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小熙，我們是爸爸媽媽，跟爸爸媽媽回去好嗎？”

14歲的明嘉熙茫然看着眼前兩個陌生人，他有些害怕，他的爸爸媽媽才剛去世，為什麽又出現了兩個爸爸媽媽，他緊張地抓住身邊青年的手，有些顫抖地擡頭喊着：“哥……”

青年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手緊緊抓着他，甚至抓得他有些疼了，低啞着聲音說：“歸先生，我不能把弟弟還給你們。”

明嘉熙放心了，肩上的疼也不那麽重要了，他要在哥哥身邊，哥哥只有他了，他也只有哥哥了，他不要什麽爸爸媽媽，他只想在哥哥身邊。

送走那對中年人，明嘉致抱着明嘉熙不放手，明嘉熙很懂事地乖乖被他抱着，兄弟兩人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流眼淚，卻又想安慰着對方不要害怕不要難過，他們還有彼此。

“哥哥不會讓他們帶走你的，不要怕。”

“我不認識他們，我不會跟他們走的，哥哥你也不要怕。”

明嘉熙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雖然歸允夫婦天天都來家裏找他，但是明嘉致不肯松口，歸允夫婦也不能硬來。

可是有一天明嘉致渾身狼狽地從外面回來，一看到明嘉熙就把抱在懷裏，久久都不能松開，明嘉熙能感受到他的顫動，哥哥在害怕，在恐懼。他不敢說話，只有等哥哥自己說話。

後來明嘉致松開他，看着他的眼神不像從前那樣關愛溫柔，而是變得冷漠，明嘉熙一下就被吓到了，“哥……”

“你走吧，離開明家。”

明嘉熙沒反應過來，明嘉致拖着他回房，不顧他的意願幫他把所有東西都收拾進一個大大的行李箱。明嘉熙哭着阻攔明嘉致，“哥哥！我不走！你說過不會送我走的！我不要走！”

明嘉致比他高大，一次次推開他，“你不是明家人，留在這裏做什麽！”

明嘉熙大叫：“我本來就不是明家人！你還不是養了我10年！我不要走！”

明嘉致不答，把所有東西收拾好，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拖着明嘉熙往大門走。明嘉熙看到歸允夫婦高興地等在門口，看到他就快步過來接過他的行李，還有他的人。

明嘉熙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哭着抱住明嘉致，不肯松手，哭叫着：“我不走！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要離開哥哥！哥哥！你不要我了嗎！哥哥！”

Advertisement

明嘉致咬緊了牙，繃緊臉愣是一句話都不說，用力扯開明嘉熙的手，“走！”

明嘉熙被歸允夫婦拉住，哭得幾乎缺氧，“你不要我了，哥哥！你為什麽不要我！我讨厭你！明嘉致我讨厭你！”明嘉熙被拖進了汽車，車門被鎖，他崩潰了拼命敲打車窗，大聲地喊着：“哥哥！”

他看到車窗外明嘉致看了他一眼，可是馬上就硬生生轉頭無視了這一切。

他被哥哥抛棄了……

“哥！”歸嘉熙大叫着從床上驚醒，宿舍裏其他的男生都被他吓着了，“小熙，你怎麽了？”歸嘉熙擡手捂住眼睛，沙啞着聲音說：“沒事，做夢了。”

魏文德早醒了，聽到他那聲“哥”，笑話他：“你是兄控嗎，這麽大了做夢還找哥哥。”

歸嘉熙直接扔了本畫冊下去，魏文德差點被砸出腦震蕩。

宿舍裏吵吵鬧鬧一番，歸嘉熙收拾妥當就出門去，離他生日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學校考試周結束，他父母要來S市看他，正是今天的飛機，他得去接機。魏文德喊他記得打包些好吃的回來，歸嘉熙笑嘻嘻地應了。

接到歸允夫婦，歸嘉熙帶着他們去吃飯。6年的相處，歸嘉熙已經認同了歸允父母的身份。仔細算來，歸嘉熙這一生一共有過三個爸爸三個媽媽，在被明家收養時，他叫滕小熙，他的爸爸是明家的好友，但是滕氏夫婦卻先後因病去世。

那個時候，他才五歲。

明家夫婦可憐他，不願意讓好友的孩子成為孤兒就收養了他，改名跟明嘉致一起排字，就成了明嘉熙。他當明嘉熙當了将近10年，那10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日子，有疼愛他的父母，有寵溺他的哥哥，家庭是完整的，是幸福的。可是這樣的生活也有盡頭，明家夫婦在一次出差中遭遇車禍，當場死亡。

