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民國纨绔的自我修養(十二)
大概過了十分鐘,槍聲漸息,鴨舌帽的聲音響起。
“老板,還好嗎?”
杜望亭不動,沉聲答道:“處理幹淨。”
“是。”
餘浮站在黑暗中,聽到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在地上拖着,不一會兒,鴨舌帽的聲音傳來。
“老板,好了。”
“嗯。”
杜望亭示意餘浮可以走了,沒有再拉着他,而是走在前面,餘浮默默跟着,微側着身從牆縫中出去,外面的人打着火把,鴨舌帽站在最前面,仍舊戴了頂帽子,帽檐下的娃娃臉在跳躍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身上的格紋背帶褲濺了點點暗色。
風裏的血腥味還有點濃,地上雖然被清理過,但還是能看出來長長的拖拽痕跡,磚縫裏的血沒來得及擦,順着牆根往下流淌,彙成一條蜿蜒的小河,阻斷了牆下蝼蟻的歸家之路。
餘浮當做沒看見,漫不經意地打個哈欠,跟他道別:“我要回去睡覺了,困死了。”
杜望亭面無表情地點頭,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聲音無波無瀾:“再會。”
看着人離開,杜望亭給了楚子陽一個眼神,楚子陽意會,偏頭對身邊人說了什麽,立刻有人悄悄向餘浮離開的方向走去。
楚子陽,也就是鴨舌帽看到了杜望亭手臂上的傷,心下一凜,急道:“老板,你受傷了!”
杜望亭根本沒當回事,淡淡看了一眼,道:“小傷,回去吧。”
一行人往巷口走,那裏正有車等着,見杜望亭上了車,羅晰的一顆心才放到了肚子裏,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心有餘悸地道:“老板,是我們疏忽了。”
杜望亭放松地靠着,身邊人拿出一個藥箱給他處理傷口,他渾然不覺疼痛般,眯着眼不發一語。
在羅晰的心又晃晃悠悠地提起來後,才聽他微諷道:“是有人嫌命長了。”
羅晰知道他說的是青榮那邊,那些人就跟瘋狗一樣,一旦認定了就咬着不放,愚蠢到被人當了槍使都不回頭。
他扶了撫眼鏡,有些小心地道:“那我們……要按計劃來嗎?”
“嗯。”
“老板,還有陸少爺那邊……”
杜望亭睜眼,“怎麽?”
“據說他好像不打算來找你幫忙……”
杜望亭又不說話了,不過據羅晰這麽多年來對他的了解,他覺得老板的心情似乎愉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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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浮回到了家,之前沒感覺,現在他發現自己快虛脫了。
進門的時候劉媽看到他一身狼狽,大驚失色,認真檢查發現那些血不是他的後才放下心來,張羅着要去給他準備洗澡水。
他進了房間,剛躺了一會兒劉媽就來敲門:“少爺,水熱了。”
“好,我馬上就去。”
餘浮随手拿了套睡衣就進了浴室,浴缸裏已經放好了水,他脫了衣服躺進去,溫熱的水包裹上來,清淡的香味纏綿于全身,他閉上眼往後靠,身體軟下來,液體特有的張力輕撫着緊縮的毛孔,一絲絲撥動他繃緊的神經。
他惬意地舒出口氣,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泡了一會兒,擡手打開淋浴,水流從花灑中傾瀉下來,打濕了他細軟的發絲,餘浮拿起塊毛巾擦身體,擦到脖子上那人蹭過的地方時,心裏忽起一種陌生的異樣。
他牙根一酸,把那異樣甩出腦海,眼珠一轉戲上心頭,臉頓時苦了下來,好比被強盜霸占了的黃花大閨女。
他矯揉造作地在那塊地方擦了又擦,嘴裏凄凄慘慘地念着:“系統,我是不是不幹淨了。”
系統見他又來戲了,幾乎想要深吸一口氣,再醞釀一套素質十八連,但他自認為是個有素質有節操的系統,本着一切為了宿主為了宿主的一切的原則,真誠地建議道:“是的宿主,人類的唾液中含有肺炎球菌、白色念珠菌、放線菌等至少300餘種菌類,您現在的脖子就是一個大型的細菌培養皿,建議您選擇切除以杜絕細菌的擴散。”
餘浮死魚眼冷笑道:“哦,真是謝謝您嘞。”
他洗完一身輕,哼着小曲回了房間,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今晚運動量太大,困得不行,沾着枕頭就想睡。
他迷迷糊糊的,腦海裏響起系統的聲音:“隐藏任務【商業大亨的煩惱】,任務進度50%。”
餘浮聽到聲音,腦子裏清明了一瞬,“系統,這任務到底和我有沒有關系?如果有的話,那為什麽當時不漲現在才漲?”
