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張妤在半個月後, 第一次主動約了顧經知。
“阿妤怎麽想起,主動約表哥來了?”
顧經知坐在馬車裏, 面色并不怎麽歡愉, 許是見着張妤, 想起了之前在長公主府丢臉面的事。
其實這事他不敢多想, 每每想起,都覺得牙門又開始發疼。
“聽聞表哥近些日子諸事不順,這才想着約表哥出來散散。”
張妤這話又撞到了顧經知的痛點上。
因為最近幾日, 顧經知是真的不怎麽走運。
自上次得罪陸世子後, 顧經知不光是再也不敢上長公主府了, 便是聽到了陸世子這三個字時,他都繞着道走。
因着門牙的事,他這半個月都在府裏養傷。
不過這半個月養傷的日子, 并不怎麽消停,顧經知就跟倒了黴似的,喝杯涼水都能喝出沙子來。
不是飯食裏被人下了巴豆, 便是走路被人偷襲,某次半夜還碰上一回刺客,吓得他最近沒小厮守着都不太敢睡。
總之, 事事不順。
所以今日張妤約他出門的時候,顧經知猶豫了會, 直到現在,他還緊張的,時不時的打量四周, 就怕待會又出什麽意外。
不過還好,馬車行了半息,并未有事發生,顧經知一直提着的心,這才落下一半。
這會想到是張妤約的他,又有些得意了。
原本他還擔心,自己那日在張妤心底留的印象不好,畢竟他走的時候,太過難堪了。
Advertisement
所以這幾日,顧經知鉚足了勁,據下人們說的張妤的喜好,跟着花了不少的心思,這會他是覺得,是自己這幾日做的事,入了張妤的心,她才會主動約自己出來的。
“還是妤妹妹心疼表哥。”
張妤也跟着敷衍的笑了笑,扭頭去看窗外。
天青明朗,洗了她犯惡心的胃。
微風拂開簾角,吹開張妤鬓角細碎的發,在光潔白嫩的側臉下,撩撥着顧經知不安分的心。
當真是好看。
顧經知越看越發覺得滿意。
他以為張妤這是害羞了,心裏竊喜,為她尋了個借口:“我剛來京城,确實也沒多逛過,是要妤妹妹帶着我多走動走動,今日還有勞妤妹妹了。”
他笑起,然突然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剛鑲的那顆玉牙,又立刻收斂回去。
不過心裏頭得意。
張妤當然發現了,然心底平靜,只挑簾看着外頭。
若是陳嬷嬷查出來的消息無誤的話,現在的柳玉如就在建安街上。
“世子,今日不是你說過來聽青青姑娘彈琴的嗎,怎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站在窗邊呀,這窗外有什麽好瞧的?”
玉滿樓在建安街上,畢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黛青青房裏了,自然知道陸谏這會看着的窗外能瞧見什麽,只是越清楚,也越困惑,于是還是忍不住順着陸谏的視線跟着瞧了瞧。
然而,依舊毫無所獲。
窗外,是建安街熱鬧的街市,吆喝聲隔着幾排屋子頂,都傳到了玉滿樓,可這也沒什麽稀罕的呀?
陸谏沒搭理他,一動不動的杵在窗邊。
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框邊上,視線并不集中。
眉頭微微輕皺,似是在尋找着什麽。
畢惕顯得有些自讨沒趣。
自顧自的坐回了桌邊,而後對着房內,琴旁的女子嘆氣:“青青啊,我看你就別廢力氣了,看咱們世子這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哪是來玩樂的,明明就是來追債的嘛,倒是真可惜了青青姑娘你這一副花容月貌咯。”
雕镂琴邊的女子長的十分出色,眉如新月,唇如點绛。
聽着畢惕這番話,只柔柔的笑:“青青當不起畢公子您這番稱贊,只不過可惜了這番琴曲,無人欣賞罷了。”
黛青青說着,目光灼灼的看了眼陸谏,但陸谏并未回半個眼神,像是完全沒聽見她這番話。
她低了頭,有些失落。
畢惕一貫見不得美人傷心,這會立刻便安撫:“青青姑娘莫擔心,就算你家世子不聽,可不還有本公子我嘛,繼續彈。世子是個聾子,可本公子我不聾也不瞎呀,彈。”
黛青青捂着帕子客氣的笑了笑,而後琴聲再次響了起來。
只是眉目憂愁,并不見得比方才歡喜。
琴聲悠然,悅耳動聽,飄向了伫立在窗邊的人,然飄不進浮躁的人的耳裏。
張妤看着建安街的景象,有些感慨。
她兩世加起來,來建安街的次數也不多。
一則這裏雖然熱鬧,卻是三瓦四舍地,各色人等魚龍混雜,二則,此處總會勾起她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在前世,顧經知便是在這裏遇上的柳玉如。
