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約瑟夫人将喻然帶進了聖所。作為聯邦最大的啓蒙教育機構，聖所分為“向導學院”和“哨兵學院”，兩個學院之間由高牆隔離起來，以免不會控制能力的年幼哨兵和向導們互相見面引發混亂。

向導學院的院長叫謝時逸，精神力S級，精神體是一只銀喉長尾山雀——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鳥類，擁有雪白柔軟的羽毛，扇子一樣漂亮的尾巴，一雙眼睛如同兩顆黑豆，體型圓圓滾滾，從遠處看上去就像一只白色的毛團。

謝時逸的這只“銀喉長尾山雀”擁有極強的治愈能力，可以迅速驅散負面情緒。謝院長本人也性格随和，對學生耐心體貼，在向導學院從事教學工作已經有二十餘年。

約瑟夫人帶着喻然來到院長辦公室。敲開門一看，只見一個很有氣質的中年男性坐在辦公桌前，他留着長發，穿了身剪裁合适的白色西裝，對上約瑟夫人的目光後，男人立刻站起來，微笑着走到兩人面前，伸出手道：“約瑟夫人，好久不見。”

約瑟夫人客氣地跟他握了握手：“謝院長，我之前跟您發過消息的，這位就是喻然。”

謝時逸仔細打量着面前的18歲學員。他有一雙特征鮮明的異色眼瞳，左眼的紅色瞳孔非常漂亮，長相也是可愛型的，第一眼看上去就讓長輩們不由心生憐愛。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他的神色間有些緊張不安，精神體小白狐在陌生的環境中也顯得十分膽怯，縮成一團趴在主人的肩膀上。

——狐族。

——最聰明、狡猾，且善于僞裝的精神體。

精神體是狐族的向導，讓謝時逸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

曾經改寫了向導學院規則的那個天才學生。

那還是十多年前，向導學院招收的學生當中有一個很特殊的孩子，13歲，聰明絕頂，理解能力超群。開學不久，當別的學生還在琢磨什麽叫“精神力”的時候，他居然成功釋放出了紅色的精神觸手。他用三個月的時間，學完了聖所兩年的課程，小小年紀對精神力的掌控比成年向導還要可怕。到後來，連老師們都教不了他了，以至于向導學院不得不為他修改規定，讓他提前畢業。

那個學生，是謝時逸在聖所當了這麽多年院長所見過的，最有攻擊性的向導。他的精神體是一只極為兇殘的火狐，奔跑時矯健靈動，如同通體燃燒着熊熊烈焰。他甚至能用強大的精神力，将別人的精神世界焚燒成一片灰燼。

這樣的向導過于可怕。他年齡還小，沒有形成良好的是非觀，一旦誤入歧途，将成為整個人類社會巨大的威脅。因此，謝時逸和向導協會的會長、以及那個學生的父母商量過後，三位S級的向導聯手封印住了他的精神力，将他送去教堂，讓他靜下心來接受為期一年的心理學教育，目的是讓這位年幼的向導端正三觀，學會與人為善、心懷慈悲。

離開教堂後，他考入了聯邦軍校，可惜後來……

謝時逸皺了皺眉，回過神來，仔細看向面前的喻然——喻然不管是身材樣貌、五官氣質，都不像記憶中的那個學生。而且，喻然的精神體是小白狐，可愛軟萌的治愈系精神體，并不是記憶中那個攻擊性極強的火狐。再說，如果那個學生還活着，現在至少24歲了，跟喻然的年齡也不相符。

謝時逸低頭一看，喻然的手腕上有一條沒愈合的細小傷口，是向導協會植入身份芯片時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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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證明，喻然确實是一個剛剛注冊的新人向導。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狐族并不是很罕見的精神體，出現在聖所也并不稀奇。

謝時逸收回思緒，溫和地問道：“喻然，你上個月剛剛覺醒，沒有學習過任何精神力相關的課程，對嗎？”

喻然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是的，院長。我覺醒比較晚，什麽都不懂。”

謝時逸道：“這一屆的向導學生大部分是13歲，你是年紀最大的一個，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一間單人套房？”他頓了頓，解釋道：“年紀小的學生好奇心旺盛，會比較鬧騰。學校大部分是四人套房，我怕你跟他們一起住，會不太習慣。”

喻然想了想，認真說道：“院長，還是給我安排四人間吧，我不想有特殊待遇。而且，我入學晚，很多東西都不懂。有舍友在的話，也方便跟他們學習交流。”

約瑟夫人贊同道：“然然說得有道理，他本來就跟別的學生不太一樣，要是再單獨住，可能會沒法融入集體，容易被同學們孤立。有舍友的話，上完課回到宿舍還能聊聊天、解解悶，說不定能認識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

謝時逸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好吧，那就安排你住L1-101宿舍。這個宿舍正好有空床位，幾個學員也都是C級的向導。你們的精神力差不多，或許能成為朋友。”

喻然禮貌地說：“謝謝院長。”

謝時逸微笑着說：“不客氣，我先帶你辦入學手續。最近學校放假，學生們都回家了，下個星期才會正式開學。這幾天你正好在學校熟悉一下環境。”

約瑟夫人道：“院長，那我就把喻然交給你了？協會那邊還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去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約瑟夫人走後，謝時逸親自帶喻然辦好入學手續，喻然也領到了自己的學生卡。

