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看到這疑似鬼物的婢女, 幾人相觑一眼, 重明沒有什麽主意, 看向魏叔方,他們這個小隊伍裏的核心一向是魏叔方。

魏叔方捏捏他的手微一點頭,重明便有了主心骨, 既然師兄說去,那就沒問題,就算有問題,那也不是師兄的問題!

總之, 師兄不會錯。

于是四人跟在了婢女身後。

重明和魏叔方走在前面,兩人毫不避諱牽着手。

荊海見怪不怪, 李總心裏可是一陣驚濤駭浪, 畢竟稍微對魏先生有點了解的, 都知道他的情況, 那可是誰碰誰倒黴的主,沒想到會有人跟他走的這麽近,而且兩個大男人, 哪怕再親近也不至于手拉手, 心裏頓時有了數, 這小師傅确實是個有本事的,不管從哪方面來看。

婢女帶着幾人一路到客廳,沿路的情形都變了樣,貼着大紅的喜字,挂着紅綢, 甚至遠遠就聽到一陣喜氣洋洋的樂聲,吹吹打打。

客廳不再是他們之前見過的那個客廳,沒有了現代化的電器,大大的喜字高懸,紅綢挂滿,桌椅板凳都罩着紅布,完全電視劇裏喜堂的模樣。

婢女領着重明和魏叔方直接走到高堂的位子:“兩位是老爺的兄嫂,長兄如父,長嫂如母,請兩位且暫代高堂。”

什麽鬼?

重明瞠目。

魏叔方掀了掀眼皮,瞥了婢女一眼,拉着重明坐下。

婢女轉向荊海和李總,擡手示意下首兩側的空位:“兩位客人請随意就坐。”

荊海和李總表情古怪,要笑不笑,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經過這一打岔,幾人的恐懼倒是消去了不少,按捺住等着看是怎麽回事。

這一坐好,吹吹打打的聲音驟然拔高了幾個分貝,甚至還響起了鞭炮聲,伴随着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一聲“吉時已到”,門口突兀的出現了一臺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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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穿着大紅喜服的花茂被四個女婢簇擁着出現。

一看到重明幾人,花茂頓時瞪大了眼,一臉快哭的表情跟他們求救。

重明差點站起來,被魏叔方拉住。

“別急。”他看着花轎,意思等那女鬼上前來再說。

花茂似乎被什麽控制着,不能開口也不能反抗,任由四個婢女架着他走到花轎前,踢轎門迎新娘。

然後走出來一個袅袅婷婷的身影,穿着大紅的嫁衣,頭上戴着繡鴛鴦的紅蓋頭,與花茂一人牽着紅綢一端,各自被四個婢女簇擁着,朝喜堂走來。

花茂拼命給兩人使眼色,表情都要扭曲了。

重明看了看師兄,見他鎮定自若的模樣,覺得還是先聽師兄,師兄讓他出手再出手,便假裝沒看到花茂的求救。

花茂哭喪着臉被婢女簇擁着上前。

一拜高堂。

花茂和女鬼彎腰就要拜下來。

魏叔方手杖點地,發出咚的一聲,淡淡道:“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話音一落,霎時整個大廳溫度降了下來,八個婢女齊刷刷看向魏叔方,死魚般的眼睛透着陰冷,大有一個命令就要撲上來撕碎他的架勢。

重明一驚,一邊摸上手腕上的鈴铛一邊幫腔:“對,我也不同意!”

新嫁娘袅袅婷婷行了個禮,聲音從蓋頭下飄出來,端的是溫婉柔和:“兩位老爺且安心,奴家只是想了結生前的心願,與郎君正式拜堂成親,并沒有要傷害郎君與諸位的打算,還望兩位老爺成全。”

重明就猶豫了,聯想之前看到的,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滿足一下好像也沒什麽。

魏叔方神色淡淡:“可花茂的妻子不是你,心系的也不是你,不論前世還是今生。”

袅娜的身影似乎僵了僵,出口的聲音變得哀愁:“今生之事奴家已無福享受,也無法顧及,可我與郎君前生相愛卻不能相守,甚至被郎君之妻害得慘死,一屍兩命,奴家青樓出身,被郎君置為外室,大婦處置是應該,奴家不恨她,只恨沒能給郎君産下一子,沒能與郎君真正拜過高堂,奴家等候了五百年,只為等郎君歸來,求兩位成全。”

說到最後近乎哽咽。

好像還真挺慘的,重明心裏嘀咕,雖然找小三不對,可古代跟現代不一樣,确實是花茂對不起人家,拜個堂了了心願消消怨氣也無不可,反正又不是真的。

他正想讓她保證沒有別的意思,卻聽師兄道:“你确定你說的都是真話?”語氣透着點冷意。

重明知道師兄不會無的放矢,那就是新娘有問題了,不禁皺眉苦苦思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怎麽他就沒看出來。

新嫁娘俯身一拜,情真意切:“奴家句句屬實。”

魏叔方轉頭便給了重明一個眼神,重明會意,半點不猶豫解開了手腕上的鈴铛,幾乎瞬間,八個婢女先發出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新娘悶哼一聲朝後退去,臨走還不忘抓着花茂。

重明眼疾手快,二話不說追了上去,他越是離的近,新娘就越是不穩,到最後一把扯掉了蓋頭,凄聲尖叫:“你別過來!再過來我便殺了他!”

