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烈日當空,從食堂的光線裏出來,亮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九月中的藍城大學,人來人往,蟬鳴,人聲。

燥熱。

虞予幸又餓又困。

他提着四個袋子,在陰影邊緣眯了半秒,才适應亮度地朝男生宿舍走去。

軍訓時期的午飯時間,食堂很難能快速搶到位置,人多悶得慌,很容易沒有耐心。

虞予幸這幾天打包已經打成了習慣,順便還把寝室裏那三位室友給養懶了,每人一句“和你一樣”,就抛下他爽快地回宿舍去了。

所以靠運氣的游戲,虞予幸從來就很少贏,七天的石頭剪刀布,四個人,他竟然輸了四次。

過分。

更過分的是明明要早起軍訓,虞予幸還是沒抵擋住游戲的誘惑,昨天玩到了淩晨三點。

這下好了,疲得眼睛都要睜不開。

他給自己買了根烤腸。

男生宿舍區建在一座矮山上,虞予幸那棟,十分不幸的在山頂。

所以勢必,虞予幸要提着四個袋子爬好長的一段坡路。

哦,再加一根烤腸。

想到這兒,虞予幸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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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咬一口,虞予幸耳邊似乎聽到了一個名字。

他擡起了頭,把耳朵放在右後方兩個男生的身上。

“操,賊牛逼。”

“也就他了,給我都整激動了都。”

“這才幾天啊,大家都知道他了。”

“媽的,那麽帥。”

……

虞予幸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嘴裏的那口也始終沒有咬下來。

直到那兩個人從他身邊經過,嘴裏的話題也從俯卧撐變成中午的千頁豆腐真好吃,虞予幸才把那塊烤腸嚼進嘴裏。

不錯,他也點了千頁豆腐。

回到宿舍,剛開門就聽到一陣又一陣的嗷嗷聲,像是進了猴園。

虞予幸嫌棄兮兮地把袋子放在中間的長桌上,離門最近的小藝先把他的那份提走,笑嘻嘻地回自己桌上。

最後一份是林凱森的,他慢悠悠地洗了手過來,還打了個哈欠。

這位昨天也很遲才睡,哈欠傳染,虞予幸也打了一個。

趁他還沒走,虞予幸小聲問了句:“林凱森,你知道席旸嗎?”

林凱森:“夕陽?”

虞予幸:“呃,不是。”

林凱森又問:“什麽夕陽?”

虞予幸幹幹一笑:“沒什麽。”

哈哈,他有病。

沒有下文,林凱森就把餐拎走了。

虞予幸的桌子在小藝隔壁,他過去時小藝已經打開了他的電子榨菜。

手機裏嘉賓們正在做游戲,背景傳出來的笑聲十分誇張,氣氛渲染,小藝嚼着花菜對着屏幕傻樂。

虞予幸沒有電子榨菜可以吃,游戲也因為昨天肝到三點,現在一點不想碰。

滑了滑手機,他發現微信裏有個群這會兒正在群語音。

算是一個的翺省老鄉群,群主是他的一個學長,虞予幸暑假加群時,群裏只有100人,這會兒群裏已經快要300。

虞予幸身邊的這個小藝也在這個群裏,而他們倆是前天才知道這件事的。

小藝是翺省鶴城一中的,虞予幸是鶴城附中,兩個學校挨得很近,一個山下,一個山上。

附中在山上,倒黴虞予幸,高中爬樓梯,大學爬坡。

“搞啊,就下周末吧,你們軍訓結束了不出來慶祝一下?”

虞予幸剛點進語音,學長超大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小藝也聽到了,他暫停了他的綜藝,往虞予幸的手機瞥一眼:“學長啊?他又要搞什麽?”

虞予幸沒有開麥,他也不知道。

半分鐘之後,小藝和虞予幸知道了。

學長要給翺省的學弟學妹們們搞團建。

“這事就這麽定了啊,我還有點事,吳輝,你幫我記一下要去的人的名字。”

學長又說:“那個,席旸,你有空幫幫忙哈。”

“嗤……咳咳。”

虞予幸剛喝進嘴的一口湯,差點噴出來。

學長說完這話就下麥了,剩下上面十幾個頭像,安靜如雞。

“你去嗎?”

