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問他去哪了,早讀課結束顧傾野進了教室,才看見秦星河發來的那一句“滾犢子”。看來應該是回他自己家了。
淡定地放下手機。顧傾野心想,那小子不來上課就算了,還敢罵老師,不是腦子壞了就是還在做夢呢。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秦星河的消息就一股腦兒全來了。
什麽自己還沒醒啊,那條消息是群發的啊,什麽老師我錯了趕明兒給你表演胸口碎大石賠罪等等等等。
看得顧傾野眼皮一跳一跳的,怎麽沒個正形呢?
發了個“閉嘴”過去,那邊才安靜下來。
被顧傾野一句“閉嘴”堵住口的秦星河撓了撓頭上的毛,才繼續趴回去睡。他胳膊上的傷可能正在結疤,癢得像是被貓撓了似的。
秦兆嶺晨練回來,兒子和封鏡已經走了,唯獨自己那傻孫子正在床上打滾。
“滾什麽?”秦兆嶺背着手,邁着步子進秦星河房間,似笑非笑問。跟“兒媳婦”封鏡關系稍微緩和了點,沒有以前那麽劍拔弩張了,老人心情也不錯。
秦星河當然不想讓老爺子知道自己被砍了一刀,就又滾了一圈不動聲色把胳膊藏被子裏,才道:“剛才做夢大鬧天宮被關煉丹爐裏來着。”
“就你這樣的有資格關煉丹爐麽。”秦兆嶺冷哼一聲,眸子鷹隼似的,“以為我不知道?你爸和那個封鏡,沒一個能瞞得住,一身醫院消毒水的味就敢進家門,還一個勁說你沒出事。”
秦星河聽了他的話索性也不滾了,老爺子精得跟什麽似的,該坦白就坦白,這叫什麽?識相!
“我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嘛,能吃能睡也不疼。”秦星河道,說完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跳下來,好像傷了胳膊的不是他一樣。
秦兆嶺不吃他這套:“把胳膊伸出來我看看。”
這會秦星河才支支吾吾地有點不樂意了,秦兆嶺不管他樂意不樂意,拉過胳膊就拆繃帶,一看那傷口,還沒愈合完全,猙獰蜿蜒着,想到以後就算愈合了也得留個疤,冷着眼許久沒說話。
他認得出來,這是刀傷,他孫子被人砍了。不過就這傷口,一看就是打架時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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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點兒省心。
“再惹事,胳膊不廢我幫你廢。”秦兆嶺冷哼道,臨了還不忘加一句,“最近幾天別上學了,家教我幫你請,你給我每天頂缸到樓底下罰站去。”
以前光罰站沒記性,秦星河該怎麽還是怎麽,現在得換個法子治他了。那時候鄰居問他:“星河,你站牆角幹啥呀?”
秦星河總會裝作一副特悠閑自在的模樣道:“我在賞花呢!”
這會子頭上頂個缸,讓你再賞花!
可誰知秦星河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頂缸頂盆還是頂馬桶,他光聽到“家教”兩個字了。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越想越覺得可行,忙不疊給顧傾野發消息:“老師,你願意幫我補課不?”
過了半個小時顧傾野才回消息:“我不開小竈。”
秦星河忙不疊解釋,這哪是開小竈啊,我家老爺子想請個家教幫我補課呢,我這幾天不是不讓來學校嘛。
顧傾野沒再回。
XH2.0:?
XH2.0:??
XH2.0:???
XH2.0:????
XH2.0:思密達?
那頭顧傾野忽然換了頭像,白底黑字,秦星河點開一看,是24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秦星河:“……”
其實顧傾野現在煩得很,陶飛宇今天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安市七中過陣子想把他調回來。
顧傾野按着筆頭的手頓了頓,指尖沿着筆身摩挲着,聲音放得很低:“桃園這兒原來的那個老師還沒回國,我得替他。”
陶飛宇見他這樣,聲音也放低了:“你傻啊,市級學校說要往上調,縣級能攔得住麽!再說當初那事兒,黑鍋是你一個人硬生生背下來的,你以為校主任舍得放你走啊!那不沒辦法的事麽。”
顧傾野打斷他:“風頭這麽快就過去了?”