重明對自己的能力也吓了一跳,他心裏是有點忐忑的,畢竟聽這女鬼的口氣,她已經活了五百年了,他連人家的零頭都沒有,沒想到原來他這麽厲害,五百年的女鬼也怕他!

頓時信心大增,挺起胸膛:“你放了他我就不過去。”

心裏佩服師兄慧眼如炬,還說是等了五百年的心上人呢,轉頭就當人質了,這哪是心上人,仇人還差不多。

看來這裏面有大問題!

新娘揭了蓋頭,果然露出一張眼熟的臉,正是那個叫青青的女子,不過重明細看覺得不對,她倒在火海裏的時候明明才二十左右的樣子,明顯還透着青春朝氣,眼前的她看着卻有二十七八近三十的模樣,雖說還是一樣漂亮,但女人二十歲跟近三十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她眼帶煞,五指掐着花茂的脖子将他擋在身前:“你後退!否則我立刻就掐死他!”

這回倒是不咬文嚼字了,重明已經判定了她是壞人,不,壞鬼,她之前那番唱念做打自然被歸到了裝模作樣,撇撇嘴:“你可以試試,看我快還是你快!”

青青面帶恨意:“我只是想與三郎成親,并沒有惡意,你們為何非要阻攔我!”

重明道:“可花茂根本不想和你成親,他有喜歡的人,這都是你一廂情願!”

逼迫別人還有理了?得虧花茂是男的,鬼是女鬼,換個性別女孩不得吓死,說不定還會留下終生陰影。

或許被一廂情願這四個字刺激到了,青青瞬間紅了眼,渾身壓制不住陰氣滾滾,尖聲道:“你胡說!三郎是愛我的,是三郎将我贖出,又不惜得罪家中父母也要将我仔細安置,三郎最愛的是我!沈氏那個賤人只會仗着郡主的身份欺壓三郎,三郎根本不愛她!”

重明瞥了花茂一眼,好小子,沒看出來啊,你前世居然還娶了個郡主?嬌妻美妾,果然是桃花命,好事都給他占了。

花茂眼淚汪汪:哥要撐不住了快救我啊!前世的事跟他有什麽關系?!

這時魏叔方幾人也跟上來了,魏叔方走到重明身邊,冷冷道:“不用跟她多話。”

敗者死于話多,這個道理他懂。

重明立刻手指一彈,一道金線朝女鬼射去。

金線飛出的又快又準,青青反應不及,被射中肩膀,金線飛速穿過她的肩膀又從她胸前琵琶骨穿過,要将她捆住。

她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陰氣劇烈翻滾,四周連帶腳下的地面都動蕩了起來,目光怨恨:“看在你們是三郎這一世親友的份上,我好好與你們言說,沒想到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都去死吧!”

糟糕!

重明二話不說一把将師兄甩到背上就跑,順帶朝荊海和李總大喊一聲:“跟着我跑!”

荊海拽起李總的胳膊就跟了上來。

是他大意了,畢竟是修煉了五百年的女鬼,怎麽能沒點本事。

重明背着魏叔方跑的飛快,眼睜睜看着眼前的屋舍倒塌,腳下裂開地縫,好像發生了八級地震一樣,荊海跟李總跟在後面東倒西歪,差點沒穩住。

青青在後面笑得尖銳。

魏叔方忽然閉起了眼睛,指着右邊:“那邊!”

重明立刻聽他指揮往右邊跑。

重明年輕力壯,加上體質本來就異于常人,就算背着百多斤重的人也跑得飛快,荊海倒勉強能追在後面,可李總就不一樣了,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平時又養尊處優,荊海拖着他想跑快也跑不快,腳下一個趔趄便跌倒在了地上,連帶荊海一晃,也被帶倒。

重明聽到動靜回頭,一咬牙又返回去:“師兄你抓緊我!”松開搭在魏叔方身上的手,将荊海和李總一手一個提了起來。

一拖三,動作就慢了下,地上的裂縫迅速蔓延到了腳下。

重明憋紅了臉,使出了全身力氣,眼看着要倒,忽然眼前冒出一道金光,仿佛一把斧子劈開了白霧,走出來兩道身影。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一手合十一手撚動手裏的念珠,一道道金光從念珠中散出,白霧很快被驅散,劇烈的晃蕩也停了下來。

“師父!”重明從來沒有覺得老和尚的身影有這麽高大過,這一刻激動的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憋着的氣一松,頓時卸了力氣,荊海和李總他不管,直接丢開,師兄卻不能不管,幹脆調整方向撲通趴下,給師兄當了墊子,讓他倒在了自己身上。

魏叔方心裏感動又無奈,還有對自己身體的無力,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恨意在心頭繞了一圈,若非當年……他的身體又怎麽會變成這樣,要是他跟荊海一樣健康,重明怎麽會這麽辛苦,若不是老和尚來得及時,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麽。

死氣沉沉的眼裏黑霧翻滾。

“三清在上,我看到了什麽?!天不與壽英年早逝純陽命!克親克友天煞孤星純陰命!”

耳畔傳來一道輕呼,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重明擡頭瞧去,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分明是大冬天,卻穿着單薄的道袍,梳着道姑頭,簪着一個木簪子,盡管穿着樸素,卻難掩姣好的面容,十分靈動俏皮。

她蹲下身,一雙澄澈的眼睛滴溜溜在重明和魏叔方身上打轉,滿滿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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