屏幕外,小藝問虞予幸。

虞予幸是要說不去的,但卡住了。

“想去?”小藝挑眉。

“哈哈哈哈,”麥裏突然傳來一聲尬笑:“那什麽,大家好啊我是吳輝,你們想去的一會兒在群裏圈我就行,我在管理員位哈。”

他說完喊了聲:“席旸!”

“嗯。”

一道很沉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

虞予幸擡了擡眼。

吳輝:“你說點什麽啊。”

席旸問:“說什麽?”

吳輝想了想:“好像是沒什麽好說的,哈哈。”他又道:“哎,反正就是,大家積極參加啊,都出來見見老鄉,學長一定會好好準備的。”

沒有學長在,麥上尬上加尬,吳輝獨自一人嗨了半分鐘,大家就散了。

虞予幸也退了出來,接着把一分鐘前想吃的那片千頁豆腐送進嘴裏。

“是席旸啊。”

旁邊,小藝開口了,語氣還有那麽點的小心翼翼。

“你知道他?”虞予幸問。

小藝發出了思考的聲音:“怎麽說呢。”

虞予幸:“什麽怎麽說?”

“就是你們,哈哈,”小藝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怎麽形容的笑:“高山三角戀嘛。”

虞予幸:“……”

呃。

“哈哈,”小藝知道虞予幸懂了,剛才還小心着呢呢,這會兒大概見虞予幸沒多大态度,笑得猖狂了,還鬥氣膽來:“所以是真的嗎?”

虞予幸無語:“真個頭。”

後面剛吃完飯的劉澤也好奇了:“什麽高山三角戀?”

小藝噗的笑了,意思地捅了一下虞予幸的胳膊,十分心癢地說:“我們虞予幸啊,他和他高中一個同學,還有一個女生,他們三角戀。”

劉澤驚訝:“真的假的?”

開學這麽多天,大家也都對彼此了解了一點,虞予幸這個人溫溫和和的,又有那麽點不食人間煙火感覺,這一下,将他和戀愛這事挂上勾,還是三角戀,能不讓人驚訝嗎。

明明已經去廁所的林凱森,也倒退了回來。

“虞予幸三角戀?”

虞予幸見這三人同款表情,滿臉無語:“根本沒有的事。”

沒有,但好奇。

虞予幸也想知道,他于是也加入八卦:“怎麽個三角戀?”

都已經點到為止的小藝,這不就一下子就來勁了。

“你還問我啊?”小藝一個眼神給另外兩個舍友:“跟你們說,另一個男主角也考我們學校來了,叫席旸……”

“夕陽?”林凱森一個敏感,問虞予幸:“你剛是不是問我這個人?”

虞予幸愣了一下:“沒有啊。”

林凱森也愣了一下,但因為虞予幸否認了,他沒有絲毫懷疑。

小藝繼續:“那個女生,女生叫什麽彤來着。”

虞予幸:“陳紫彤。”

小藝似笑非笑,看着虞予幸:“我真說了啊。”

虞予幸無奈:“說吧。”

小藝激動地抽了張紙,意思地擦擦嘴:“其實我聽說了三個版本,一個是你喜歡陳紫彤,陳紫彤喜歡席旸,一個是席旸喜歡陳紫彤,陳紫彤喜歡你,還有一個,你倆同時喜歡陳紫彤。”

劉澤發出疑問:“沒有雙向嗎?”

小藝搖頭:“沒有。”

虞予幸笑了:“外面這麽傳了這麽多啊。”

小藝:“你不知道?”

虞予幸搖頭:“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小藝再戰術性地擦擦嘴:“诶,所以哪個是真的?”

虞予幸搖頭:“哪個都不是真的。”

小藝:“你喜歡陳紫彤嗎?”

虞予幸:“不喜歡。”

小藝:“那是陳紫彤喜歡你?”

虞予幸:“沒有。”

小藝:“陳紫彤喜歡席旸?”

虞予幸:“沒有,她不喜歡。”

小藝:“那是,席旸喜歡陳紫彤?”

虞予幸頓了一下。

“害,”劉澤頓時失去興趣,爬上床:“所以都沒這回事啊,害我白激動。”

林凱森也繼續去廁所:“就是。”

小藝:“你們不懂。”

他們不懂!

