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榮瑩瑩打車将喻然和陸則軒送到白塔中央廣場, 微笑着跟喻然道別：“然然，那我先回去了, 再見。”

喻然配合地朝她揮手：“姐姐再見。”

陸則軒目送她的車子遠去, 這才轉身帶喻然回到白塔宿舍。

喻然發現，男人一直握着他的手沒有放開。還以為陸則軒演戲演得太過投入，他主動抽回手指, 用思維觸手連接陸則軒, 在腦海裏說：“沒事了，已經應付過去了。”

陸則軒看着他, 眼底滿是擔心：“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喻然道：“還好，讓兩個S級治療向導檢查了一下我的精神圖景, 看看我有沒有說謊，我用九尾狐的隐形能力順利瞞過了他們。”

陸則軒疑惑道：“他們？”

“是艾德琳兄妹。”對上陸則軒驚訝的眼眸，喻然補充道：“艾德琳的哥哥，根本沒有死，他的精神體蘭花螳螂可以隐形 , 這些年一直躲在幕後, 在黑市倒賣名畫珠寶, 借着慈善拍賣會來洗錢。我估計，他們賺到的那些錢, 都用來當組織的經費了。”

陸則軒皺了皺眉, 本以為艾德琳女士是一位溫柔善良的向導，一直在關注偏遠地區的貧困兒童, 為他們籌集善款, 沒想到, 撕開這層僞善的面具, 她們兄妹其實只是貪得無厭、黑心狡猾的商人, 甚至成了暗夜組織最強的助力。

她作為南方商會的會長，既然投靠了暗夜組織，那麽，商界的那些富豪，估計也有不少人投靠組織、或者被他們所控制。

陸則軒深吸口氣，問道：“他們的上級，你見過嗎？”

喻然搖頭：“我今天見到的上級依舊戴着面具，沒有洩露任何身份信息，他們還不夠信任我，或許，等我把你帶回組織之後，才能接觸到他們真正的領袖。”

陸則軒點了點頭：“好，我會配合你完成任務。”

喻然沉默片刻，才輕聲說道：“陸則軒，謝謝你願意幫我。你該知道，我們這麽做其實非常冒險，很可能稍有不慎，就會搭上自己的命。”

陸則軒看向他，目光堅定卻又溫和：“放手去做吧。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靈魂地活着。”

喻然怔了怔，朝陸則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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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像榮瑩瑩這樣，沒有靈魂地活着……她還算是活着嗎？

假如有一天，暗夜組織控制了整個聯邦，讓所有哨兵成為傀儡，那樣的世界，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喻然很開心陸則軒能想明白這一點，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這些年來，他孤身一人混入暗夜組織，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遇到什麽緊急情況，身邊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一個哨兵願意跟他并肩前行，支持他、配合他、幫助他。

他們會一起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

周日晚上10點，陸則軒再次秘密來到郊區的閑置別墅。

獵鷹軍團特工一組的人早已提前在這裏等他。陸則軒目光掃過衆人，道：“調查結果怎麽樣，一個一個跟我彙報。”

留着及腰長發的女向導率先将一份資料芯片遞給陸則軒：“這是您要的資料。”

陸則軒用随身光腦打開一看，裏面是獵鷹特戰隊所有人的詳細家庭背景、從童年到成年的經歷，甚至連小學的時候在哪裏就讀，班裏都有哪些同學都标得一清二楚。

她在聯邦信息部門工作，查資料确實方便。陸則軒先看向莫爾的信息，畢竟他一直将莫爾當做最好的朋友。

莫爾的父母都是普通職工，他覺醒為向導的經歷，倒是和喻然編出來的經歷很像——他的父母在一次交通事故中遇難，莫爾精神大受刺激，覺醒為A級向導，那年他只有16歲。

安葬父母後，他孤身一人來到首都星向導協會注冊，緊跟着去向導學院學習。

由于他入學比較晚，理解能力遠超13歲的同期學員，他用一年時間學完向導學院的課程并畢業，17歲以最高分考上聯邦第一軍校軍事醫學院戰地急救醫學專業。

他的導師是……焦爍。

居然是母親的學生？

陸則軒皺着眉繼續往下看。

莫爾在校期間學習認真刻苦，年年都拿獎學金，并且參與了焦爍院長組織的“向導心理學”課題組，發表過幾篇很有名氣的論文，20歲提前從向導醫學院畢業，加入獵鷹特戰隊，成為随隊向導，在戰隊服役八年，今年正好28歲。

