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喻然和陸則軒回到白塔後,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便來到獵鷹號星艦上。

今天是獵鷹特戰隊的新人們報道的日子, 這次來報道的有五個哨兵, 三位是軍校畢業生，兩位是陸老将軍派來的獵鷹軍團近衛營的高手。

畢業生中，除了精神體是變色蜥蜴的唐策外, 還有兩個, 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學生，精神體是哨兵當中很常見的A級猛虎。兩人對星艦上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唐策跟在這兩人的身後，演技雖然沒那麽精湛, 倒也不至于被人看出漏洞。

另外兩位老兵35歲上下，是一對兄弟，名字分別叫趙封、趙诠，兩人長得很像，精神體是攻擊力極強的禿鹫。

禿鹫以腐爛的屍體為食, 視覺敏銳, 身上披着黑褐色的絨羽, 十分兇殘嗜血。

精神體為禿鹫的哨兵，擁有一個特殊的能力——死屍的存在, 會增強他們的戰鬥力, 尤其是對付異星生物的時候，他們可以在屍海當中自由穿梭, 越殺越強。

陸老将軍派這兩個人來保護陸則軒, 顯然是擔心陸則軒這次的任務會有危險。

老将軍派來保護兒子的人應該是他的親信, 不至于被暗夜組織收買。而且, 陸老将軍突然派人, 沒有提前走漏風聲，陸則軒也是剛剛知道的消息。這對趙家兄弟，喻然覺得可以相信——當然，他也不能毫無防備。

即便是唐策，目前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真正目的，只是按元帥的指令來配合他。

陸則軒帶着喻然走上星艦的時候，所有的哨兵正在莫爾那裏登記資料。

獵鷹特戰隊的人數不多，資料管理、後勤醫療都是莫爾在負責。向導的記憶力很強，莫爾一個人足以應付這些瑣事。喻然自覺地走過去道：“莫爾，我來幫你吧。”

莫爾微笑道：“好，那你把新兵的資料整理一下，我來給他們做簡單的體檢。”

說罷就朝幾人招了招手：“你們過來排隊，例行體檢，很簡單。”

兩位來自獵鷹軍團的老兵排在前面，三個軍校畢業生排在後面。莫爾手裏有專業的醫療儀器，很快就記錄了他們身體的數據。

前面的幾個都很正常，輪到最後一個唐策的時候，儀器突然開始滴滴報警。

莫爾愣了一下，看着溫度計上的“體溫42℃”，微微瞪大眼睛：“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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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策一臉困惑：“沒有啊。”

莫爾立刻轉身去拿退燒藥：“42度還說沒發燒？等……等等，怎麽又36度了？”

唐策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啊醫生，我的精神體是蜥蜴，可以自主調節體溫。剛才星艦有些冷，我就調高了一點身體的溫度。您重新看一下，現在調正常了嗎？”

莫爾：“…………”

喻然在旁邊看着這一幕，心裏有些好笑。記得當年在星輝軍團訓練時，天氣太熱，唐策把自己的體溫調節得跟冰塊一樣，躺在樹蔭下睡覺，路過的人吓個半死，還以為自己摸到了屍體。

喻然看向唐策，只見他一臉歉意，趴在肩膀上跟軍裝顏色僞裝一致的蜥蜴，此時也露出了原本的綠色身體，讨好地朝莫爾晃了晃尾巴，似乎在說，不要生氣了醫生，我不是故意的。

莫爾看着搖頭晃腦的蜥蜴，一時哭笑不得：“好吧，你到旁邊填一下表。”

他也是第一次接觸到蜥蜴類精神體的哨兵，這種“溫感控制”的能力，對醫生來說挺頭疼的。不過，這個哨兵看上去精神狀态很好，并沒有生病，他也就沒再多想，讓唐策進行下一步。

唐策來到喻然面前：“喻向導好。”

喻然把一張表格遞給他，說：“填一下資料吧。”

兩人裝作不熟。

新人都填完表後，陸則軒來到衆人面前。副隊長熊凱立刻組織大家站成兩排：“敬禮！”

陸則軒回了個軍禮，目光掃過衆人，道：“今天又有五位新的戰友加入了獵鷹特戰隊，大家歡迎。”