陶飛宇翻白眼:“當初上面派下來的那批檢察員,差點就指着你鼻子點名說看你不順眼了,怎麽着?挑刺呗!學校總得賣他們一個面子,等這幫人走了,肯定得把你弄上來,你等着瞧好了。這年頭上路子的物理老師不好找,稀缺着呢,跟熒光兔子似的……”
熒光兔子……這什麽破比喻,不對,這不是重點。
顧傾野還想說什麽,陶飛宇突然靜下來:“傾野,你在桃園待了幾天了?”
顧傾野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七天。”
“要我說,只要能回來,就得趁早。你說呢?我們這個年紀的,誰不是往上打拼啊,你別因為一點小挫折就退隐了,不值當。”陶飛宇道。
顧傾野沉默。陶飛宇這話說得沒有錯,句句在理。現在世道就這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講究的是向上爬。
最後,陶飛宇是這樣問顧傾野的:“傾野,你想回來嗎?”
回到安市七中,回來教高三,回來教水深火熱,充滿硝煙的高三。教那個顧傾野傾注了滿腔熱忱的高三。原本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可顧傾野忘記了自己的回答。
他思緒有點亂,一沓學生今早課上寫的卷子批了三個小時了還沒批完。
沒來由地在那沓卷子裏翻秦星河的,來回翻,翻得手都疼了還是沒有找到。這才想起,他今早,壓根就沒來上課。
沒來上課啊……
以後還是少招惹吧。
那邊的秦星河還在等顧傾野的回複,托着下巴盯着手機屏幕等,等得腦袋冒煙。
鐘姨都上樓喊他吃飯了,他家老師還沒空理他呢。
直到晚間,秦星河都覺得可能沒戲了,突然收到顧傾野的一條信息。
野:有空麽,出來談談。
卧槽?
他家老師已經變得這麽主動了麽?出來談就出來談。
趁他老爺子出去散步,秦星河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就跑出去。昨晚穿的顧傾野的衣服已經洗了,晾在院子裏,準備等幹了再還給他。
他家老師就站在路燈底下,燃着一支煙,頭低着,影子拉得老長。
領口翻起,隐約的鎖骨,連着抓煙的手腕,都被燈光照得幾近透明。
他幽深的眸子盯着地面,袅袅的煙霧從口中緩緩而出,散在空氣裏,散在夜色中,散在秦星河心尖上,化成晚風,化成心跳。
這樣的老師,無論怎麽看,都特別性感。
“傷口好點了麽。”顧傾野見到他,把煙摁滅了,問。
“還行,在結疤,有點癢,你要看不?”秦星河作勢要扒外套。
“衣服穿好。”顧傾野頭疼。
“哦。”秦星河讪讪一笑,收手,“說吧,老師,咱們談點什麽?”
趁四下無人又賤兮兮地湊他家老師耳邊吹氣:“談戀愛麽。”
顧傾野不管他的騷話:“你跟誰都這樣?”
“怎麽可能!”秦星河瞪着眼,“你這樣說我趕明兒得去撞牆你信不信?”
顧傾野輕輕笑出來:“撞牆還用等明天?”
噎得秦星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顧瞪眼了。敢情自己在老師心裏就是只見誰都搖尾巴的狗呢!
卻聽顧傾野低聲道:“我倒希望你跟誰都這樣。”不然,感情太重,他顧傾野承受不了,也承受不起。
“老師,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見顧傾野今日這神情,這說話的語氣,秦星河覺得鐵定有事情。
“我在桃園待不久。”顧傾野直截了當道。燈光在他眉眼處團成一道陰影,顯得五官更加深邃,跟打了高光似的。
果不其然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下一秒卻堅定無比,聲音也穩了幾分:“你是覺得我出不了桃園麽?”