莫爾雖然是A級向導，但由于他認真刻苦，焦院長非常喜歡他，在校期間給了他很多機會。

後來，他加入獵鷹軍團，也是焦院長親自推薦的。

陸則軒對母親的學生并不了解，喻然更不了解。大概是因為莫爾明明服役滿八年，卻一直不肯退役，加上莫爾是個向導，暗夜組織也以向導為主，然然才會懷疑他。

但現在看來，莫爾的整個求學過程非常簡單，接觸最多的人只有焦爍。

除非焦爍也是暗夜組織的人。

陸則軒相信自己的母親不會是那種喪心病狂的瘋子。母親一直認為向導和哨兵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她對軍事醫學院的學生們灌輸的理念，也是讓向導運用自己的天賦去幫助人類。何況，父親一直在暗中調查那個組織，如果枕邊人有問題的話，以陸霆禦的警惕，他不可能毫無察覺。

只要焦爍沒問題，那身為焦爍的學生，很少接觸其他高級向導的莫爾，大概率也不會有問題。可他為什麽要一直留在戰隊呢？明明到了退役的時間還不肯離開？

想起兄長曾經說過“照顧好莫爾”，陸則軒不由心頭一緊。他看向跟蹤莫爾的哨兵，低聲問道：“莫爾這兩天，行動有沒有異常？”

“他周六上午十點出門，十點半去買了一束鮮花，十一點到達郊區墓園，去祭拜陸誠安少将。他在墓園待了一個下午，晚上五點開車回到白塔，周日一整天都沒有外出。”

陸則軒聽着對方的彙報，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強烈……

單獨去祭拜兄長？

莫爾和兄長該不會是互相喜歡吧？兩人當年在獵鷹特戰隊期間互生情愫，可惜還沒來得及挑明，兄長就犧牲了？所以，他這些年一直留在獵鷹特戰隊，只是因為對這裏還有所留戀？

A級向導其實很好找對象，莫爾溫和的性格又很受哨兵們喜歡，追他的人并不少，約瑟夫人也給他介紹了很多優秀的對象，可是，他一直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并不是他在幫暗夜組織當卧底，而是因為，他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嗎？

想到當年兄長犧牲的場景，陸則軒心痛如絞。

莫爾是個很內斂、溫柔的人，兄長卻陽光熱情，仔細想來，兩個人其實很般配。要不是自己當年經驗不足，不小心被怪物包圍，兄長也不會為了救他而犧牲……

陸則軒狠狠攥住拳頭，道：“其他人呢，有沒有異常行為？”

一個哨兵彙報道：“呂小龍，出去逛街，買了一大車零食回來。”

“林風瑤，周末兩天都在拳擊館練習格鬥。”

“熊凱開車去了一家酒店，他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開車在街上繞了一個小時，害我差點跟丢。我還意外看到，有個熟人也在周六那天去了酒店。”在偵查科工作的雪狼低聲說道，“是我們偵查科的副科長齊桉。她的蜜蜂可以大範圍監控，未免被她發現，我沒有繼續跟下去。”

“哪家酒店？”陸則軒問。

“位于首都星郊區的菲爾德溫泉酒店。”

“……溫泉酒店？”熊凱不像是那種會單獨出去泡溫泉的性格。陸則軒低頭看向資料，熊凱的家庭成員被信息科全部翻了出來——父親熊興言，母親齊若芸，姐姐齊桉。

一家四口，難道都已經被暗夜組織收買？

看來然然的猜測和分析是對的，這個熊凱的問題很大。

“對了，将軍，您說懷疑陸誠安少将的死因，我特意翻看了當年的卷宗和調查結果。那個呂小龍，就是在陸誠安少将出事前一周去獵鷹特戰隊報道的。去報道之前，他也買了一大包的零食。”

