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局
顧傾野沒想到那小子會直接拍了一張發過來, 還是沒穿衣服的騷包照。照片分毫沒修,角度有點斜, 可顏值和身材在這兒, 依舊挺帥的。顧傾野遲疑了一下, 點了保存圖片之後才給他打字:
野:撤回。重新發。
秦星河不知道顧老師想幹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麽?他乖乖把照片撤回,衣服穿好, 直接給老師開了視頻電話。
顧傾野媽媽迫不及待搶着點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挺俊秀的臉。比想象中還要年輕,模樣讨喜,是個小帥哥。
顧傾野在旁邊看了一眼, 見秦星河是穿好衣服的, 才放心,于是介紹道:“星河, 這是我媽。”
秦星河其實來安市之前就做好了随時見顧老師家長的準備,但沒想到會在今天以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他剛穿完上衣,頭發還是亂的,褲子也沒理好,各種不對。
顧媽媽長得跟顧老師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老師沒介紹之前秦星河都不敢認,以為是他姐姐。秦星河有點窘, 鏡頭晃了很久:“顧阿姨好,我衣服還沒換好,您等等……”
顧媽媽其實看了一眼就放心了。傾野這孩子講話從來不誇大,說自個兒對象長得好人也好, 那就是真的好。她今天看了秦星河,比想象中還滿意,喜歡得不得了。孩子年輕又秀氣,皮膚白,嘴也甜,絕對是個乖孩子。
她道:“星河啊,過年期間有空過來吃個飯吧,我親自做給你吃。”
秦星河正在穿褲子,鏡頭橫着向上放,頭低着,聽了顧母的話把頭擡起來,朝她笑:“我特別想去,真的,顧老師老是說您廚藝好,我做夢都想吃您做的飯,恨不得馬上就飛過去。”
小孩兒一笑起來窗外的花都開了,講的話又讨喜,顧媽媽樂了半天,笑得合不攏嘴,當即拍板道:“這個星期四就來,我說了算,我讓傾野去接你,順便跟你家親戚拜年。”
顧傾野在旁邊聽秦星河嘴抹了蜜似的跟自家母親寒暄,又聽母親開始擅自做主了,生怕扯得沒邊,就提醒她道:“您現在這身子還能下廚?年後還得做手術呢。”
顧母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我做飯給星河吃我高興。看他笑我也想笑,他笑得太好看了,跟小太陽似的。這孩子還在上學吧?我跟你說,一畢業就給我帶回家來,我以後要天天看着他。少一天都不行。”
顧傾野:“……”
秦星河在視頻另一頭聽得清清楚楚的,他道:“好的媽媽!我以後就住你家了,顧老師趕都趕不走的!”
這聲“媽媽”喊得顧母實在太高興了,她突然站起來來回晃了了幾圈,像是在找什麽,随後想起來就快步往卧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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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野不敢大意,只能跟上去。顧母從卧室櫃子裏翻了半天,翻出一個木盒子,拿鐵鎖鎖着,她讓顧傾野給她把手機拿着。
木盒子打開,裏面清一色壓箱底的首飾和衣服。
顧傾野一看眉毛就皺了:“媽,這些就算了吧?”
“不能算的。”顧媽媽道。她低頭津津有味地一件一件地數,“這些戒指耳環是你外婆傳下來的,清朝宮裏頭的老物件了,我要是有個女兒應該留給她,但我只生了你一個,所以算你的。這些手镯和玉還有幾件瑞蚨祥定制的旗袍,是我結婚那天你奶奶親手給我的,你必須一件不能少地給秦星河。他雖然是個男孩子吧,用不着這些,但這是規矩,所以還是要講究的。”
這也太……顧傾野試圖再說些什麽,但失敗了。估計秦星河也沒有什麽意見,只能任由母親樂呵呵地瞎忙。
顧母眉開眼笑地跟秦星河講每一件東西的來頭,恨不得追溯到上個時代,秦星河聽得比上課劃重點還認真。顧傾野站在一邊實在沒插不上嘴,剛好家裏門鈴響了,于是從卧室退出去開門。
顧國昌進門後沒說話,顧傾野也沒開口,只是幫他把買的菜接過來了。換了鞋,顧國昌才問:“近來桃園怎麽樣?”
