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宴結束後, 艾德琳回到自己的卧室，神色緊張地鎖了門, 拉上窗簾。

兄長安德烈悄無聲息地從陰影裏走出來, 低聲問道：“出了什麽事？你這麽緊張？”

艾德琳将思維觸手跟他相連，在腦海裏說道：“雙子宮被偵查科盯上了。我之前發給喻然的消息被朱天奕攔截，并且破譯了密碼。他知道有人要來轉交芯片, 提前在雙子宮埋伏, 今天要不是喻然足夠謹慎，說不定就被抓了個現行。”

安德烈皺了皺眉, 在腦海裏道：“朱天奕是在懷疑我？”

艾德琳道：“他可能懷疑你沒死，哨兵學院的資料是被你偷走的。畢竟, 我們兄妹兩人都是S級的隐形向導。”

安德烈沉下臉：“看來，偵查科的眼睛，已經在雙子宮周圍布下了監控。”

兩人的猜測八九不離十，朱天奕當時調查的方向，關鍵就是“隐形能力”。在拿到謝院長給他的隐形向導名單後, 他第一時間盯上了雙子宮——這裏有兩位精神體為“蘭花螳螂”的高級隐形向導, 其中一個在五年前莫名其妙“病逝”。但奇怪的是, 哥哥病逝，妹妹并沒有公開舉辦葬禮, 沒有任何人見過哥哥的屍體。

何況, 艾德琳成立的商會，還跟B73星球的礦脈事故有關。這樣一聯想, 這對兄妹的嫌疑就太大了。

朱天奕讓信息科的同事在雙子宮布下監視網絡, 果然發現一條奇怪的亂碼消息。那密碼非常複雜, 信息科的專業人員經過破譯, 終于獲得了關鍵的線索。于是, 朱天奕提前來到雙子宮附近守株待兔，想要人贓俱獲。

他以為，是哥哥安德烈偷了資料，回來轉交給妹妹艾德琳。倒是沒将這件事跟喻然聯系在一起——畢竟喻然沒有隐形能力，而且喻然的不在場證明很完整，根本沒法在哨兵學院偷取資料。如果是安德烈偷的，那一切邏輯都能解釋得通。

只是，誰都沒想到，原本精心的計劃，居然被喻然及時終止。

艾德琳雖然沒拿到資料，但至少她沒被偵查科直接抓住，資料也成功保住了。想到這裏，她松了口氣，道：“還好喻然沒有暴露，我已經安排好了，讓他通過‘服務生’遞交給上面。”

安德烈若有所思道：“你覺不覺得，喻然這個人有些危險？他是怎麽在衆目睽睽之下偷走資料的？他真的能為我們所用嗎？”

艾德琳想了想，說：“目前看來，他能力很強，聰明警惕，對組織也算忠心，幾次任務都完成得幹淨漂亮。”

安德烈道：“但他的來歷并不值得信任。”

艾德琳沉默片刻，說：“我只是聽上面的安排，任務也都是上面交代的。至于要不要重用喻然，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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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道：“好，我得盡快離開，偵查科那邊你來應付。”

他轉身推開了衣櫃——只見衣櫃的下方居然有一條通往地下的密道，這條密道，可以一直通到幾條街外的酒吧，偵查科哪怕在雙子宮的外圍布下監控，也監視不到地下的動靜。

安德烈開啓蘭花螳螂的隐形能力，迅速離開了雙子宮。

***

此時，向導學院的學生宿舍內，喻然正在床上閉目養神。

他看上去睡得很香，呼吸也非常均勻。

沒人知道，精神世界裏，無數思維觸手正在瘋狂翻湧，很多聯邦“大人物”的資料像是一個個清晰的全息投影屏，出現在原始森林的上空。

政府官員、軍部将領、商界富豪……

他居然将所有人的資料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甚至連這些人的親朋好友、社交關系、重要紀念日，也都記得清清楚楚。

向導的大腦，尤其是S級向導大腦的記憶力，并不比電腦差。

喻然在大腦資料庫中迅速翻找，很快就找到幾個跟艾德琳走得近的高官和老板，他皺着眉分析道：“這幾個人經常出席艾德琳舉辦的各種活動，應該不是他們。艾德琳的上級非常謹慎，一直隐藏在幕後，從未露過面。”

