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張妤前世最後一次見陸谏, 是在成婚的頭一日。
那段日子,正是她準備與顧經知成婚的時候。
她那時心頭歡喜, 并未多加在意陸谏, 只知道, 他似是因着什麽事, 與長公主起了争執,從而惹怒了長公主,由此一個月前就被軟禁了起來。
話說當她知道時, 還莫名竊喜了番。
畢竟, 她最近見着的陸谏總是怪怪的, 眼神瞅的讓她害怕,她只得避開他。
而那晚,陸谏闖進來的時候, 她正睡着。
她不知道陸谏是怎麽時候進來的,也不知道他怎麽進來的,總之, 等她發現時,他正直愣愣的站在她床頭,半夢半醒的她, 吓了一大跳,一下驚坐起。
原本她的第一反應是想喊人進來, 不過話到嘴邊,顧及到自己明日就要出嫁了,若是這時候傳出這事, 怕是對自己名聲不好。
于是她那會壓住了音量,只想提醒陸谏他走錯地方了。
但那會,陸谏對她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在她說完後,兩步就跨上了她的床。後頭更是直接,話都不說一句,直接就動手去脫她的衣裳。
驚慌中的她繃緊了身子,奮力反抗,嘴裏的咒罵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罵陸谏神經病,半夜還發瘋,又罵他不是個東西,總之什麽難聽罵什麽,那些話,大概是她自己集結了十幾年所有最難聽的話了。
但是就是這些話,也沒止住陸谏的動作,他甚至抱住她,扯開了她內袍的衣裳。
這陌生又暴戾的動作,登時就讓張妤心底慌的,她是真擔心會發生什麽事,見罵着陸谏沒用,後頭說着說着,自己先哭了起來。
她那會真是委屈極了。
她覺得自己原本可以脫離長公主府了,但這下被陸谏一鬧,明日裏早起自己肯定就是長公主府的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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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想越委屈,哭的也越發大聲。
便連擒住她的陸谏,也不得不停了動作,睜着那雙那紅色的眼眸,靜靜的看着她。
張妤是越哭越傷心,邊哭邊罵陸谏,說他平日裏就不待見自己,就算這會她終于可以出去了,還要來毀了自己的事,她是她是不是要死了他才安心……說得磕磕絆絆的,哭的停都停不下來。
她那會,真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了。
而今想起,她那會應該哭的不是很好看,不然陸谏的臉色也不會那般多變。
直到她漸漸平息下來,陸谏已經停止了動作,他沉默的望着她,面上的表情十分悲戚。
她也不管,将眼淚什麽都往陸谏錦衣上抹,邊擦邊讓他滾。
但陸谏雖然沉默,卻并沒有走,待她情緒平複了些,突然像是喃喃自語般的,問了她一句不相關的話,他問她,是否後悔,若是後悔了。
後邊的話,他沒有說完,因為張妤已經打斷了他。
她眼神十分厭惡的瞪着他,半點也沒留情,她說:“我最後悔的,就是今晚。”
“我寧願,這一生都不要再見你們這一家子。”
她承認,她那晚真被吓着了,說的話也偏激了些,但是她覺得自己那會并不後悔。
只記得,陸谏聽完後,抱的她很緊,他沉默了許久,才放開她。一放開,她就将他推了下去,但他坐在地上低着頭顯得有些狼狽,卻也沒發火。
接着,一言不發的又站起來走了,就像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再之後,她出嫁的當天,聽聞的只是,陸谏被長公主送出府從軍的消息。
至此後,她到死再未見過他。
這事她原本以為自己快忘了,便是出嫁後,她也心裏念叨着自己快些忘了,卻不想,在今日,被翻騰了出來。
陸谏回去的時候,面色十分嚴肅。
他步履匆匆,讓跟在外頭接他的言清,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世子,那邊又信了。”言清說這話時,小聲的很。
陸谏接過他手中信時,哼了哼鼻子。
後頭拆開看,又捏成了一團,差點捏碎了,心底的那股子燥熱被另一股情緒沖擊。
待言清問怎麽處置的時候,倒是沒撕碎:“照樣子,送回去。”
言清點了點頭。
等處理好這些,陸谏才吩咐言清備些涼水進屋。
言清也不敢多問,半懂不懂的照吩咐去做了。
後頭半夜,陸谏大半都是泡在冷水中度過的,一想到那人,牙咬的狠狠的。
張妤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打了個噴嚏。
打完就罵了陸谏一句。
采禾端着藥走進來:“姑娘,這是廚房給你熬的,祛風寒。”
張妤點頭接過,皺着眉一飲而盡。
昨日在木桶裏泡了大半天,後頭等陸谏走了後,她也不敢叫人,只顫巍巍的自己收拾了出來,這一下可好,不出意外的得了場小風寒。
喝完,采禾又偷偷摸摸的捏出了一封信,張妤看清是葉路生送進來的。
只是信也太皺了,最近送信進府都變這般難了?