顧傾野把菜分門別類往冰箱裏裝,裝完才回頭道:“挺好的。課不多,安穩。”
顧國昌點了點頭。才在沙發上坐下。顧傾野已經記不得上一次見顧國昌坐在沙發上是什麽時候了。只是覺得自打他記事以來,自家父親就沒歇過,永遠是家和部隊兩頭跑,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坐在沙發上跟他講話。
他仔細看了一眼顧國昌,父親較之上次見面,似乎瘦了一些。想了想,可能是沒有穿軍服的原因。這樣的父親,顯得親近。
拿了罐啤酒放在他爸面前,顧傾野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了。
“爸,我跟你談談。”顧傾野說。
以往在部隊顧國昌滴酒不沾,現在倒一言不發地拿起來拉了環。可能是因為天氣冷的原因,啤酒放在冰箱裏剛拿出來也不覺得冰。抿了一口,剛剛好。
“你說。”顧國昌道。
顧傾野以為自己會考慮一下再說,沒想到直接就開口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我跟一個學生在一起了。男的,叫秦星河,比我小,小很多,等他畢業我就跟他去國外領證。我已經決定了。”
“啪”的一聲,啤酒罐毫無征兆砸在玻璃茶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一直滾落到顧傾野腳邊,濺了許多水漬。顧媽媽聞聲急急忙忙從卧室走出來看情況。“好好跟你爸爸說。”她提醒道。
顧傾野已經預料到顧國昌的反應了,他不覺得有什麽。彎腰把啤酒罐撿起來,裏面的酒已經灑得差不多了,但他依舊放在顧國昌面前。
“今天跟您說這些,我也沒打算能得到您和我媽的支持,但是,只希望你們不要阻止我和他兩個。”顧傾野咬字清晰。語速都沒變。平靜地看着顧國昌。
他早就已經過了害怕父親的年齡了。
顧媽媽倚在卧室門口聽動靜,聞聲伸出半個頭道:“傾野,媽媽支持你啊!”
“你閉嘴!回屋躺着去!”顧國昌朝卧室吼了一句。
顧母只好又退回卧室把門關上了。
顧國昌長呼一口氣,這才擡眼看自己這個不服管的兒子。真是沒一個省心。
“不反悔了?”他問。
“不打算反悔。”顧傾野道。他做事從來都是一條路走到黑,從來沒想過反悔這種事。南牆撞通了也往前走。
“想想這件事會對顧家産生多大的影響。”顧國昌道。
這是顧傾野早就想到的,可他現在只能說:“很抱歉。”
“現在的一代年輕人,從來沒有把家族的榮譽放在心上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教條,這在你們這一代身上已經不管用了。”顧國昌站起身子,捶了捶背,依舊站直了,“你跟你表哥性子都一樣,叛逆。只不過你明着反抗,他是暗裏不服管。他沒有個好結局,我現在年紀大了,實在不希望看到你跟他落得同一個下場。”
“喜歡什麽就去争取,我知道你們這輩人愛聽這種話。但現實就在這兒,不可抗力太多,性子太鋒利總有一天會被磨平。在這一點上你很聰明,知道要避,要忍,不和那些不和諧的力量起沖突,這點我很放心你。”
“可遇到感情這種事情,你就太理想化了。我不知道那個男學生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理要靠近你,也不知道你是被他哪點所吸引了,但這樣的感情,它出發點就有問題,它不會長久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顧國昌走了幾步,上前拍了拍顧傾野的肩膀。意思是讓他再好好考慮一下。
“爸,我和他會長久的。”顧傾野道。
他知道這樣的搶白很幼稚,不太符合他這個高中教師的身份,顧傾野說這句話時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如果現在站在這兒的是秦星河,他肯定會不假思索地這麽說。