系統有些為難,因為實際上他也很困惑,便略為吞吐道:“可能…吧,大概是有延遲。”總部最近被攻擊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排查出攻擊源。
餘浮困得實在是轉不動腦子,也沒聽清系統的話,随意應了聲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夢,說不清道不明,但卻足夠荒唐。
他夢見自己穿着禮盒裏那套最暴露的兔女郎服,一人站在嘉華那大的離譜的舞臺上,四周漆黑,突然有道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照出種令人驚顫的白,他努力睜着眼,有細小的灰塵漂浮在光暈裏,翩跹纏綿,如呼吸般缭繞在他身邊。
他聽到臺下有掌聲傳來,循聲走到臺邊,臺下最中間的椅子上坐着杜望亭,是那次在櫃子裏見到的樣子,只是手裏多了個紅酒杯。
杜望亭向他招了下手,說:“過來。”
于是他就像着魔了一樣走到了他身前。
餘浮看着杜望亭俊美的容顏,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來還債了。”
杜望亭笑了起來,笑紋如水波般泛濫到眼底,拉住他的手,聲線低磁:“你欠了我一屁股債,打算怎麽還?”
他又聽到自己的聲音幽幽道:“既然是欠了一屁股的債,自然是要用屁股來還。”
然後,餘浮就沒出息地被吓醒了。
他從被子裏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氣,心髒砰砰狂跳。
他煩躁地抓着頭發,腦海裏全是那人的臉,越想越煩,越煩就越忘不掉,連脖子上的那塊皮膚都滾燙了起來,最後他将頭貼到被子上,悶悶地哼了一聲,強迫自己閉上了眼。
晚上做噩夢的後遺症就是第二天會頭疼,餘浮自打起床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做什麽都不得勁,幹脆坐在沙發上發呆。
陸老爺一見他就沒好臉色,也懶得管他,自顧拎着鳥籠出了門。
家裏人都知道他的脾氣,這時候來打擾他多半會惹他發脾氣,便也沒人上前和他說話,也沒有人叫他吃飯。
餘浮發了會兒呆,發現肚子咕嚕直叫,便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精神有些恍惚,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他幽靈一樣的晃到廚房,裏面有劉媽給他留的小籠包,放在小爐上溫着,吃了一口,沉睡的肢體器官才慢慢蘇醒。
吃飽喝足,他上樓換了套衣服,這幾天一定要想辦法解決貨運的事,不然他之前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劉媽喜氣洋洋地走過來,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餘浮很少見她這樣開心,有些好奇地聳了聳眉。
劉媽見到他就笑着走了過來,遞上一封信,道:“少爺,表少爺來信了。”
表少爺?那就是他的表兄弟?他差點忘了,系統的資料裏,他早逝的娘是有兩個哥哥的,只是好像不在上海,他沒見過人,也就沒有在意。
劉媽眼裏滿是期待,餘浮笑了笑,當着她的面把信拆開來。
第一句話:清止賢弟,見字如晤。唔,他這大表兄應該是個文绉绉的文人。
他往下看,越看眉毛就越挑,這信洋洋灑灑寫了三大頁,措辭華麗言語晦澀,字裏行間透出一股濃濃的酸腐書生氣,連字都像是群穿着長衫搖頭晃腦的書生,最主要的是全文沒一句重點,他看了好久,用中學做語文閱讀理解的技巧,抽絲剝繭,才勉強從裏面整理出中心主旨,大概是:“我要來看你了,你準備好到時候咱哥倆一起吃個飯,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
餘浮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詭異的一幕,他坐在私塾裏,大表兄穿着一身老學究的長褂,戒尺對着打瞌睡的他一指:“賢弟,你能為為兄解惑嗎?”于是頓時就不太想見到他這位大表兄了。
“少爺,表少爺說了什麽?”劉媽看他表情不太好,有些擔心地問。
他把信的中心思想闡述了一下,劉媽眼睛亮了,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真的嗎?太好了,我這個…哎呀,我去準備準備,少爺你記得先跟老爺說啊。”
劉媽急急忙忙走開了,餘浮看了下信封上的郵戳,差不多一月前從重慶寄過來的,若按信裏說的,那麽人到上海也就這兩天了。
他嘆了口氣,現在他這個身體血脈的另一半就要來了,其實還是可以期待的,不是嗎?