他們哪裏懂每次三角戀一有事,小藝班上的同學就湊在一起聽的快樂。

“你們仨真的都沒有半點喜歡嗎?”小藝不放棄。

虞予幸面對小藝:“你看着我的眼睛。”

虞予幸沒什麽厲害的本事,唯一這雙眼睛,誰看誰覺得真誠。

“好好好,我信了。”小藝投降狀。

但又沒有全信:“可怎麽,你們故事這麽真啊!”

虞予幸疑惑:“我們什麽故事?”

“你們太多故事了!”

小藝舉起想要舞起來的手,但他想了半天,腦袋突然空空。

啥來着?

“噢!”

小藝想起來了:“就最近那個吧,”他看了眼虞予幸淺紫色的發色:“你倆頭發染一個顏色什麽意思?這難道不是情敵之間的掰頭嗎?”

虞予幸疑惑:“我們一樣的發色?”

小藝驚了:“你不知道?”

虞予幸:“我不知道。”

小藝再次驚訝:“真的假的,會這麽巧?”

虞予幸:“你怎麽知道他什麽發色?”

“我們不是一個學校的嗎,我遇見他好多次了,”小藝疑惑:“你沒遇到他嗎?”

虞予幸:“……沒有。”

一次都沒有。

“卧槽,”小藝哈的笑了:“真的假的啊,你原來不知道啊,媽的這事給我憋的,我早就想問你了,我暑假就知道這事了,”小藝眯起了眼睛:“诶,那會不會是席旸知道你染了這個顏色的頭發,他也去整了一個?”

虞予幸:“……”

虞予幸:“怎麽可能。”

小藝盯着虞予幸看了幾秒:“好吧。”

相信虞予幸。

看來确實是完全沒有的事。

但小藝還是滿肚子的話,只是他正想開口,虞予幸打斷了他。

虞予幸收拾垃圾,到了順便也把小藝的垃圾一起拿出去丢了。

虞予幸回來,小藝還在滿眼意猶未盡。

虞予幸被小藝逗笑:“又怎麽了?”

小藝:“我問你啊,席旸他這個人是不是很拽啊?”

虞予幸:“為什麽這麽問?”

小藝十分有興趣:“他那個什麽演講?”

虞予幸本想告訴小藝,他和席旸其實不熟的。

但既然是這件事。

“高三他第一次拿年段第一那次?”虞予幸問。

“對對對,”小藝點三下頭:“快點,給我講講。”

虞予幸啧了聲:“怎麽說呢。”

小藝:“仔細說說。”

虞予幸:“是有點。”

席旸是附中籃球隊的,在高三那次月考之前,他只在喜歡打籃球和喜歡看別人打籃球的小圈子裏小有名氣。

無非長得高,無非長得帥,無非打的一手好球,無非人緣好。

但那個所謂的演講之後,幾乎全校都知道他了。

這個人從來榜上無名,高一高二時期的各種按名次坐座位的月考,他和他的那群哥們兒從來都在倒數那幾個班。

但高三第一次月考,席旸突然空降,頂了虞予幸和陳紫彤的名字,坐上第一的位置。

所以月考之後的全校大會,我們激動不已的校長突然增加了一個環節,讓席旸來分享自己的成長經歷以及學習心得。

在掌聲雷動下,衆目睽睽中,席旸雙手插着校服的衣兜,從後面走了上去。

他步伐不緊不慢,看起來還沒有睡醒,身上一股慵慵的懶勁,沒有一絲将要在全校同學面前發言的緊張感,整個人怡然得很。

那天早上天很陰,操場開了燈,臺上有影子。

明暗分明,席旸帥得要命。

他站在臺中間,第一件事,就是把校長剛用過的話筒架往上拉。

接着他食指中指并合,輕輕地拍了兩下話筒,廣播裏瞬時傳來沉悶的兩聲。

“我簡單說兩句。”

這是席旸開口的第一句話。

沒意外的,下面笑成了一片。

“其實沒什麽好說的,”他仍舊用那兩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主要靠這裏。”

第二句。

席旸說:“你們加油。”

即使過去了一年,但每每想到這事,虞予幸還是覺得有趣。

有人說席旸桀骜不馴。

有人說他裝。

确實,是有點。

可又怎樣。

不能否認啊,他又帥又拽。

作者有話說:

啦啦啦開坑啦,歡迎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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