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等掌聲停下，陸則軒才繼續說：“我們接到了白塔的任務，明天早晨8點出發，前往劍魚座J-107號星球。劍魚座是距離首都星最遙遠的南天星系。半年前，聯邦天文觀測臺發現，那裏的一顆星球上存在水源和植物的痕跡，經過長時間的觀測和讨論，決定派遣先鋒部隊實地考察。”

陸則軒頓了頓，聲音铿锵有力：“我們是第一批踏上J-107號星球的人類。這顆星球是否存在危險生物，一切都是未知數。這次任務，所有人謹記，以自身安全為第一要素，遇到無法處理的危險，立刻撤退！”

衆人齊聲應道：“是！”

喻然站在人群裏，看着一身軍裝的陸則軒——他年紀輕輕，确實很有領袖的氣質，說話幹脆利落，怪不得他能率隊完成那麽多艱難的任務。

陸則軒對上喻然的目光，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今晚，所有人在星艦上過夜。新來的幾位先熟悉一下環境。這次任務路途遙遠，莫爾和喻然再檢查一下星艦上的物資，按一個月的用量來準備。”

莫爾和喻然對視一眼，點頭表示明白。

哨兵們各自散開去自己的宿舍收拾東西。

喻然跟着莫爾，去後勤清點物資，他好奇地問道：“以前，你們也會經常去這些偏遠的星球勘察嗎？”

莫爾道：“是的。獵鷹特戰隊都是A級以上的哨兵，人少，戰鬥力強，很适合作為先鋒部隊去開荒。我們去過叢林、沙漠、沼澤……各種惡劣的環境，也遇到過很多奇奇怪怪的異星生物。”

他頓了頓，回頭看向喻然，笑着說：“不用擔心。劍魚座雖然沒人去過，但陸隊在野外生存的經驗非常豐富，反應快、指揮精确，即便遇到什麽怪物，以他的實力，也能處理。”

“…………”這次任務，又是老将軍派人保護，又是探索全新的地圖，喻然總覺得，陸則軒的背後像是插滿了“你很危險”的旗子。

兩人從倉庫出來後，一起回到了醫療室。

莫爾關上門，倒了杯茶遞給喻然，說：“向導平時的工作室就在這裏，星艦空間有限，工作室并不大，但我們兩個人足夠用了。哨兵們要是精神上有什麽不舒服，會主動來找我們看病。”

喻然點點頭，接過茶杯抿了一口，道：“對了，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莫爾笑道：“什麽問題？随便問。”

喻然斟酌片刻，才說：“你在獵鷹軍團服役八年，你跟前任隊長，陸誠安少将應該很熟悉吧？”

聽到這個名字，莫爾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中浮起一絲沉重的情緒，他低頭看着手裏的杯子，聲音幹澀：“當然熟悉。我八年前剛來戰隊的時候，什麽都不懂，他對我們這些新人非常關照。雖然他性格大大咧咧的，生活習慣一團糟糕，但他……确實是個很好的隊長。”

喻然輕聲問道：“他是怎麽犧牲的？”

莫爾沉默很久，才嘆了口氣，說：“為了救他弟弟，陸則軒。”

喻然：“…………”

莫爾講述道：“當年，陸則軒畢業後，來獵鷹特戰隊跟着他哥哥學習。有一次任務途中，我們遇到了前所未見的危險。陸則軒被困，他哥哥為了救他……殺進獸群，再也沒能回來。”

喻然沒想到，陸誠安少将的犧牲，居然還有這個原因。

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為了救自己而犧牲，陸則軒一定很內疚、也很難過，他恨不得當年死掉的人是自己吧？

這就是困擾他的陰影，導致他頻頻做噩夢的根源嗎？

喻然突然有些心疼。心疼那位在25歲的最好年華意外犧牲的将軍，也心疼背負着內疚和痛苦成為新一任隊長的陸則軒。

喻然嘆了口氣，說：“這就是陸将軍一直不肯做精神梳理的原因嗎？”

莫爾苦笑道：“是的。我擔心他的心結積累久了，會形成頑固的陰影，終有一天導致精神世界的崩塌，在找到能治療他的向導之前，我一直不敢離開……”

