濕的碎發,露出他的眼睛,讓他看着他,在他的注視下,低頭吻上了他的唇,甚至不在意旁邊髒兮兮的垃圾桶。
跟上一次相比,這是一個真正的吻。
完全由魏叔方主導。
一開始甚至帶了些許怒意在裏頭,畢竟“別碰我”這三個字戳到了他的痛處,尤其這三個字從重明嘴裏說出來,讓他驚怒交加。
而在重明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一個困擾着他這些天的問題。
原來他喜歡他。
是的,他喜歡重明,不是對朋友的喜歡,也不是對師弟的喜歡,是對愛人的喜歡。
他無法忍受從少年的眼睛裏看到厭惡,哪怕是一丁點都不能忍受!
或許從一開始他對他抱有的感情就不是單純的,他的健康活力,他的明朗真摯,無一不吸引着他。
他勾住重明柔軟的舌,狠狠吮吸,仿佛要吸出他的靈魂。
乍一想通,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情感仿佛洩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洶湧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竟然也有這麽強烈的感情。
不,他從來都不是冰冷的,只是被迫成為如今的模樣。
這一刻火熱從心蔓延到全身。
他放開少年的唇,将他圈在懷中,黑沉的眸子緊緊鎖住他,幾乎喟嘆般出聲:“我喜歡你,重明。”
是的,他們是天注定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