秦星河對于感情問題永遠是一副堅定的模樣,特別認真,像是做好了随時拿起武器捍衛愛情的準備,這讓顧傾野感到踏實。
一種感情能時時刻刻得到回應的踏實。
顧傾野不知不覺被秦星河同化,被他感染,想按他的路子來看待外界。人本來就是感性的動物,何必要努力裝得那麽克制與冷靜。這是秦星河教會他的。
顧國昌沒想到顧傾野會這麽直白坦率地說出這句放在以前顧傾野絕對不會去說的話。仿佛從這一刻起才能清楚感受到兒子大半年來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是顧家這個大家庭給他帶來的,而是那個他口中的“男學生”帶給他的。
這讓顧國昌覺得心情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轉身,看了顧傾野一眼,道:“你跟我來。”
顧傾野平靜地跟父親對視,跟在他後面。顧家有一個地下車庫,平時一般不常有車放在裏面。顧媽媽身體原因不開車,顧國昌以往的車都是部隊裏的,所以現在也不開。而顧傾野的車,一直以來都是嫌麻煩在小區裏的公共車位就把車停了。
地下車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了指紋鎖,顧國昌開門的時候對顧傾野道:“裏面是你的車。你自己看看。”
他說完自己走了。
顧傾野愣了半天,門完全打開也沒意識過來顧國昌口中“你的車”是什麽意思。直到看到那輛熟悉線條的黑色機車,他才突然感到眼睛有一陣模糊。
那是幾年前,他為了反抗家裏,用來在美國公路馳騁的坐騎。充滿野性,充滿自由,是一種叛逆忘我的象征。
如今這種象征正安安靜靜停在家裏的地下車庫裏,帶着一種異樣的和諧。
他不知道父親是怎麽從國外費勁把它找到的,連車牌都完好無損,跟以前一模一樣。
顧傾野下意識地就騎了上去,沒發動引擎,就騎在上面,點了根煙,耳邊全是公路的呼嘯。
今天是除夕。他想。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守歲,顧母身體原因先睡了,顧父常年在部隊,作息都很規律,也休息了。顧傾野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遲遲沒睡。
他剛打了個電話問小朱關于他爸買機車的問題,小朱的回答出乎了他的預料。一種手足無措之感油然而生。
小朱說,那輛川崎壓根就沒賣給美國當地人。是你父親在國內得知你要把車賣了,托人專門去美國買回來的。
這車在你家車庫放了好幾年了,怎麽,今天才拿出來開光?
顧傾野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下樓的時候,已經敲過跨年的鐘聲了。盡管城市裏明确禁止放煙火,但顧傾野能聽到耳邊依稀有煙火聲。
秦星河也沒睡。他給顧傾野發消息。
“顧老師,我今天坐在我爸車上回桃園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你跟我私奔了。”
“我覺得這個夢挺逗的。”
“你覺得呢?”
顧傾野喘着氣,呼吸許久都不能平靜,他拿下頭盔,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秦星河發語音。
“星河,你下樓。”
“嗯?”秦星河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幾個哥們發的小視頻。點開顧傾野的語音,那頭顧老師的聲音有點抖,他聽完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以為顧老師連夜回桃園了,結果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于是發語音問:“野哥,怎麽了?”