顧傾野有一瞬間愣神。他沒有想到,或者說從來沒這麽想過,出了桃園,他和秦星河還會有任何交集。
他能感受到秦星河的每一次示好,但他卻忽視了秦星河每次看他的眼神中,藏着數不盡的風花雪月。那都是秦星河夢想中,他和顧傾野的未來的日子。
美好,容不得一絲雜質。
喉嚨有一瞬間的幹澀,顧傾野把頭低下,剛好電話響。
果然又是陶飛宇打來的,比起今天上午那頓發人生省的教育,這會子又變得神經了:“顧傾野,我告訴你,今天我跟陳玉玉求婚了!真的!不是演習!!哈哈哈哈哈哈兄弟我就要去組建愛巢,你是不是特羨慕特嫉妒特恨?是的話趕緊找一個……”
顧傾野舉着電話,一句話都插不上嘴。心想等會打完了一定要記得把號碼拉黑,這小子太煩人了。
卻沒成想秦星河在一旁聽得臉黑,這電話破壞氣氛不說,不明擺着欺負他家老師麽!
本着護短心理,秦星河奪過電話,尖着嗓音就一頓叫:“我就是他女朋友我們家阿野正在和我約會呢現在月黑風高幹柴烈火沒空和你多說先祝你早生貴子子孫滿堂嗯就這樣拜拜!”
顧傾野:“……”
作者有話要說: 秦星河的騷操作~
表揚日更的自己一下下~
☆、篝火
動作利落一氣呵成地挂了電話,秦星河以為自己接下來鐵定會被老師一頓批,誰知顧傾野就愣了愣,神情不定,然後低聲道了一句:
“你很棒。”
就是這麽神奇。
其實這招秦星河完全是被幾個哥們帶的。以前秦星河放學跟他們出去壓學校附近街的時候,老爺子經常會打電話來問他去哪皮了,幾個人明明在很正常的地方,王佐藤非得捏着鼻子在他耳邊裝模作樣吹氣:“大爺,洗腳不?反正您天天來,要不辦張卡吧?”
秦兆嶺:“五分鐘之內回來。”
秦星河:“……”
時間久了,秦星河經歷完各種“被洗腳”“被開房”被各種浪'叫之後,總結出一個道理:哥們是什麽?就是拿來坑的。
不過有個好處就是老爺子現在已經産生免疫了,電話裏哪怕秦星河那頭群魔亂舞百鬼夜行也淡定得跟什麽似的。
顧傾野忍着笑,塞回褲兜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估計是陶飛宇在微信上嚴刑逼供呢。
這怕是陶飛宇二十多年的人生裏,被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弄得輸在嘴炮上。
真特麽痛快。
陶飛宇一打擾,顧傾野也就不想再說什麽了,讓秦星河回去休息。秦星河哪肯啊!非說現在才六點多,他老爺子還在外面轉悠呢,休息什麽,硬拉着顧傾野去鎮中心的公園轉了一圈,特地避開後街王佐藤家的游戲廳。
深秋的夜晚,公園落葉踩在腳底沙沙響。以前顧傾野沒發現,原來桃園的公園沿着小道走,盡頭會有一片湖,夜幕漸漸下沉,湖上的霓虹亮了,照得整個湖面五光十色,美得像是璀璨的煙火。
沿着湖邊散步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纏繞着熒光燈的樹下還有許多練輪滑練滑板的少年。顧傾野跟秦星河并肩走着,誰也沒說話。秦星河不知道為什麽,人一多,他反而越不敢跟老師搭茬,見那些玩滑板的都是半吊子,只能盡量側着身子幫老師擋人,生怕哪個不長眼的就往顧傾野身上撞了。
顧傾野很久沒有來過公園,也很久沒散過步了,吹着湖邊的晚風,正感覺舒服,一側眼看見秦星河正在和一穿破洞褲的滑板少年幹瞪眼呢。
秦星河的一只胳膊,護在自己身後三公分的地方,知道分寸,卻也分毫不讓。
顧傾野心裏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來,很陌生,又有點似曾相識。他想起了自己高考填完志願後的那一天,他媽抱着他哭,環着他的手也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這是一種對歸宿的天生的直覺。
不動聲色拉過那只胳膊,顧傾野沒有看秦星河驚愕的眼神,逆着人流,慢慢地走。
雖然沒有往回看,但他知道,秦星河此時的眼睛裏,一定是閃着光的。
就像草原上的篝火。雀躍着,閃動着。熱烈而又滾燙。
周圍都是一些老人和帶孩子出來玩的家長,談笑風生滿面笑容,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
