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明驚呆了。
他看到了什麽?留着長發穿着古裝的花茂?
眼前的人單看臉确确實實是花茂無疑, 不過他留着只有古裝電視劇裏才有的長發, 整整齊齊籠在一個重明也叫不出樣式的頭巾裏, 身上穿得一件十分寬敞飄逸的石青色袍子,有點類似道袍的感覺,不光是他, 那一胖一瘦的兩個都是這樣的穿着打扮,只是顏色花紋稍微有點不同。
三個人下來笑着寒暄幾句,在門口迎客的招攬下進了莳花館。
重明和魏叔方相視一眼,跟了上去。
他們兩個分明穿着打扮奇異, 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沒有露出半點驚奇的,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顯然根本看不到他們。
重明隐隐約約有點明白是什麽情況, 恐怕是那女鬼搞的鬼, 他湊近魏叔方悄悄跟他說明, 又疑惑道:“怎麽不見花茂和荊海?”
說不定還有那個李總,他們很有可能也在。
魏叔方捏捏他的手:“先看看。”
他們跟着古裝版花茂一路直接從側門上了二樓,到了包間, 有似乎是老鸨一樣的人帶着兩個下人進來, 手裏捧着一堆畫卷。
那老鸨将畫卷一個個展示起來, 重明仔細一瞧,原來是畫像,畫着一個個婀娜多姿的女孩,別說這畫畫的極為不錯,構圖精巧, 栩栩如生,有對鏡梳妝的,有憑欄遠眺的,有花叢春睡的,不說女孩的樣貌,單性情特點通過畫卷就能看得出來。
老鸨跟那微胖的男子依稀是熟人,言談間很是熱切:“……這幾幅都是新畫,這不一聽婁老爺上門,立刻就呈上來了……”
然後一一介紹畫中的美女,描述起來簡直舌燦生花,從她口中說出來幾乎每個都是天姿國色絕代佳人。
那位婁老爺聽着,跟旁邊兩人笑眯眯道:“二位可有看中的?看中哪個直接提便是,自有人會安排,保準你們今天玩得盡興!”
那瘦子一雙眼睛就沒從畫卷中離開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似難以取舍,最終一指對鏡梳妝的那幅:“就她。”
古裝版花茂似乎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雖然他表現的很淡定,但仔細看還是略拘謹了點,配上他的顏值,顯得十分正人君子的樣子,倒教重明略驚詫,他大概猜出這應該是花茂的某一世,沒想到古裝版的他倒比現代版的他要正經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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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看外表行事,分明是個溫潤書生的感覺。
聽到那婁老爺的話,居然還露出了點羞赧,目光閃爍幾下,才随意指了一幅,上面畫着個倚着秋千的豆蔻少女,很是純真青澀的模樣。
那位婁老爺就笑了,調侃道:“賢侄果真不知事,這青澀的果子哪有熟透的好吃,不過你才第一回來,先挑這個玩着,等下回叔叔帶你好好樂一樂。”
古裝版花茂臉瞬間就紅了。
那瘦子也跟着笑:“哈哈,世侄莫非還沒嘗過這人間樂事?”
古裝版花茂強自鎮定:“兩位叔叔莫要拿我打趣了,家中父母對我頗有期望,我自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婁老爺擺手道:“前程歸前程,這男女倫敦之事自古流傳,莫非為着上進還不娶妻生子了?再說這青樓楚館,只要不沉迷其中,于大事無礙,何況将來你考中/功名做了官,勢必要多方應酬,早早見識見識不至于臨到頭慌張。”
古裝版花茂拱手:“多謝二叔提點,侄子知曉。”臉色微赧,“此次來正是想提前見識一番,應對下月好友相邀。”
婁老爺和那瘦子就笑了,又是一番打趣說笑。
重明趁着他們胡侃,湊近瞧了瞧牆上挂着的幾幅畫,指着海棠春睡的那幅:“這個好看,這個最漂亮,師兄你喜歡哪個?”
魏叔方掀了掀眼皮,一把将重明拉回來,仗着沒有人看到,親了親他的唇:“我喜歡這個。”
重明就刷得紅了臉,盡管知道這些人看不見,但還是有種衆目睽睽光天化日做壞事的錯覺,這感覺簡直……賊刺激!