顧傾野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道:
“私奔嗎秦星河?”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章歷時幾個月今天完結了。很平淡的故事,關于愛情和成長。“我會為你變得更好”。沒什麽情節,bug也很多。
雖然很不舍得但的确是要完結的。感謝一路陪伴走過來的小天使們。作者在此鞠躬。
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作者專欄的下一本,封鏡×秦連,畫風也很跳,目前在存稿。
那麽,到此,江湖再見啦。
☆、番外
番外:To Lover
安市下面有一個鎮, 叫桃園,以前倒也依山傍水, 現在改革劃區之後, 越來越城市化, 前陣子還在規劃要建一條現代商業街。桃源鎮西南邊有一所高中,叫桃園一中, 秦星河就在那兒上課, 顧傾野就在那兒教書。
桃園一中是一所公立高級中學,算是桃園縣重點,中考排不上鎮子前兩百名絕對進不了。秦星河還記得自己中考那會兒, 老爺子天天沐浴齋戒焚香禱告, 秦宅一周都沒聞見丁點兒肉香味。事實證明老爺子的禱告還是有用的,秦星河這種門門吊車尾的三流成績中考那天竟然還能來個超常發揮, 踩着一中的門檻兒拿到了錄取通知書。
198名。秦星河當時捏着桃一通知書的心情挺複雜,真尼瑪懸,再低兩名就進不了這學校了。再一想,自個兒成績都爛成這樣了沒想到竟然還能有兩個墊背的。當天晚上他才知道那兩個墊背的一個就是他的好哥們王佐藤,一個是他另外的好哥們兒齊喑。事後秦星河總拿這件事嘲笑他兩個兄弟:果然一家兄弟, 成績都能整整齊齊!
激得王佐藤大熱天的在操場上就要擡腳踹他:“你特麽中考總分就比我高零點五分,有資格在這兒逼叨逼麽!我随便弄一好詞好句塞作文裏就能秒殺你。”
其實秦星河就是嫌熱, 懶得打球,随便找話逗他兄弟玩兒的。他把外套兜頭上,罩着太陽,翻過欄杆叉開腿坐看臺上邊看底下兩個人打球邊打盹兒。天是真的熱, 正值八月份中旬,光樹上的蟬叫就能把人燥死,操場的假草坪都呼呼冒着熱浪,這種天氣還打球絕逼是籃球真愛粉了。秦星河喜歡籃球沒錯,可他也有偶像包袱,曬黑變醜這種慘絕人寰的悲劇絕對不能在他自個兒身上發生。“桃園第一帥”的金子招牌他說什麽也得頂好了。
他哥們齊喑也帥,但打起球來就跟不會累似的,而且也不怎麽在乎外在形象,日子一久黑得像草原上的黑豹。用王佐藤的話說就是:燈一拉就能消失在黑夜裏,喑哥無處不在。
所以一般秦星河幾個會喊齊喑黑子,齊喑挺高冷,一開始還不樂意,後來聽多了也就默認了,私下裏也跟他們一起鬧一起瘋。
所以秦星河想,加上成績本來就好的哥們兒石大勇,四個人能在一所高中真好。
鬧騰鬧騰,打打籃球,逃逃課,高中的日子不會那麽難熬的。
他是小鎮子裏長大的,沒有多麽崇高的理想,就希望身邊時刻有哥們陪着,有籃球和機車陪着,其他的往後再說。不要考慮那麽多。
他沒想到這種簡單的小想法某一天能被一個人打破。還破得立竿見影徹徹底底的。
踩着黃昏的彩霞往回家的道兒上走。将近六點的光景,日頭已經很西斜了,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秦星河身上是一身汗,黏在衣服上挺難受,可他步子放不快,小巷口這會兒吹來的風很涼爽,還伴着別人院落裏飄來的花香,聞着特別沁鼻。剛打球的那股子燥熱經風這麽一吹已經散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想起自己那件外套落在操場的欄杆上沒拿。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還在放着五月天的歌呢。
得,又得走一趟。一中暑假期間都是七點之後閉校,去晚了那得明天才能去拿了。一個晚上沒手機,秦星河絕對睡不着。
他只能跨進宅子給他老爺子打個招呼,騎了院子裏的那輛小寶馬就沖出道上。
剛才走路不覺得,現在騎車一頓飙,真的是特別特別涼快。
鐘姨在後面追他:“星河你不吃晚飯了啊?有事吃完晚飯再出去啊!”