秦星河突然掙開顧傾野,然後尋到顧傾野那只溫暖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地,狠狠地握了上去。
握到指尖發白,臉頰發燙,心髒快跳出嗓子眼。這叫什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顧傾野沒有拒絕的意思。
他的老師沒有拒絕。
想去看顧傾野的神情,可是只能夠着他的側顏,和時不時顫動的眼睫。
秦星河想,原來老師的睫毛,這麽長。
……
在家裏硬生生躺了三天。秦星河躺到快發黴了,突然接到班主任打來的電話,說是高一新生需要進行信息采集,如果傷養好了的話就來學校吧。
秦星河連連說自己傷養好了,養得特別好,今天下午就能去學校。
前幾天是他老爺子不放行,現在有班主任這麽個理由在,他說什麽也得去學校的。
往班級門口一站,剛好趕上課間,秦星河得到了幾個哥們特熱情的擁抱。
抹去臉上的口水,秦星河厭惡地推開王佐藤:“你惡不惡心?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王佐藤笑得賊賤,往他身上拱:“不喜歡也得喜歡,哥哥我這麽清秀的一枝花倒貼給你你睡覺都得樂醒。”
黑子和石大勇在旁邊吐。
把傷口情況和這幾天被關在家裏無聊到長蘑菇的悲劇給哥們分享了,果不其然幾個人都笑他。被刀砍成佛系少年了吧?閉關修煉日漸消瘦了吧?以後再這麽能惹事,小心你爺爺念經超度你!
秦星河翻着白眼就要去捶黑子,特麽誰都能這麽說我,就你沒資格,合着當初跟那些小平頭打架的是我呢!
幾個人笑了一會兒,打了上課鈴,約了放學一塊兒出去吃飯,才各自回班。
進了班就見班長在發問卷,秦星河往自個兒位子上一坐,周圍就圍上來一片人,都在問他這幾天身體情況好不好啊,傷口有沒有痊愈啊等等等等,有些同學秦星河都記不得名字。
秦星河心裏想,你們難道就看不出來我滿面春風容光煥發嗎?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可禮貌了:“多謝關心,其實我好多了。”
被同學和老師輪番噓寒問暖了好一陣,秦星河怎麽都想不通,怎麽他在班上這地位一下子提高這麽多呢?過了一會兒他總算想明白了,八成是那次他爸來學校跟老師請假的時候,這些人看到他爸的車了。
邁巴赫,啧啧,擱哪兒哪兒都閃。下次得建議讓他爸開五菱宏光來。
“秦少爺,你的信息表。”好久不見已經忘了長啥樣的同桌被慰問大軍擠到了旮旯裏,見人散了才回座位,特欠揍地給他遞過來一張紙。
應該就是班主任說的信息采集。什麽年齡性別聯系方式興趣愛好之類的。還挺多。
秦星河耐着性子抓着筆一個一個填。其他還好,就一項,最喜歡吃的食物,太多了,秦星河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這信息采集也太具體了吧?
沒辦法,才有一分鐘就要交,秦星河靈機一動,填了個什麽上去,覺得應該沒有人看那麽仔細,興沖沖地交卷子了。
顧傾野這會兒坐辦公室裏右眼皮直跳。
正備課呢,突然被教務處長叫了過去。顧傾野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桃園一中這會兒正趕上高層輪替,教務處長新官上任沒幾天,是個剛過五十的中年人,本着知己知彼的精神,想深入群衆把一中底子摸清,所以特盡職地一張一張看學生交上來的信息表。
見顧傾野來了,嘆口氣。
“王處長你叫我?”顧傾野問。
“小顧啊,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學生關系比較緊張?”
顧傾野有點懵。這處長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誰知王處長将一張信息表往桌上一拍,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平時課下跟學生要成為朋友,這樣學生才能由衷地愛戴你敬重你,肯定是你平時擺老師架子,看把這位學生給氣的,點名要吃你!”