張妤沒多想,拆開了看。
自上次她問葉路生,想不想娶她後,葉路生便時常送信進來。信上跟其他時候一樣,也沒什麽別的事,只交代了自己今日幹了什麽,遇上了哪些有趣的事,張妤幾下就看完了。
之後就吩咐采禾收起來。
原本她這幾日是想見一面葉路生的,但是照這狀況,大概有些難,畢竟她真怕陸谏做些什麽事。
不過看完信後張妤也沒閑着,她又去找了張鳴成,将一直想換院子的事說了一遍。
她說自己現今年歲大了,還住在陸谏院子隔壁不好。
張鳴成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也沒懷疑張妤說的話,對她提的這個事沒太大意見。
其實早幾年他就有這想法,但那會事忙,他瞧着張妤和陸世子相處還算平安無事,也沒想太多,
但既然現在張妤自己提出來了,張鳴成也覺得是不大妥。
張鳴成應了下來,只跟張妤交待,說等長公主今日回來,就跟她提提這事。
長公主哪會管這些事,頂多例行公事般的問一問。
張妤大半覺得事情已經定下了。
離去前,張鳴成又猶猶豫豫的,問了些關于葉路生的事。
張妤照着自己知道的說了。
說完後,張鳴成又說了許多話,大多都是讓她安心在府裏,這事他會解決的。
張妤聽着,就覺得他應該已經有了決定,她與葉路生這事,大概□□不離十了。
張妤倒也沒什麽其他的感覺,只是松了一口氣。
但這事還沒等解決,蔣沉歡的婚事便先來了。
蔣沉歡成親的日子定的很急。
不知是皇上有意還是故意的,總之連給人準備個嫁妝的時候都來不及。
但聽聞,蔣将軍對于這場婚事,還是十分重視的。特意派了數千的精兵給蔣沉歡做陪嫁,大概也是本朝郡主裏的獨一份吧。
不同于張妤的憂心忡忡,外頭傳的倒都是些好的。
說蔣沉歡好命,不光出身好,就連現今嫁的也好,怕是往後福氣少不了。
現今坊間都以為大皇子對她情根深種,不然的話,怎會在皇上殿外連跪一天一夜。
張妤當時聽完,卻有些替蔣沉歡難過。
她原本以為,蔣威虎對于蔣沉歡,是真的寵愛。畢竟,那日在殿堂上,蔣威虎威虎蔣沉歡時的樣子,說是裝出來的,她都不信。
現今想來,也是唏噓。
再是寵愛的獨女又怎樣,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後還不是變成了張鳴成。
張妤有些感慨,也有些心焦蔣沉歡最近怎麽樣了。
可蔣将軍府這幾日因為上門的人太多,直接關了大門,連張妤上門,也被蔣将軍給拒了。
直到蔣沉歡成親的日子,張妤才再一次見到了她。
她是跟着世家小姐一道見着的她。
在衆人包圍下,蔣沉歡顯得比周圍歡喜的人群更冷漠些。
她雖身着鳳冠霞帔,面上也抹了紅色的胭脂,襯得她比平日裏光彩,但她消瘦了許多,眼中也并未多歡喜的神情,不喜不怒,倒與室內火紅的氣氛格格不入。
人沉默着,與從前很不一樣。只見到張妤時,動了動嘴皮子,後頭不知道是不是顧忌着人多,眸子裏的光又沉了下去。
張妤一見到,就有些哽咽:“你今日……”
剛說,就被周圍歡鬧的人群淹沒了下去,張妤也就沒說下去了。
瞬時有些物是人非的錯覺,也有些難過。
她原本以為,今日見到蔣沉歡,她會哭,會破口大罵,再或者,會當場拒婚,但她沒想到,她什麽都沒做。
等後頭吹着喇叭的花轎來了,張妤也跟着未感覺到半絲歡喜,雖然外頭那些人全都在說蔣沉歡嫁的好。
現在是皇子妃,往後可就是皇後了。
蔣沉歡一直很安靜,從被喜娘扶着出門,到扶着要進花轎。
只在上花轎的那一刻,頓了下步子,掀開蓋頭望了眼遠處,說了句什麽。
但卻很快被喜娘重新蓋上帕子,塞着進了轎子。
站在轎子旁邊的張妤卻酸澀難耐,因為她聽見了蔣沉歡說的那句,她說,邊關的二月蘭該開了吧。
她就是覺得,最後上花轎時,蔣沉歡那個笑比哭還難看。
張妤出蔣将軍府時,也是恍恍惚惚的。
待見到攔住自己的葉路生,也還沒反應過來。
葉路生原本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真讓他碰上了張妤。
“張姑娘。”葉路生心跳的厲害,不敢看張妤的眼睛,只盯着地上的石磚看。
張妤略微僵硬的點了點頭。
因着心情不好,面上并未多笑。
葉路生似是發現了:“張姑娘是怎麽了。”
張妤嘆了口氣,但并不想多說,強撐了抹笑,道:“無事,只是今天有些累了罷。”
葉路生點頭,後頭又說了些讓她多休息的話,才說道正題上:“姑娘……您是真的想嫁與在下嗎?”
他話說的輕。
張妤聽出來了,點了點頭:“當然若是葉公子不願的話,小女自是……”
葉路生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
他低了頭,耳朵有些紅,“只是有些歡喜罷了。”
張妤倒沒覺得多吃驚,後頭強撐着笑,跟葉路生說完張鳴成答應的事,才在葉路生送她的視線中離開。
門外,她似乎也看見了畢剔。
今日大概不是個好日子,不然的話,怎麽會就連最愛看熱鬧的畢剔,也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被小厮扶走了。
不過張妤沒多愁善感多久,因為剛上馬車不久,陸谏也跟着進來了,還将采禾給指使了出去。
但他大概不知道,張妤現在最怕的,就是跟他單獨相處。
這會讓她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日。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避開陸谏坐的遠遠的,也不想跟陸谏說話,只等馬車回府,下去。
陸谏卻自上馬車後,就盯着她瞧,見她視線不看自己,挑了挑眉:“方才,我瞧見你跟葉路生了。”
張妤心頭一跳,平靜道:“剛巧在府裏碰上了。”
“是嗎?”陸谏這話顯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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