秦星河也不顧自己被風吹得掀起來的劉海了,回頭朝鐘姨龇牙笑:“姨,我就回學校拿件衣服,飯你給我留着,我十五分鐘回來吃!”
鐘姨聽完才不再追,站大門口望他:“那你快點!晚間說不定下雨!”
答應了一聲,秦星河一拐彎就消失在了鐘姨的視線裏。
桃園一到夏天這天氣就進入随機切換的模式,不快點還真容易趕上下雨。
秦星河把車停在校門口就進學校,門衛還出來問他:“你怎麽又來了?”
幾個人天天過來打球,門衛都眼熟了。
“那什麽”,秦星河有點喘,他抓了抓自個兒的頭發,“我衣服落操場上了。”
“那件熒光綠的吧,”門衛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大熱天的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也不怕晃瞎眼,跟路障似的。別費勁去找了,剛才一老師已經把衣服放我這兒了。”
秦星河有點懵:“什麽老師啊?”
“你管他什麽老師,人家說衣服是一個高個子皮膚白的男生落下的,估計是白天看你打球了。幸好人家沒走多久,要是順路你說不定還能碰見他。到時候說句謝謝,摸不準是你未來任課老師呢。”門衛把衣服遞給他。
秦星河摸了衣服口袋,手機鑰匙零錢都還在,五月天的歌也在單曲循環。衣服上沾了點香味,有點像沐浴露的味道,秦星河鼻子尖聞到了,他擡眼問門衛:“是個女老師吧?”
“別想多,男老師。”門衛一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反正你沒戲的表情。
秦星河就是随口一問,還真沒想多。他跟門衛道了謝,車子一拐就往回騎。管他男老師女老師,急着回去吃晚飯才是大事。
天邊剛才還布滿彩霞,一轉眼就黑雲壓城了,不過也越發地涼快,秦星河的車也騎得越發快。小鎮上沒什麽車流量,紅綠燈都沒幾處,車可以當飛碟開。秦星河多年積攢下來的車技足以夠他騷個十年,可沒想到今天能在巷口處被人攔下來。
還是硬生生攔下來的。手剎按到底,秦星河花了好大力氣才沒讓車因慣性飛出去。定了神才發現攔他的人壓根就不是什麽交警,秦星河氣得話都不想說,這人什麽毛病啊?自個兒騎個車還擋他的道了?剛才那一下子多危險啊!
“別這麽騎車。”那人仿佛沒覺着剛才自己危險,說話聲音很輕,擡眸看秦星河,“拐彎容易出事。”
還教育我呢,你怎麽不教育一下你自個兒。秦星河心裏想着,剛要說點什麽,跟人家一對視,感覺腦子被什麽擊中了,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男的,怎麽長得有點……
大概二十六七歲吧,是真的好看,眼睛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但颦蹙之間就特別勾人。皮膚也白,下巴瘦削,顯得嘴唇很薄,五官都是讓人舒服的樣子。第一次見,應該是從城裏來的,渾身上下都是那種大城市才有的氣息。
完了,秦星河想,剛才急剎車心都沒跳這麽快過,自己這個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這男的雖然比自己大了那麽幾歲,可怎麽就這麽入自己的眼呢?
秦星河雖然不算彎吧,但這男的還真是他喜歡的類型。這就很尴尬了,他真想跳車。
還好這時候猝不及防一聲雷打下來,雨點瀑布似的往下洩。借着閃電的那一瞬間亮光,秦星河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只微微一蹙,秦星河就覺得呼吸有點急。
“你家在哪兒?”秦星河就着雨聲扯着嗓子問。
“什麽?”那人看他,似乎有些不解,“我就住這巷子裏。”
雨越下越大,兩人都沒帶傘。眼看都得濕成落湯雞,秦星河二話不說,把車仍在牆角,外套往兩人頭上一頂就往雨裏沖。
“別了吧,這樣都會濕,你有車,先騎車走吧,我住處很近,不用麻煩了。”那人道。秦星河幾乎是攬着他走的,瞥頭都能看見秦星河一大半身子露在外面。哪有這麽給人家擋雨的啊?
