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民國纨绔的自我修養(十三)
沈悠之,沈氏長子,重慶貨運一把手,花花公子。
餘浮看完信息,再看那人的臉,終于知道自己的桃花眼是遺傳自哪裏了,不得不說沈家人的皮相優于陸家,他和那親大哥沒半分相似,和這大表哥倒是像了個三成三。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因着初見,又有外人在場,兩人只随意聊了些近況,餘浮發現這沈悠之非常會聊天,說話不緊不慢,要點也抓的非常準,還能插上些有趣的俏皮話,花花公子屬性滿點,他要撩誰還不手到擒來?
倒是那穿大褂的孫禮庠話相當之多,一路上從他怎麽風雨兼程到的沈家,又怎麽突破艱難險阻地做上沈悠之的賬房先生兼助手,沈悠之如何如何年少有成,連帶着他的外貌也引經據典毫不重樣地誇贊了一番,這賣力的推銷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拉皮條的,看他搖頭晃腦的樣子,想來那信一定是出自他之手。
沈悠之是習慣了,李順一開起車來就跟職業賽車手一樣,心無旁骛,恨不得把這龐蒂克當賽車開,而餘浮仿佛覺得自己耳朵裏塞了一群蒼蠅,嗡嗡嗡嗡,終于懂得大話西游裏孫悟空為什麽要殺唐僧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家裏已經準備好了家宴,就等着他們回來開席。
劉媽在擺筷子,一轉臉看到沈悠之,整個人都僵住了,她抖着手把手裏的筷子放下,又在圍裙上擦了幾下手,這才走了過來。
沈悠之看着面前不到他肩膀的人,頓了頓,低低地喚道:“劉姨。”
劉媽的眼眶立馬就濕潤了,她是沈家的家生子,跟着小姐到了陸家,後來沈家搬走了,小姐成了她在上海唯一的親人,可小姐後來也走了。
她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兒女,可這麽多年來看着少爺孤孤零零地長大,像是個暖不熱的冰團子,渾身都是刺,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現在表少爺來了,他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她忍着哭腔,有些手足無措:“來了好,快先坐下吧。”
沈悠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微笑着接受着來自陸家的熱情,尤其是董氏,笑眯了眼,恨不得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子。
沈悠之看着面前豐腴富貴的女人,眼裏有什麽閃過,但依然彬彬有禮地接着話,陸清雅笑靥如花,一口一個表哥,他笑着應下,道:“都說重慶出美人,可在我看來,比起清雅表妹來還差了幾分。”
陸清雅不好意思地捂嘴笑着,杏眸漾着女兒家特有的羞澀與歡喜,轉而與他說起這些年在國外的見聞,無論她說什麽,他都能恰到好處地接上。
總而言之,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沈悠之起身告別,陸老爺沒說話,董氏向來是無論心裏怎麽想,門面功夫做的都非常到位,她見人留不住,便有些惋惜地讓沈悠之多過來玩。
沈悠之一一應下,轉頭看向從頭到尾都沒怎麽說話的餘浮,道:“表弟,這次來的匆忙,很多東西都沒有準備好,我先去打理打理,過些日子咱兄弟倆再聚。”
餘浮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好說。”
自打這頓飯後沈悠之就再也沒來過陸家,餘浮心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便也沒着急去找他,他暗中關注了下,這沈悠之大概是打算将貨運生意做到上海來,因此他這段時間一方面是在打通各種關系,另一方面,他的泡妞大業也沒耽擱下,白天談生意,晚上泡夜場,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的,也很是辛苦。
等餘浮收到他的邀請,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
這天正好是聖誕節,大街上人山人海,夾雜着許多高鼻深目的外國人,電車上的可口可樂廣告圍了圈彩燈,街邊的櫥窗裏裝飾了聖誕樹和彩帶,有聖誕老人站在門口分發糖果。
餘浮手裏被塞進一顆,粉綠色的糖紙裏包裹着晶瑩剔透的水果硬糖,他嘗了一口,舌尖被乍然相觸的酸味一激,立刻分泌出唾液,腮幫子酸了一半。
他皺緊了眉頭,擡眸時發現窗內坐了個旗袍卷發的美人,她斜斜靠着,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夾着根煙吸了一口,黯淡的光線下光影明滅,紅唇微啓,吞雲吐霧間,那雙狹長的眸子惬意眯着,朦胧又魅惑。
餘浮将圍巾攏緊了些,下午的時候下了場雪,現在有些冷,連哈出來的氣都帶着白霧,他前面圍了一圈人,是一個西洋鏡攤子,攤主有些不倫不類地戴了頂聖誕帽,靠在箱子上拉着手風琴,和着各處傳來的樂聲,熱鬧至極。
走到夜總會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霓虹燈閃爍着排列成“Merry Christmas”,光是站外面就能聽到裏面傳來的喧鬧。
一走進去,昏暗的燈光下,眼之所見全是人,充耳皆是各種歡呼大笑,餘浮繞過一群提着裙子跳踢踏舞的姑娘後,差點被濺了一身香槟,他嘆了口氣,見個人都要歷盡九九八十一難,真是不容易。
好半天才找到沈悠之說的包間,推門進去,沈悠之正摟着個美人說笑,見他來掀了掀眼皮子,第一句話便是:“聽說你這些年過得很是膿包?”
餘浮看他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操!這天還能不能好好聊了!