當然,在知道他那大表哥不是文人,而是做貨運生意的後,他的那份期待就一下子爆到了滿點,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兩天後,餘浮剛下樓就迎面撞上了陸老爺,他很有水分地叫了聲爹,老爺子卻立馬胡子一翹,喝道:“小兔崽子,你表兄都快到了,李順已經去開車了,你還不快跟上!”
李順的車技一如既往,将車往人來人往的碼頭邊一停,催着餘浮道:“二少爺,那邊的船快靠岸了,表少爺應該就在船上,我們去岸邊等着吧。”
“嗯。”
碼頭上人山人海,坐船的卸貨的,在這樣的冬天裏還能聞到汗味,餘浮找了個人少點的地方杵着,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那外祖家在他剛出生就搬到重慶了,也就是說他上一次見到大表哥是在嬰兒時期,那麽要怎麽樣才能在這樣多的人中接到他?
這個問題沒有困擾他太久,當船靠岸後,人流絡繹不絕地從船艙裏出來,同時一塊巨大的牌子非常醒目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牌子白底紅字,大號字體加粗地寫着:清止賢弟,為兄在此。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餘浮看着那塊牌子随着人群上了岸,在聽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他名字後,撫了撫額,這該是什麽樣的奇葩啊。
那人的嗓子在破音的邊緣瘋狂試探,他嘆了口氣,看着牌子靠近後,逆着人群迎了上去。
他被擠得東倒西歪,歷盡千險才與人對上了面,那人果然一身長大褂,鼻梁上還架着副黑色的圓框眼睛。
餘浮:“是我。”
那人停下了鬼嚎,轉臉過來,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差将眼睛貼在他臉上,終于看清後,爽朗地大笑起來,一口重慶腔:“哎呀,終于找到咯,喉嚨都要喊破咯。”
他把牌子放了下來,誇張地扛在了肩上,差點打到後面人的頭,餘浮忍住好笑,問道:“你就是我表哥嗎?”
那人卻搖頭了,道:“我不是,他才是…哎人嘞?”說着扛着牌子轉了轉身,這次不偏不倚打到了後面的人,那人一把将他撥開,走到了餘浮面前。
他一身講究西裝,外面套着做工精致的呢子大衣,頭上戴着頂紳士帽,緩緩擡頭,首先映入餘浮眼簾的,是一雙撩人心懷的眷意桃花眸。
他微微一笑,薄唇輕啓,嗓音低沉魅惑:“好久不見,清止表弟。”
作者有話要說: 杜望亭:“我看你屁股挺翹的,不如我們用它來做些有♂趣的事。”
翹屁嫩男餘小浮:“你他媽快給我閉嘴吧!”
注意哦,餘浮并不會知道世界中每個人的信息,要知道的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這個人是世界的主要人物,二是這人以前和他有過交集。行行好點個戳吧各位大老爺,餘浮說他屁股給你們看=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