“……”陸則軒的瞳孔猛然一縮。

零食？一幕記憶中被忽略的場景，突然在腦海裏清晰地浮現。

“大家吃餅幹嗎？我買的餅幹，各種口味都有。”剛來戰隊報道的新兵，熱情地給衆人發放零食。

陸誠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喲，沒想到你是個吃貨啊，這麽大了還吃零食？”

呂小龍笑着撓撓頭，遞給他一包餅幹：“隊長您嘗嘗，這種青檸味的餅幹真的很好吃！”

陸誠安接過來，撕開包裝……那餅幹裏面似乎有一些白色的夾心粉末。夾心餅幹很常見，陸誠安嘗了幾口後似乎覺得很好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陸則軒上前道：“給我嘗嘗。”

陸誠安剛要分給他，呂小龍急忙湊過來給他遞了包新的：“我這裏還有！”

于是，陸則軒接過另一包新的餅幹撕開吃了下去。

“……”

清晰的畫面在腦海裏回放，當時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只是新來的士兵在給大家分享零食，零食的包裝也沒問題。

可現在仔細一想，呂小龍為什麽攔住陸則軒吃哥哥的那包餅幹呢？

是不是因為，那裏面加了東西，他怕兩個S級的哨兵一起吃，局面會失控？

陸則軒臉色一沉，低頭看向呂小龍的資料。

父母雙亡，13歲進入哨兵學院接受教育，15歲畢業，16歲那年考入聯邦第一軍校的軍事偵察學院——這都是很正常的一份哨兵的履歷。

可是，17歲~18歲，他因為身體原因曾經休學一年去治病，之後回來繼續上課，21歲從軍校畢業後，加入獵鷹特戰隊。

表面上看，這份資料沒什麽問題。可陸則軒前後一聯想，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呂小龍的身份，恐怕是僞造的。

吃貨是最好的掩飾手段，他利用“發零食”這種不容易引起懷疑的方式，給陸誠安下藥。說不定，他當年加入獵鷹特戰隊，就是暗夜組織派來做實驗的。

陸誠安，才是暗夜組織的第一個實驗目标。

想到兄長當年突然狂化的場景，陸則軒恨不能将那些雜碎親手抓去兄長的墳前下跪磕頭。

見陸将軍臉色鐵青，幾個特工面面相觑，一時不敢說話。

良久後，陸則軒才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低聲道：“辛苦各位了。繼續回到自己的崗位潛伏，有緊急情況的時候，我會再召集你們……記住，保護好自己。”

衆人齊齊應道：“是！”

特工們迅速消失，陸則軒站在空曠的別墅裏，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份資料。

看來，獵鷹特戰隊的卧底，不只一個。

熊凱有問題，那個呂小龍也有問題。

獵鷹軍團的陸大将軍雖然脾氣溫和，卻是個作風非常正派的人，他從不收受賄賂，極少跟政府官員打交道，閑了就去種種菜、養養雞，想從他身上着手腐蝕，太難了。

所以，暗夜組織瞄準了陸家的年輕一輩。

陸誠安的父親早年病逝，從小寄養在叔父家裏，是叔叔陸霆禦一手将他帶大，陸霆禦對他視如己出，陸誠安率領獵鷹特戰隊南征北伐、屢立戰功，再過幾年，他肯定會被提拔成獵鷹軍團的新一代指揮官。

暗夜組織想通過控制他來威脅陸霆禦。

結果當年，藥物研究還不夠成熟，加上執行任務時意外遇到兇悍生物，陸則軒被圍困，陸誠安為了救弟弟，沖進獸群中厮殺，導致突然狂化，被獸群徹底吞沒……

于是，他們又将目标瞄準了陸則軒。

郊區的別墅十分冷清，陸則軒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裏，高大的背影顯得無比落寞。

他恍惚間想起年少時和兄長一起在這裏玩耍的場景。小時候父母忙于工作，經常不在家，他和哥哥一起長大，陸誠安才是他最親的家人。

他最尊敬的人，為了救他而死……

這是他永遠無法放下的痛。

陸則軒的拳頭狠狠攥進掌心。

那些躲在背後，鬼鬼祟祟的老鼠，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殺了他們，血祭兄長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