莫爾看向喻然，問道：“他今天是不是帶你去掃墓了？”

喻然點頭：“嗯。所以我才知道，獵鷹特戰隊的前任隊長是他哥哥。”

“這些年，他總是單獨去祭奠他哥哥。如今他肯帶你一起去，說明他心裏已經認可了你。”莫爾頓了頓，輕輕握住喻然的手背，“然然，只有你能救他。”

喻然道：“我當然會救他。可惜我只有C級治療能力，他的精神圖景太大，我怕應付不了。”

莫爾想了想，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很小的塑料袋遞給喻然。

喻然接過來一看，居然是密封包裝的一次性采血針。

莫爾說道：“你跟他的向導素匹配度高達98%，血液中的向導素濃度最高，你拿着這個，萬一真有那麽一天，或許能用得上。”

向導素，對哨兵有鎮定、安撫的作用，人工生成的向導素藥劑被很多低級哨兵當做精神鎮定劑來服用。

像喻然這樣S級向導的天然向導素，對哨兵到底有沒有效果，還要看匹配度。

他跟陸則軒的匹配度很高，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只有他能救陸則軒。

而暗夜組織也是看中了這一點，認為陸則軒會信任他，才讓他來到陸則軒的身邊卧底。

喻然不動聲色地将采血針給收好。

***

晚上6點，是獵鷹號星艦的晚飯時間。

喻然和莫爾一起去餐廳吃飯，陸則軒也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走過來低聲問道：“在星艦上的工作，還習慣嗎？”

喻然笑着說：“挺好的。有莫爾帶着我，我适應得很快。”

陸則軒看向莫爾：“明天就要正式出發了，今晚，還要辛苦你們兩人加個班，檢查一下哨兵們的精神狀況，免得路上出什麽意外。”

莫爾道：“那是當然。”

飯後，喻然和莫爾開始檢查哨兵們的精神圖景。

向導進入哨兵的圖景後，并不能看到一切秘密，像陸則軒将部分記憶隐藏起來，喻然上次就什麽都沒看到，否則，哨兵沒有任何隐私可言，會更排斥向導的靠近。

普通的檢查，只是浏覽精神圖景內的負面情緒，并對精神圖景進行簡單的梳理，并不會窺探哨兵的記憶和隐私。

所以，唐策也擺出一副神色自若的樣子，讓莫爾來檢查。

莫爾的思維觸手進入他的精神圖景，意外地說道：“小唐，你的沼澤地有不少淤泥，周圍的灌木也有枯死的跡象，精神圖景似乎遭受過破壞，還沒有完全複原。”

——是喻然沒來得及完全修複。

當時，從白塔把他救出來的時候，唐少校的精神圖景已經破敗不堪，喻然時間有限，只修複了最中央的核心區域，讓他恢複了理智。

元帥帶他回去之後，應該進行過治療。但唐策的精神圖景并沒有完全修複，這顯然是元帥故意留下來的。

唐策苦笑着說道：“五年前，我父母相繼去世，我差點狂化，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傷痕。”

莫爾怔了怔，同情道：“是這樣啊……沒關系，然然可以幫你處理。”

如此一來，喻然就有了單獨進入唐策精神圖景的理由，兩人可以進行秘密的精神世界的對話。

莫爾退了出來，看向喻然：“然然，你來幫他吧。傷痕并不多，應該耗費不了多少精力。”

喻然走過來坐下，伸出綠色的思維觸手，輕輕貼在唐策的額頭上。

精神世界，喻然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你需要配合我，盡快找出暗夜組織派進獵鷹特戰隊的卧底。”

作為星輝軍團偵察營的營長，唐策有全世界最敏銳的洞察力，喻然相信他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唐策幹脆地說：“明白，我會混在人群裏，仔細觀察他們，把不對勁的那個人揪出來。另外，元帥讓我轉告你，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了阻擾你計劃的任何人——有他給你兜底。”

喻然：“知道了。”

對話的同時，綠色的思維觸手一直在受傷的精神圖景內游走。

觸手所到之處，那些枯萎的灌木重新煥發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