喻然

聖所·向導學院

第500屆107班學生

學生證號：500107037

喻然輕輕摸了摸學生證上的照片，将證件認真地佩戴在胸前。向導學院的門禁系統，都會自動掃描學生證，有了這個證件，他就能在向導學院內部自由通行了。

辦完入學手續後，謝院長繼續帶着喻然逛向導學院。喻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院長，您要是有事的話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找宿舍就行。”

謝時逸目光溫和：“沒關系，最近學校放假，我正好閑着，帶你四處逛一逛。前面那棟樓，是精神力靜修課室，有很多完全隔音的小單間，供學生們練習精神力的操控。這邊左拐，像書頁一樣的建築是向導學院的圖書館，免費對學生開放，你閑下來可以去那裏看看書，有很多向導相關的著作……”

謝時逸帶着喻然一路閑逛，如同耐心的導游，跟喻然介紹向導學院的每一棟建築和用途。喻然好奇又認真地聽着，偶爾也會提出幾個問題——他的一切表現，都像是第一次來到向導學院的新生，跟記憶裏的那個人完全不同。

謝時逸忽略心頭的異樣，在一處石碑前停下腳步。

只見前面的石碑上雕刻着一行飛揚的大字——

生而強大，其責更甚。

謝時逸低聲問道：“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嗎？”

喻然仰起頭看向石碑上的大字，試探地答道：“擁有強大能力的人，也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謝時逸微微一笑：“是的。我們作為向導，可以操控神秘的精神力量，入侵別人的精神世界。擁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當然也要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他回頭注視着喻然的眼睛：“希望，你能成為一名問心無愧的優秀向導。”

喻然認真點頭：“謝謝院長，我會記住的。”

謝院長将喻然一路帶到宿舍，将他安頓好後才轉身離開。那只可愛的銀喉長尾山雀，撲騰着翅膀，好奇地繞着喻然飛了一圈又一圈，喻然的小白狐也好奇地看向它，兩只毛絨絨的精神體互相對視片刻，那只山雀似乎打消了疑慮，跟着主人離開了。

喻然收回目光，轉身來到自己的卧室。

向導學院的宿舍大部分是四室兩廳的套間，每個學生的卧室都是獨立的，客廳、餐廳和兩個浴室是共用的。他們畢竟是人類中的進化者，聯邦政府給他們提供的條件非常優渥，在聖所學習期間的吃住費用全免，各種教材也都是免費使用。

只要覺醒成為向導，那就是國家包教育、包分配工作，能過上普通人類無比羨慕的生活。

喻然打開約瑟夫人送的行李箱，将衣服往櫃子裏一件一件挂好，再把日用品分類擺放整齊。

收拾好一切後，他坐在卧室的床上，取下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項鏈。

銀色的項鏈上面有一個方形的挂墜，打開墜子，裏面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兒子靠在一起的合影。全家福照片拍得很溫馨，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當時蛋糕店被怪物撞塌，項鏈被碎石埋在了角落裏，還是陸則軒幫忙找到的。

他沒有懷疑過，這個“母親留給喻然的遺物”會有問題。

喻然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根針，細小的針尖在照片右上角隐蔽的小孔處順時針旋轉了兩圈。神奇的是，那吊墜居然一分為二，露出了照片後面如嬰兒指甲大小的微型接收器。

此時，接收器發出柔和的紅光，緊跟着，一行奇怪的亂碼字符投射在眼前。

這是一種特殊的密碼。即便被人看到了，也沒人能夠看懂。

【哨兵學院圖書館頂樓密室】

【拿到被鎖起來的資料】

喻然快速掃過亂碼，然後将接收器裏的信息删除，再将項鏈複原，挂回了脖子上。

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很冷靜，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聖所的“向導學院”和“哨兵學院”之間，有一面高達十米的隔離牆。他是向導學院的新生，想從隔壁的哨兵學院拿東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次的任務得格外小心才行。

最近學校放假，人少方便行動，可現在行動的話他的嫌疑就太大了。

等聖所正式開學，幾位舍友都住進來，再見機行事吧。

喻然皺了皺眉，閉上眼睛慢慢梳理自己的精神圖景。森林內，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間暗流湧動，像是有什麽沉睡的記憶要翻湧而出，卻被喻然用精神觸手強行壓了回去。

與此同時，陸則軒回到家裏，撥通了一個電話。

投影屏中出現的男人，留着一頭金色卷發，正是聯邦情報科的科長梅迪斯，前不久才幫陸則軒查了當年畢業舞會的資料。男人臉上帶着輕佻的笑容，打趣道：“則軒，你突然給我電話，肯定沒好事吧？”

陸則軒道：“謝謝你上次幫忙。不是說，回首都星後請你吃飯嗎？今晚有沒有時間？”

梅迪斯挑眉道：“你肯定不是單純請吃飯這麽好心。行吧，晚上7點，老地方見。”

陸則軒挂掉電話，轉身去換衣服。

他請梅迪斯吃飯當然不是為了答謝，他們這種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關系，也不需要答謝。只是，對于喻然的來歷，他心裏有一種可怕的猜想。梅迪斯在情報局工作，見多識廣，他有些問題想要找對方确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