九尾狐道：“那位上級，會不會在跟她‘假死’的兄長聯絡？”

喻然點了點頭：“有可能。她的兄長安德烈已經‘社會性死亡’，沒人知道那位公螳螂在哪裏，他很方便暗中做一些事情。不過，安德烈這個人疑心特別重，現在肯定還不夠信任我。”

小白狐問道：“主人，哨兵學院的這份資料，你真的要繼續交給他們嗎？”

喻然眸色一冷：“當然，我不能修改任何一項數據，必須原封不動地轉交，他們才會覺得我在認真幫他們辦事。不要輕視背後的人……那個人，一定有着比艾德琳更高的權勢，這樣才能讓艾德琳兄妹心甘情願當他的走狗。”

九尾狐冷靜地道：“艾德琳是南方商會的會長，資産無數的富豪，連她都願意效忠的人，地位恐怕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喻然道：“是的。那條恐怖的大魚……一直躲在深海裏。”

森林內刮起了一陣風，眼前的資料化為光影碎片，轉瞬間消失不見。

喻然在森林深處找到一片綠蔭，躺在了草坪上。兩只狐貍乖乖陪在他的身邊，小白狐還跑過來，用毛絨絨的尾巴給他當被子：“你別想了，休息一下吧。”

九尾狐道：“你跟那些人周旋，肯定很累。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

喻然心頭一暖，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不論發生什麽，這兩只狐貍，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

接下來的一周，首都星暗流湧動。

偵查科的調查愈發嚴苛，雙子宮幾乎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朱天奕的理由很充分，他們發現的密碼消息來源于丢失資料的哨兵學院/向導學院附近，但由于那位竊賊會隐身，學院的老師學生又有幾萬人，并不好定位是誰。

但是，接收消息的信號就在雙子宮內，艾德琳怎麽都跑不掉。

朱天奕将艾德琳女士請去偵查科審訊。艾德琳也是S級向導，精神承受能力超出想象，根本審不出什麽結果，她咬死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偵查科緊跟着申請了搜查令，對雙子宮展開地毯式搜索。朱天奕發現了一條通往幾條街外的酒吧的密道。而等他們搜到那個酒吧的時候，酒吧已經停止營業，裏面的所有陳設被搬空了，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附近的監控也被全部毀掉。

慢了一步！朱天奕臉色很難看：“這個密道和酒吧，該怎麽解釋？”

艾德琳笑着解釋道：“我平時喜歡喝酒，所以當初修了個密道，方便深夜去酒吧放松放松。怎麽，這違法嗎？”

誰都知道她在胡說八道，可惜沒有證據。朱天奕的調查再次陷入僵局。

晚宴當天喻然的行動很小心，雙子宮院子裏的監控只拍路上的行人，沒有倒過來拍樓頂的，所以，他翻窗爬上樓的畫面并沒有被拍到，加上精神體的隐形掩護，也沒人目睹他的小動作，朱天奕根本沒有将這件事跟他聯系在一起。

喻然繼續安心在向導學院當一個“努力刻苦的C班學員”。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

周五那天，喻然發消息給陸則軒：“明天能請你吃頓飯嗎？”

陸則軒回道：“這次我請吧。想吃什麽？”

喻然道：“我在網上查到，西郊有一家環境很好的花園餐廳，評價還不錯，不如我們去那裏試試吧！”

陸則軒沒有懷疑，周六那天，慣例開車來接喻然。

由于最近這段時間兩人經常在周末外出“約會”，同學都記住了陸則軒的車牌號。看見那輛熟悉的車後，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陸将軍對喻然真好啊，每周都來看他！”

“我爸媽對我都沒這麽關心。”

“向導學院不是禁止早戀的嗎？”

“你傻啊，我們13歲的學生不讓早戀，喻然18歲了呢！”

喻然沒有理會同學們的議論，看向陸則軒，眼裏滿是笑意：“你最近好像很閑，沒有出任務嗎？”