他再次成了失去父母的孩子。

這個時候，歸允夫婦出現了，他們告訴他，當年徐穎在S市生産，跟滕夫人同天生下兒子。像電視劇般的劇情，孩子抱錯了。滕家的孩子被他們抱走，而歸嘉熙成了滕家的孩子。明家夫婦已經離世，他們希望歸嘉熙能夠認祖歸宗，回到他們的身邊。

明嘉致把他送還歸家。

他今天就是歸嘉熙。

飯菜沒上，徐穎坐在他身邊問了他許多事情，他很認真地回答母親。歸允猶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打算說出口，對于這個孩子他們是歉疚的，認錯孩子的十幾年裏他們沒有盡到一絲父母之責，更是趁人之危，在明家最困難的時候把孩子要回來，讓孩子痛苦了許久，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如果不在那個時候帶走孩子，只怕一輩子都沒法把這個孩子要回來。

“爸爸跟美國那邊的學校聯系了，如果要轉學，這個假期過去考試就可以了。過去可以跟哥哥一起讀書，我們一家人都能在一起，怎麽樣？”

歸嘉熙一怔，馬上反應過來他爸爸說的哥哥是滕家的孩子歸亦星，兩人按照出生時的小金片排了哥哥弟弟，歸亦星比他早出生十幾分鐘，所以是哥哥。他搖頭，“我不去，我要留在這邊。”

徐穎有些難過，“你還是想回到明家嗎？”

歸嘉熙搖頭，“我不是要回到明家，我，我不想跟哥哥真的分開。”

“你那個明家哥哥這麽多年一句話都沒有帶過來，他……”

歸嘉熙打斷她：“媽媽！”這些話他們在他報考大學的時候就來回說了無數遍，無非就是讓他死心，讓他對這邊斷了念想。但是他不願意就這樣放棄一段親情，那10年的回憶，10年的感情，他不願意就這樣斬斷。

當時他還小，被送走後他确實怨過明嘉致，可是現在他回想當年的情況，他就覺得十分蹊跷。他有多在乎明嘉致，明嘉致就有多在乎他，雖然他們不是血親，他也相信兄弟之間的默契。明嘉致當時一定是很痛苦的，他不可能願意把唯一的弟弟都送走，他再堅強也需要有親人在一旁支持。可是突然間明嘉致的态度就發生了180度的轉變，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所以他才會忍痛把弟弟送走。

無論如何，歸嘉熙始終相信明嘉致，就像他也相信歸允在當時找到他，不是因為自私，而是為了骨肉親情，為了保護突然失去養父母的自己，無論他們多麽疼愛歸亦星，都是希望親生兒子回到自己身邊的，關心他，愛護他。

歸允看歸嘉熙臉色不好，連忙擺手，“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了，吃飯吧。”

一家人吃完飯，歸嘉熙送歸允夫婦到酒店住下，歸允夫婦在B市經營着一家高檔服裝公司，手裏還是有錢的，所以下榻酒店也選了S市市中心比較好的地方。歸嘉熙幫着父母收拾一下行李，看看時間就要離開，徐穎有些不放心兒子，說道：“要不就在這兒住下好了，一會兒你回到學校都10點了。”

歸嘉熙還是搖頭，“沒事，明天我再帶衣服過來跟你們住幾天。”

歸允送他出門，叮囑他注意安全。

歸嘉熙離開父母的房間不由松了口氣，每次談到跟明家有關的事情，他與父母都會不舒心，還是讓他一個人靜靜的好。正當他要走時，酒店狹窄的走廊裏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兩人視線對上，均是震驚。

這個男人，是明嘉致。

歸嘉熙想象過無數次兩人的重逢場景，但重逢卻來得如此突然，他措手不及，欣喜若狂。

兩人沉默對視，就在歸嘉熙往前踏出一步時，明嘉致移開視線，像是沒有看到眼前的人一樣，冷漠地繼續往前走。

歸嘉熙的欣喜被冰冷的潮水沖走，他以為明嘉致會對他笑，會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說，小熙長大了……

即便是最壞最壞的情況，他也應該會說一句，好久不見……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歸嘉熙控制不住內心的痛苦，哽咽着輕聲說道：“哥……”

明嘉致身形一頓，站在歸嘉熙身後不過十公分的地方，不動了。

歸嘉熙轉身看着明嘉致高大的背影，“哥……你……你是我哥嗎？”他從不曾認為自己會錯認最喜歡的哥哥，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他的哥哥嗎？如果是，那為什麽認出了自己卻還是要當做沒有看到，如果不是，那這個人又是誰？

對方許久不言，歸嘉熙以為不會得到回應了，卻聽到他低沉的聲音。

“為什麽要回來？”

“我不能回來嗎？”

明嘉致搖搖頭，“明家沒有明嘉熙這個孩子，記住了。”說罷他擡腿便走。

歸嘉熙渾身一震，回過神來明嘉致已經離開。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