“敢攔我車還不敢讓我把你送回家啊?”秦星河笑着道。他糙慣了,覺得雨打在身上還挺舒服。他和幾個哥們以往要不是雨下得足夠大,絕對不會打傘的,褲管一卷書包頂在頭上熬一熬就過去了。
見秦星河笑了,那人也跟着一笑,沒再說話。
秦星河一愣,下意識道:“你別笑。”
“為什麽?”仿佛是覺得秦星河有意思,那人問。
“你一笑我就覺得熱。”秦星河道。本來雨打在身上還挺涼快的,現在倒好,打回原形了。
以為秦星河會說出個什麽理由來,沒想到是這麽一句,那人沒忍住,嘴角還是揚了揚:“怪我?”
“昂,”秦星河也不跟他客氣,“挺怪你的。”沒事長得這麽勾人幹什麽。
“行吧,”那人不跟他計較,只悠悠嘆了口氣道,“早知道你的外套我就不撿了。”
“等等,”秦星河又把眼前這人打量了一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撿的我外套?你是一中老師?”
“怎麽,不像麽?”那人一挑眉。
這什麽言情劇套路。秦星河心裏想。他道:“比想象中的一中老師年輕。”
桃園這場雨也就是一陣雷陣雨,就開始那會兒大一些,現在基本不下了。秦星河把外套拿下來,才發現自己剛才沒問人具體住哪兒,就一個勁地領人往前走,傻子似的。
那人卷了被雨淋濕的袖口,說:“我也沒你想得那麽年輕,奔三了,跟你不一樣。你才叫年輕。”
“我不也奔二了麽!”秦星河道,“我叫秦星河,老師你呢?”
“稱呼改得還挺快。”那人道,“顧傾野。”
“我喜歡這個名字。”秦星河立馬一本正經道。
秦星河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肯定直勾勾的,可這人像是已經習慣了,任由他盯着,沒半點不自在。
“我家就住前面巷子,左拐。好了,你已經成功地送我回家了。”顧傾野道。
秦星河順勢一看,心裏咯噔一下。敢情這老師就住自己家對面啊?本該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他今天才知道有這號人呢?
“顧老師才搬來的?”秦星河問。
“嗯。今早吧。怎麽?對面是你家?”
“還真是……”
“哦。那巧了。”
顧傾野聲音始終不鹹不淡的,一點驚訝的感覺都沒有,說完話還作勢要走:“早點回去吧。”
“顧老師,”秦星河拉住他,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我是不是認識你啊?”
這問題問得傻逼了。
顧傾野沒笑,但他眼睛裏倒閃過一絲笑意:“你還想怎麽認識我?”
秦星河有點窘,怎麽搞得跟自己處心積慮要跟人家搭讪似的:“我只覺得你有點熟悉。”
顧傾野停下來看他:“哪兒熟悉?”
這真不好回答。秦星河想了一會兒,道:“身上的味道吧。”
他其實回答得挺認真正經的。秦星河鼻子自小就敏感,什麽細微的味道都能聞出來,這老師身上有股獨特的松木香味兒,秦星河覺得自己好像上輩子就聞到過。
顧傾野突然噗嗤一聲輕輕笑出來了,擡起手腕在他鼻尖晃了一下:“這種味道?”
“嗯。”秦星河點頭,“特別好聞。”
顧傾野的眼神幽幽的,嘆了口氣:“星河,你現在特別像在耍流氓。”
秦星河:“……”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會有熟悉我的感覺?”顧傾野問。
這我哪兒知道啊?秦星河心裏想,“難不成咱們上輩子見過?”