起初知道顧經知在外有染時,張妤十分氣憤。
尤其是得知,這位他要納的小妾,還是嫁過人的。
但她那時已經嫁了他,又與長公主鬧的僵硬,張鳴成也不管她。她就算鬧,也鬧不出什麽事來,于是那會兀自還生了好大的郁悶氣。
不過最主要,是嫌顧經知給了她難堪。
畢竟那會她跟顧經知已經有了嫌隙,見面也說不了幾句體己話。
顧經知見她不願,态勢也十分強硬,鐵了心的要将柳玉如領進府裏來。大有她若是再鬧,休妻也要娶進門的架勢。
現今想起來,張妤覺得自己那會真是太柔弱了,竟因着臉面,咬牙同意了他将柳玉如納進府這件事。
要說起那柳玉如,也是個有手段的。
不說人長得好不好,招蜂引蝶的本事厲害着。
前世張妤也聽說她一些事,知道她頂着有夫之婦的名頭,私下裏卻不檢點,坊間風評甚差。可就是這般,後頭也能硬是讓顧經知點頭,讓她進府,可不就是個厲害的。
而今正好,她還沒嫁顧經知,可給了柳玉如一個大便宜。
一個兩個的,她得讓柳玉如這把火,燒得旺一些。
“表哥,馬車裏有些悶,我們還是下去走走吧,這街上熱鬧,我瞧着稀罕,想買些小玩意。”
顧經知知道張妤洗好一些新奇玩意,也沒對她這話有懷疑,點了點頭就答應了:“好。”
他想着,這般熱鬧的地界,總不會有刺客了吧。
建安街上,時常有女子抛頭露面,張妤一個女子在這,倒也并未顯得多突兀。
“妤妹妹,你瞧這個簪子,可喜歡?”顧經知路過一個小攤,靈機一動,便拿了其中一個簪子。
張妤看都沒看,就道:“表哥選的,自然是好的。”
顧經知愈發得意了:“攤主,你這簪子我要了。”
而後顧經知要給她戴上,張妤心底是十分不願的,但顧經知經過之前的幾次,這會倒反應快了很多,趁她不備,迅速戴在了她的頭上,得手後撫掌誇贊:“好看,好看。戴在妤妹妹頭上,都讓這簪子蓬荜生輝了。”
誇贊的話還真是一貫的風格,半點也沒什麽長進。
張妤想到之後會發生的事,這才忍住了扭頭就走的立刻拔的沖動,面上卻連笑也沒擠出來,還好的是顧經知這會似是陷入了某種情緒裏,半點也未發覺她的冷臉。
張妤這會是越發想快點讓他遇見柳玉如了。
陸谏捏緊了手下的窗框,臉色十分陰狠。
“嘭”的一聲,窗扉被關上。
眼不見為淨。
房內的琴聲伴随着刺耳的“嘶啦”一聲,斷了弦。
正閉眼聽琴的畢惕被這兩廂動靜一吓,歪着的頭陡然驚得扶正,站了起來:“怎麽了?怎麽了?”
瞅見的只是對面,陸谏頂着一張不善的臉,舉杯猛灌了自己一杯。
陸谏不善飲酒,一般喝酒的時候,只說明他心情非常差。
畢惕一肚子氣咽了下去:“你說你最近到底怎麽着了,怎麽臉色一日塞一日難看,要不是我和你熟識的早,怕是早就被你這臉色給吓跑了。”
陸谏冷冷撇了眼他,沒說話。
畢剔故作害怕的樣子:“你可別再瞧我了,我瘆得慌。”
陸谏繼續倒酒,沒理他這比戲子還做作的神情。
“今日可是你自己約我來玉滿樓的,你就這般待客?”畢剔一臉抱怨。
今日是陸谏主動約的畢惕來玉滿樓,起初畢惕還挺歡快的,畢竟他們已經許久不來玉滿樓了。
但沒想到和以來玉滿樓,這人就跟個棍子似的杵在窗邊,這會不杵了吧,臉色又跟個冷棍似的。
哎,怎麽瞅,都讓他尋歡作樂的心,散的蕩然無存。
“你若是再這般臉色,我可走了哦?”畢惕道。
陸谏絲毫沒受威脅的樣子,眼皮都沒動一下:“門在那邊。”
畢剔被噎了一下,卻只得往肚子裏吞:“得,是本公子犯賤,非得上趕着找臉。”
畢剔說完倒是真走了,不過臨門一腳,還是忍不住對着琴首旁,跪下恕罪的女子道:“行了,我看青青也別賠禮了,你這陸世子呀,怕是聽都沒聽見。我這讨人嫌的走了,難為青青你要自個照顧世子了。”
接着,搖着扇子的畢剔關了門。
陸谏在畢剔離開後,也沒什麽反應,仍舊自顧自的一杯接一杯喝,往日裏桀骜不羁的人,十分稀罕的有些煩躁。
黛青青見此,思索了番後,有些緊張的靠近。
知道陸谏的性子,她坐在了隔開他兩個位子的距離,小心的伸出手,拈花指的姿态倒了杯水。
臉上挂着甜美的笑,緊張的将手中的杯子遞了過去:“世子今日是怎麽了,怎麽一籌不展的,就連方才青青彈琴的時候,也沒什麽興致,難道是青青今日彈的曲子那麽不入耳嗎?”
她說的委屈,臉上也有幾分難過,一張櫻唇,貝齒輕咬。
陸谏卻沒有接酒,也沒有看她,仰頭飲下一杯酒,冷眉道:“你也出去。”
陸世子容貌出衆,身份又尊貴,便是這般直白的拒絕,也沒能讓戴青青損耗分毫的心動。盯着那張臉,她紅了紅臉。
心底暗嘆,這般仙姿的人,到底往後會看上哪個姑娘。
不過不論是哪一個,都讓她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