魏叔方心裏不爽,他好不容易跟重明親熱一回,眼看着就要戳破那張紙坦誠了,冷不丁被拉到這幻境中,怎麽可能會高興,這一打岔,等醒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情形,不禁暗自補腦,轉眼補出了數個小劇場,等結束醒來一定要想辦法繼續。
三個人選好了對象,老鸨分別帶了去安排,重明和魏叔方不自覺跟着古裝版花茂走,到了一處房間。
下人領着他在桌前坐定,擡頭看到了珠簾後一道隐隐綽綽的身影。
然後叮叮咚咚,響起了一串琵琶聲,十分悅耳。
重明目不轉睛的瞧着,有點小興奮,這可是電影電視裏才有的情節欸,一會兒會發生什麽?真的會嗯嗯啊啊嗎?那豈不是要觀賞一回現場版?
哎呀呀,不行,世間怎麽能有如此淫/亂之事?
可是好期待啊腫麽破?!
會不會對不起花茂?
重明這邊心緒激昂着,那邊珠簾掀開,走出來一個月白上衣碧色裙子的少女來,跟畫上十分相像,容貌清純可人,配着一身打扮,青嫩嫩好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碧荷。
重明瞬間說不出話來了,這怎麽看都還未成年吧,別說未成年,恐怕連十六都沒有,也太小了點。
當然,古裝版花茂看着也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看到女孩出來,倒是十分淡定,示意她坐。
“奴家青青見過郎君。”
女孩羞答答行了禮,在花茂旁邊坐下來。
花茂不冷不熱,沒有立刻就親近,也沒有冷淡女孩,簡單提了幾個問,譬如幾歲啦哪裏人士都會些什麽雲雲。
青青一一答了,她看着十分羞澀,不像青樓女子,反倒像是教養良好的深閨小姐,溫柔懂事,又帶着天然的純真,讓人心生好感。
不知不覺間,花茂态度便軟和了下來。
重明不由點頭,這古裝版花茂可比現代版會撩妹多了,瞧這才幾分鐘就将妹子撩的不要不要的,看他的眼神那叫一個仰慕。
眼瞧着青青鼓起勇氣主動摸上了花茂的手,重明頓時瞪大了眼,要來了嗎要來了嗎?誰知眼前突然一黑,再看清,換了場景。
眼前似乎是一處閨房,珠簾深重,梳妝鏡前坐着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對鏡梳妝。
仔細一瞧,正是青青,或者說是長大版的青青,比之前明顯長大了很多,二十左右,眉眼間的青澀全無,五官完全長開,透着幾絲妩媚,只是面上攏着一層哀愁。
重明轉頭,果然看到師兄的側臉,小小松了口氣,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姑娘。”為她梳妝的婢女出聲勸解,“姑娘且想開些,老爺既然置了您做外室,肯定不會那麽薄情,何況姑娘正懷着身孕,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肚子裏的小公子着想,老爺家中無子,姑娘這一胎不論男女,都是老爺的第一個孩子,有一便有二,姑娘好日子才剛開始。”
青青仍舊哀愁,眼眶濕潤,更顯得幾分楚楚。
婢女見狀繼續勸:“姑娘快別傷心了,一會兒老爺就要過來,要給老爺看到又要心疼姑娘了。”
青青凝着鏡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到婢女幫她梳妝完都沒有出聲。
重明聽到這小聲朝魏叔方道:“師兄你說該不會是花茂前世做了什麽對不起這姑娘的事吧?”
然後這位青青姑娘化作了女鬼癡癡等了幾百年?結果沒想到還真的讓她等到了?
慢着,那這麽說來花茂豈不是很危險?
就算不報仇,萬一這女鬼想來個重續舊緣怎麽辦?
魏叔方眯了眯眼:“再看看。”
重明覺得自己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再看去眼前的情形又變了,變回了晚上,燈火通明,不,确切說應該是火光熊熊。
漫天的大火燃燒,火光中看到青青的身影,倒在地上,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屋外,飽含凄怨,大片大片的血從裙下滲出,染紅了裙擺,最終被火苗吞噬。
這火太過真實,重明跟魏叔方就站在她面前,感覺自己都要被燒到,火光卷來的一刻終于眼前一黑,再睜眼回到了現實。
兩人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身體半交疊着,雙唇絞在一起,驟然清醒,都愣了一愣。
重明心裏一窘,正想退開,卻比不上魏叔方動作快,二話不說扣住他的後腦繼續之前的吻。
重明更覺得窘了,連忙推拒,別啊,還有個女鬼看着呢!