顧傾野一看,秦星河的信息表上,“最喜歡吃的食物”那一欄,寫的是他顧傾野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我猜秦星河活不久。
嗯嗯嗯明天可能更不了啦,咱們後天繼續~
蟹蟹一直在等更的小天使們~你們每條評論我都有好好看的~謝謝支持~筆芯~
☆、針織外套(略修)
秦星河自從“挂彩”複出之後真的佛系了不少,門門課認真聽,筆記記得順溜,課後還總是去辦公室問問題。不過敲得最多的,還是他家顧老師的門。
物理組幾乎所有老師都認識他了。每次都笑顧傾野竟然偷偷培養了個學物理的好苗子。顧傾野頭疼,說他是野生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壓根不需要培養。
同桌和後桌都受不了,噴他:“你這架勢,是要考麻省理工麽?”
秦星河拿眼睛挨個把他們掃一遍:“膚淺。功利。還很庸俗。”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愛會讓你變得更優秀。
秦星河決定為顧老師,要變成全宇宙第一優秀。
優秀的秦星河深呼一口氣,翻開作業本,就看見顧傾野批改的紅色印跡,從第一道題圈到最後一道題,處處亮燈一片紅,有些還被标着“這個類型的題目我講三遍了你還有本事錯???”
要全對了自己以後還有理由去辦公室麽。秦星河讪讪地想。
高一新生的校服發下來了,天藍色的布料,白色的卷邊,胸口是桃園第一中學的校徽,男女都一個樣式。
有的男生嫌難看,說穿得跟娘炮似的。秦星河倒無所謂,他皮膚本來就比一般男生白些,比那些天天泡籃球場的男生白好幾個度,什麽顏色的衣服都駕馭得了。以前他小爸在國外給他帶潮牌,問他黑色和湖藍色要哪件,秦星河想了想道:“小爸,我要莓粉色。”封鏡說:“秦連,你兒子比你騷。”
在操場脫下外套悠悠哉哉換上“天空使者”校服,五十米開外的女生都拿目光戳秦星河,那眼神,跟自帶透視效果似的。
黑子老遠見到他,上來就搓他臉:“星河,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偷用女生的粉了?”
“握草,”星河拍開他的手,把校服拉鏈拉到頭,豎着的領子遮住半張臉,偷着樂,“你們一個個黑得跟炭似的,還不允許我白點?”
“打籃球還想白,做夢去吧。”黑子朝他甩了個響指,“下個星期周末有個校聯賽,小型的,場地選在以前初中,有興趣麽?”
秦星河眼神幽幽的:“齊哥,像我這種偷女生粉塗的,去了也是做拉拉隊吧?”
黑子看四周沒人,用校服捂着秦星河的頭就一頓胖揍。
秦星河說:“大哥!我去!我絕對去!前鋒留給我。”
黑子放開他,笑:“早點識相不就完了麽,哪兒來這麽多事!”
秦星河抓了抓腦袋上的毛,心裏卻想,識相麽,他要識相那還追不追顧傾野了。
……
顧傾野打算周末抽空回一趟安市,低調點回。
一是陶飛宇這混世魔王被一小家碧玉給收了,他得去祝賀人家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二是,他想回去看看他媽。
來桃園之前,他媽給他塞了好幾張卡,顧傾野一張都沒收,臨走前全壓在鞋盒底下了,就拿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他媽給剛上小學的他蕩秋千,兩人笑得都特別快樂,後頭那個陰森森的背影,是他爸,正在和幾個穿便服的軍官講事,壓根就沒打算看鏡頭。
顧傾野想,就他和他媽,夠了。
沒想到來桃園後照片都沒來得及弄個框子裝起來,就冒出個秦星河,兵荒馬亂的。
原來自己來桃園這麽久了。
桃園到安市的火車每天都有好多班,顧傾野挑了個最早的,5:10。怕自己起不來,手機定了三個鬧鐘,結果陶飛宇那小子更絕,淩晨三點就開始狂給他打電話。
顧傾野隔着手機朝他吼:“結婚的人都不睡覺的嗎?!”
陶飛宇道:“我特麽不是新手上路第一次麽!而且這只是訂婚,我還沒結婚呢!我跟你說,我要是今天中午還看不見你人這婚我就不訂了。”
顧傾野被他氣得有些想笑:“你不訂婚還能把我怎樣?”