前世今生姻緣邂逅什麽的。秦星河能腦補出一部曠世奇劇來。
“清醒點,那是因為我們本來就認識。”顧傾野道。
“啊?”
“秦星河,”顧傾野道,“你個傻逼。再睡小心從車上掉下來。”
卧槽?這熟悉又陌生的老師竟然罵他?秦星河茫然地睜開眼,耳畔是呼呼的風聲,公路上幾乎沒什麽車,沿路只有路燈照着,夜空很暗,星星都看不見。想起來了,顧老師除夕邀請他一起私奔來着。自個兒坐在顧老師的機車上,還能摟着顧老師的脖子睡着,絕了。
“你睡着怎麽話還這麽多?”顧傾野透過頭盔垂眼看他。
秦星河還沒完全清醒,下意識湊到顧老師脖子鎖骨那塊兒聞了聞,果然是夢裏出現的味道。沒辦法,太喜歡了,帶進夢裏都喜歡。
“還想耍流氓?”顧傾野被他這小動作弄得有些癢,嫌棄地瞥了他一眼,“你是狗成的精吧?”
秦星河道:“要是早知道是夢,我就幹點什麽了。”
“顧老師,你在夢裏太可愛了,撿我衣服,還敢攔我車。”
顧傾野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夢,什麽“送你回家”“你很熟悉”“身上的味道”的,一聽就不正經。秦星河在夢裏也這麽騷的嗎?幸虧這次夢裏主角是自己,姑且就算了。要是下次主角換成別人,顧傾野就要考慮不準他做夢了。
“你這是嫌我不夠可愛嗎?”顧傾野問。
噗。秦星河差點噴。顧老師問這種問題本身就很可愛了好嗎……他都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解釋:“顧老師,你別多想,我絕對沒這個意思。”
“哦。我暫且相信你吧。”顧傾野道,“馬上要下高速了。已經淩晨四點了。”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私奔啊?”秦星河問,“這車能換我來騎不?”
“先出安市再說,”顧傾野想都沒想就回答,“你想邊騎邊做夢?”
那樣确實挺危險的,秦星河試圖想了一下,也就沒再堅持,只是覺得自己都困成狗了,顧老師也一定很困吧?
顧傾野倒沒有很困。只是背和脖子有點酸。剛好遇到一休息站,他把機車往路邊停了,燃了一根煙,脫掉頭盔一言不發地抽。秦星河從車上跳下來,也沒說話,盯着顧老師抽煙的動作,安靜地看。
天邊已經隐約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說實話真的很冷。
顧傾野笑了:“你看我幹什麽?”
秦星河也笑:“顧老師,你這不明知故問麽。”
顧傾野把頭低了,掏出手機無意地刷朋友圈:“我還真不知道。”
秦星河上前捧起顧老師的臉,吻他的唇。顧傾野就稍微愣了一下,任他吻。
秦星河碰了一下眼淚就出來了,突然蹲到地上,頭埋在胳膊裏咳了半天。煙味真沒老師表現的那麽美好,顧老師這個大騙子。
顧傾野被秦星河這副慫樣弄得又想笑又無奈,只能把煙滅掉,去拉他起來。
“蹲着不覺得冷?”他問。
秦星河還沒咳完,他還想多咳一會兒。
顧傾野拉了他一下,沒拉動,于是道:“不打算起來了?”
秦星河繼續咳。
“行吧,你就呆在這兒吧。”顧傾野道,“我明年再過來接你。”
“顧老師,你得給我點補償。”秦星河一副特委屈的樣,咳嗽咳得他眼角通紅,擡頭看顧傾野,都不需要費勁演,本身看上去就挺委屈的。
“嗯,你想要什麽?”顧傾野絲毫沒在意地問。
這回秦星河來勁了:“顧老師,這可是你說的。咱們找個地方che震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