顧及師兄的身體,又不敢真用力,萬一一個不小心将師兄推飛出去了怎麽辦?
好在魏叔方大約也知道有人窺視,沒有吻得太過,最後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放開了他。
“師兄——”重明剛開口說了兩個字,門口就傳來咣咣咣的敲門聲,是荊海,聲音透着焦急:“老板,小師傅,花茂不見了!”
重明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竄了下來,不會被他猜對了吧,這女鬼真的是來報仇的!
他打開門,不只是荊海,還有李總,兩人臉色十分不好。
荊海面帶焦急:“小師傅,怎麽辦?花茂不會出事吧?”不管他平時再怎麽損他,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怎麽也不可能看着他去死。
重明直接問:“剛剛你們是不是也看到了?”
荊海點頭:“看來小師傅也見到了,沒想到這個女鬼居然跟花茂有關,早知道不該帶他來。”
李總也白着臉附和:“沒錯,那女鬼就是剛剛那個叫青青的,我親眼看到過。”正因為親眼看到,所以才相信了,找上了荊海。
重明眉頭緊皺:“這麽看來,那應該是花茂的前世,他在前世辜負了這個姑娘,還導致她慘死,心懷怨氣成了厲鬼,你說得對,早知道不該帶花茂來,偏偏這麽倒黴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種倒黴幾率都能遇上,簡直了。
等等,花茂是天生桃花命來着,注定了一帆風順,逢兇化吉,不可能這麽快就出事。
荊海臉色帶着幾分凝重,道:“小師傅有沒有辦法?”
重明摸了摸手腕上的鈴铛,正想扯掉,李總突然道:“快看外面!”
幾人循聲望去,主卧的房間連着陽臺,鑲嵌着落地玻璃窗,一眼能看到外面的美景,而此時此刻看去,原本的美景卻被一片白霧籠罩,更詭異的,是玻璃上憑空出現的喜字,還有大紅的燈籠,透着森森的冷光。
像極了鬼片裏的恐怖場景,叫幾人打了個冷顫。
幾人面面相觑,重明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看來這女鬼不是想報仇,而是想再續前緣。”
這情形再明顯不過了,分明是結婚的景象。
突然從奪命成了奪情,荊海心頭一松,不管怎麽說只要人暫時沒事就好。
李總顫聲道:“那我們怎麽辦?她為什麽要将我們困在這裏?”
重明去扶了魏叔方起來,幫他披上外套:“她估計是怕我,想将我困住,對了,”他忽然問,“你們建這個院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挖到古墓什麽的?”
李總臉色瞬間白了,看來果真有!他咽了口口水道:“當初挖地基的時候确實挖到過一座墓,不過裏面除了一副屍骸再什麽也沒有了,我當時知道這件事,專門囑咐下面人重新選地去埋,結果那些工人嫌麻煩,居然直接填了池塘,我也是鬧鬼這事發生後才查出來的,可是那鬼根本沒有說,只是趕客人出去,我以為不是她,沒想到真的是……”
重明搖頭,莫名有點明白那女鬼的想法:“看來她很喜歡這個院子,想要占為己有。”
“那,那怎麽辦?”李總懊惱,早知道當初就該親自監督着。
重明扶着魏叔方站起來,捏住手腕上的鈴铛:“你們站到我身邊來。”不管怎麽說人鬼殊途,他必須救出花茂。
魏叔方卻按住他的手,道:“別急,之前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
重明驚詫,師兄這是什麽意思?
荊海若有所思。
魏叔方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忽的看向門口。
荊海跟李總剛剛進來,門沒有完全關上,此刻吱嘎一聲,打開,露出一道人影,是個婢女打扮的少女,手裏提着一盞貼着喜字的紅燈籠,透着森森幽光。
姣好的面容慘白如紙,面無表情:“婚禮馬上要開始,請幾位客人随我來。”
聲音好似砂紙磨過,嘶啞陰沉,渾然不符她的年紀,叫人生生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