陶飛宇想都沒想就道:“我要是結不了婚那你得小心點,我要在你婚禮現場搶你新娘子去。”
顧傾野心裏想,就秦星河那上天入地的性子,你能搶得了他?
等等,為什麽是秦星河?
淩晨三點起床的顧老師有點淩亂。
比火車發站時間足足早起了兩個多小時,顧傾野洗漱好又收拾好簡單的行李,才花了半個小時,一時想不起來還要幹些什麽,鬼使神差地拿手機給秦星河發微信。
野:我走了。
發完隐約有點後悔,想撤回又覺得太矯情,索性不管了。反正才三點多,鬼都沒睡醒呢,還指望秦星河能回信息?
誰知秦星河還真回了,估計是手機就放床邊沒關機。這小子睡眠還挺淺。
XH2.0:去哪??我送你。
顧傾野嘴角扯了扯,沒有吃早飯,胃裏空空的,淩晨的溫度又有些冷,手指打字都發顫,打錯了好幾個字,全部删掉,最後只回了兩個字:
安市。
這次那頭隔了好幾分鐘才回消息。
XH2.0:我來了,你不要走。
顧傾野愣了愣,起身拉窗簾,見秦星河就穿了一件短衫,踩着拖鞋站在他家樓下望他,周身都是寒氣,瑟瑟發抖。
顧傾野趕忙下樓,心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是讓他誤會什麽了?
秦星河看見顧傾野擱在門外的行李箱,心就先沉了一半,又見門一開,顧傾野披着一件針織外套,蹬着一雙靴子,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心想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在桃園見到顧傾野了,頓時胸口堵得慌。
顧傾野見他愣愣的,眼神裏透着一股子絕望的神情,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得側身讓了一點:“進來吧。”
秦星河沒動。
顧傾野看他:“不進來嗎?”
秦星河道:“我進去就不會讓你走了。”
顧傾野有點想笑,又覺得喉嚨發苦,很複雜的感覺,想了想,用自己的針織外套将秦星河裹住了。
秦星河此時整個身子都是冰冷的,可顧傾野還是能感受到他胸口那塊兒,火一樣滾燙。
一雙手從外套裏面環住顧傾野的腰,抱得很緊。
秦星河說:“老師,你都這樣了,還想走麽?”
顧傾野道:“我哪樣了?”
秦星河笑,鼻尖都快蹭到顧傾野的耳垂:
“那麽稀罕我。還怕我凍着。”
顧傾野也低聲笑了,下巴擱在秦星河肩膀上,嗅着那清晨的露水味,輕輕地嘆氣:“我哪兒也不去。”
秦星河聽了,眼睛睜得老大,有些抖:“老師,你再說一遍。”
顧傾野真的又說了一遍:“我說,我哪也不去。”
秦星河還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再說一萬遍。”
顧傾野松開他,頭也不回進了屋,丢下一句話:“秦星河,上天去吧。”
四點半急急忙忙打車去火車站,火車票還得提前半小時取,顧傾野覺得肯定來不及了,誰知到了候車站臺才發現自己那趟車晚點。
自己前腳踏上站臺,車後腳就來了。
走之前秦星河還說:“老師,你不說你哪兒也不去嘛!”
顧傾野催他回去睡覺:“我後悔了。”
秦星河瞪眼睛:“那我能跟你一起去麽?”
顧傾野朝他笑了笑,鎖門:“行啊,等火車來了,你一個人躺車頂上。”
秦星河還想說什麽,顧傾野指了指秦家宅子:“我記得今天周六要正常上課,你再不回去睡覺等會就得直接去學校,困死你。”
四點多鐘的光景,天蒙蒙亮,桃園石橋一帶隐約有幾戶人家已經亮了燈,窗戶裏人影憧憧。秦星河凍得鼻子通紅,越凍越來勁。
他說:“老師,既然你都要走了,要不來個吻別呗?”
顧傾野說:“我沒有和未成年人接吻的習慣。”
秦星河道:“那行,明年八月我滿十八,到時候咱們天天親。”
顧傾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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