他面上不顯,自個兒找了個好位置坐着,有眼力見的小美人立馬湊了過來,坐到了他旁邊,給他倒了杯紅酒後,端着杯子就往他身上貼。
餘浮頓時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跡地躲開她的手,把杯子接了過來。
在一邊目睹了全程的沈悠之眼裏泛出點不懷好意的笑,幽幽開口:“憋屈那麽多年,連那裏也不行了嗎?”
餘浮喝了口酒,擡眸目光銳利地看着他道:“你叫我來就為了說這些?”
他就不懂了,這大表哥是怎麽回事,咋小半月不見畫風就變了那麽多,感情那些翩翩君子如沐春風全是裝出來的?
沈悠之低頭湊到美人耳邊,微勾着唇不知道說了什麽,美人笑着點頭,看了一眼餘浮後,招呼着她的小姐妹走了,屋裏一時間就只剩他們兄弟兩人。
沈悠之坐直了身體,收起臉上的戲谑,将餘浮仔細看了看,道:“你長得很像小姑。”
餘浮見過他娘的照片,很溫婉的女子,穿着身素色旗袍抱着襁褓中的他,溫和的眉眼中藏着一絲淡淡的憂郁,他的确長得像她,只不過性子卻是南轅北轍。
他沒心沒肺地往後一靠,“唔,不過我可比我娘想得開。”
沈悠之想你這想得可不是一般的開,他有查過餘浮的境況,家裏沒幾個信得過的就算了,生意也沒他一份,就是個游手好閑兩袖清風的浪蕩子,得罪的人一個巴掌都數不清,到後面陸清懷一當家,随腳一踢,有的是他受的。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就打算這樣過下去?沒什麽想法?”
餘浮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觑了他一眼,爛泥扶不上牆地道:“不然呢?我這啥也不會,打工又不可能打工,家裏供着我,我瘋了才有想法。”
沈悠之皺起了眉,有些恨鐵不成鋼:“所以你就這麽天天醉生夢死,把自己的東西拱手相讓?我們沈家沒你這麽軟弱的子孫!”
餘浮一聽他這話,有些門道啊,他從來對人都存了三分防備,之所以這麽答是想要試探一下,不過這沈悠之的反應倒是正中他下懷,他也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與沈悠之對視了三秒,然後微微一笑,道:“那不知表哥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沈悠之聽他講完,末了微微吸了口氣,他眼裏亮起火光,笑着擊了下掌:“妙啊!”
餘浮的想法從一開始就很簡單,看現在家裏的情況,他要對家裏的産業直接下手很難,還不如自己另起爐竈,借着系統的金手指和他那麽多世界的經歷,只要有足夠的資本,在如今作為亞洲金融中心的大上海,要想起家并不難,而現在他資金有了,想法也不少,只欠了貨運這道東風。
等他發展起來後,再慢慢地一點點蠶食掉陸清懷手上的産業,用他的話來說,他也是陸家人,即便是産業易主也還是在陸家手上,就不算是敗落,系統被他窒息的鬼才邏輯繞的差點燒了主板,但仔細想想又好像沒有哪裏不對。
餘浮也跟着笑起來:“這忙表哥打算幫嗎?”
“幫。”沈悠之答得很幹脆,聲音有些低沉:“沈家向來護短,陸家欠小姑的我們還沒讨回來呢。”
一切都很順利,餘浮對他擡起手,挑眉道:“合作愉快。”
沈悠之與他擊完掌後,話音一轉,又恢複了不着調的表情:“表弟是不喜歡女人?”
餘浮被問得一愣,他其實并不反感女人,也不排斥,可好像對她們确實也沒什麽興趣,這些年來除了任務必要,他很少主動接近女人,即便是這個世界的纨绔身份,他也只是逢場作戲地應酬一下,再親密的确是沒有過,他想自己應該是活太久了,都性冷淡了。
但看沈悠之那表情仿佛是在懷疑他不舉,這關系到了他男人的尊嚴,他有些羞惱,于是把脖子一梗,道:“我只是不喜歡剛才那種類型。”
沈悠之“哦”了聲,“那我多叫些其他類型的來,你慢慢選。”他打開門叫來外面的侍應生,不一會兒就有一群女人擁了進來,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各色各樣的打扮看得人眼換缭亂,餘浮還看到了一個穿兔女郎服的,整個人突然就不好了。
他磨着牙随手指了一個,那女孩子穿的最多,人長得也十分乖巧,被選中後愣了下,看清餘浮後驚喜地笑了起來,露出頰邊的一對梨渦。
餘浮沒吃過豬肉,豬跑卻見了很多,此刻如情場老手般将人摟了過來,女孩子有些呆呆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什麽,正好桌上有杯酒,細白的手将酒杯端起,慢慢送到餘浮嘴邊。
沈悠之吃着美人喂過來的水果,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對了,我還請了個朋友,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差不多也快到了。”
他剛說完,門就被人推開了,侍應生側身做出個請的動作,門外的人長腿一邁便走了進來。
餘浮一見那人,喝到嘴裏的酒就嗆到了嗓子眼裏。
作者有話要說: 杜望亭:“好啊,還說外面沒有女人,大騙子!”
餘浮:“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看破紅塵的作者菌:貧僧法號二白,伴青燈古佛已數月有餘,只求各位施主走過路過,或随言一二,或舉手收藏,便心滿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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