陸則軒道：“最近派下來的任務，明顯比之前的兩個月要少。可能是前段時間哨兵集中狂化，我們獵鷹特戰隊連續出任務，非常辛苦，才給我們放假吧。”

喻然一愣：“……哨兵集中狂化？”

陸則軒皺了皺眉，不想提起這個話題破壞氣氛，便道：“形勢已經控制住了，這個月狂化者少了很多，之前抓到的那些狂化者，被我們押送回了白塔。”

喻然“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車子很快開到了西郊的花園餐廳。

如喻然所說，這裏的環境确實不錯。整個餐廳如同置身于一片花園中，此時正好是三月中旬，首都星入了春，很多花卉已經開了，走在種滿鮮花的小道上，陸則軒的心情不由好了起來。

白鷹在陸則軒的肩膀上時不時偷看小白狐，想要靠近，又怕被主人罵，那憨憨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愛。

喻然看它一眼，笑着說道：“大鷹，你跟狐貍自己去玩吧。”

小狐貍主動跑開了，大鷹立刻激動地跟了上去。花叢中，白色的狐貍豎起毛絨絨的尾巴在前面奔跑，白色的鷹隼張開雙翅在身後追随，這一幕畫面看着倒是十分和諧。

順利支走白鷹後，喻然跟陸則軒一起步行到花叢中央的玻璃房內坐下。

陸則軒道：“你選的這個地方，環境确實很好。”

透明的玻璃房內，一邊欣賞窗外的美景，一邊享用精致的美食，這“花園餐廳”果然很适合約會吃飯，艾德琳女士心思缜密，選了這個不至于被人懷疑的吃飯地點。

她作為南方商會的會長，個人財富無法估量，名下的産業也多得數不清。

但她最近被偵查科盯得很緊，這花園餐廳肯定不在她名下——而是組織的一個據點。

喻然一邊跟陸則軒聊天，一邊暗中觀察四周，并沒有發現哨兵和向導的存在。這裏的服務生，全都是沒有進化的普通人。讓普通人來傳遞東西，沒有人會懷疑。

很快，一個穿着黑色西裝馬甲、打着領結的服務生，禮貌地走進玻璃房裏，他看了喻然一眼，微笑着道：“歡迎兩位光臨花園餐廳，這是菜單，兩位想吃什麽可以直接下單。”

菜單制作得很精致。打開的時候，就像一朵紅色的玫瑰花在空中盛放。

喻然将菜單交給陸則軒，道：“你請客，你來點菜吧。”

“好。”陸則軒低着頭看起了菜單。

桌子下方，視線所不及之處，喻然不動聲色地将手伸進口袋裏，修長的手指夾出一枚被保護膜包裹的微型芯片，緊跟着，他突然“啊”的一聲，将桌上的杯子打翻。

哨兵的聽覺極為敏銳，兩人離得那麽近，他需要聲音來掩蓋自己的小動作。

杯子破碎的聲音，清晰地傳到陸則軒耳邊。幾乎同時，喻然指尖輕輕一彈，将芯片丢到服務生放菜單的托盤裏，服務生立刻用手遮住了它。

陸則軒看向喻然：“沒事吧？”

喻然笑着撓了撓頭：“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他看向服務生，道：“對了，這個杯子多少錢，需要賠嗎？”

服務生抱歉地笑了笑：“先生，打碎杯子确實是需要賠償的，這只杯子200星幣。”

喻然小聲吐槽：“一個玻璃杯這麽貴啊……”

陸則軒道：“你沒受傷就好。杯子的價格，記在賬上，買單的時候一起付。”

服務生記了下來，陸則軒繼續點菜。

喻然看着面前的哨兵低着頭認真選菜的樣子，心底突然升起一絲內疚——抱歉，陸則軒，利用你很多次。希望将來有一天，你知道這一切後，不會責怪我。

喻然看向窗外。

遠處的花叢中，白鷹和狐貍正在愉快地玩耍。沒有人察覺到他剛才做了什麽。

服務生會将芯片傳遞出去，具體傳給誰，他現在不需要去調查，反正最後肯定能傳到高層的手裏。

接下來，艾德琳的上級應該會主動聯系他。

畢竟，這幾次任務，他都表現得很出色，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