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燃盡的煙灰從中間斷裂, 落到晏枭質地良好的黑色西裝褲上。

葉緋從他手中拿走抽了一半的煙,将煙頭按到窗臺上碾滅, 輕輕一笑:“我媽是漸凍症去世的,我運氣不好,遺傳到了。”

他擡眸看着晏枭,面色是全然的釋懷:“你也知道這個病, 治不好的。我不想你陪我耗着,真的,晏枭, 我只能活兩年。”

葉緋又有點想抽煙了, 但想到剛剛晏枭的動作,還是忍了下來。

“那些鬼話都是騙你的,”葉緋回憶自己之前一次次的拒絕,嗤笑,“就喜歡會玩的、愛鬧的什麽的……”

既然已經全部說開了,就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真正的想法,坦然道:“從來就沒有別人, 我只喜歡過你。”

仿佛按了暫停鍵一樣,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晏枭的大腦嗡嗡作響,他踉跄了一下, 張嘴想要說什麽, 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過了很久,久到太陽都改變了方位,他才開口問道:“什麽時候檢查出來的?在哪個醫院?”

葉緋說了那家私人醫院的名字, 然後告訴他:“檢查結果暫時沒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但是我百分之百會遺傳,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漸凍症沒有這個特性,”晏枭糾正他的錯誤,音調平穩,似乎很冷靜,“我聯系醫院,再檢查一遍。”

“不用……”葉緋抓住晏枭的手臂,想告訴他這是在做無用功,卻發現晏枭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好,檢查,”葉緋立刻改了口,配合道,“你說怎樣就怎樣,我聽你的。”

“我馬上安排。”晏枭拿出手機想要撥號,發顫的手卻根本握不住任何東西。

砰地一聲,手機掉到地上,摔出去老遠。

晏枭卻像是毫無所覺一樣,眼神空洞,手指還在機械地做着按鍵的動作。

“幹嘛啊,”葉緋彎腰撿起手機,握住他冰涼的手,胸口泛起一陣疼,“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晏枭,晏哥?再不回神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不作數了啊。”

晏枭看着他的眼睛,下颌繃得死緊,額角青筋跳動,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好歹是我第一次表白,給點面子行不行,”葉緋眼中含笑,見晏枭還是不說話,勾唇道,“非得逼我用點特別手段?”

他上前一步,将手環在晏枭肩膀上,擡頭在他凸起的喉結上輕輕-舔-了一下,低笑道:“這樣呢?還沒反應?”

話音剛落,後背驟然傳來一股壓力。下一秒,整個人已經被晏枭抱住了。

“葉緋,”晏枭雙眼通紅,用一種幾乎讓葉緋喘不上氣的力道,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懷裏,“我會找最好的醫院、最權威的專家,我們好好治病好嗎?”

他像一頭被困在絕路上的野獸,明知道前方是萬丈懸崖,卻還是無力地抱着最後一絲期待。

“不要緊,”晏枭扣着葉緋的腰,不知道是在說給葉緋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會治好,會治好的。”

葉緋被他勒得生疼,卻沒有推開他。

他貼着晏枭劇烈起伏的胸口,睫毛根部微微濕潤,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說:“好。”

其實他們都知道,面對漸凍症,再先進的醫療手段也無用。

只是在這個時候,都下意識地選擇了自欺欺人。

“不要呆在這裏了,”晏枭放開葉緋,拉着他不管不顧地往外走,“我們馬上回去。”那副急迫的架勢,好像耽誤一點,葉緋的病就會擴散一分。

“別這樣,”葉緋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能重新抱住他,一遍遍地重複,“晏枭,冷靜點,冷靜點好嗎?”

他擡頭和晏枭對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回去可以,先讓我收拾一下東西。”

“不要了。”晏枭說。

葉緋無奈:“不拿身份證怎麽坐飛機?”

晏枭現在反應很慢,過了幾秒鐘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盯着葉緋看了一會兒,牽着他折回了屋子。

葉緋的行李不多,再加上他只在這裏呆了兩天,不到十分鐘就歸攏得差不多了。

在這期間,晏枭的情緒好似平複了一些,只是仍舊緊攥着葉緋的手不放。仿佛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

“晏枭,”葉緋合上行李箱,拿手機給宋文發了條微信。在等待他過來的間隙,問晏枭,“如果我不把這事兒告訴你,像從前那樣用各種理由拒絕你,你會放棄嗎?”

晏枭想也不想地說:“不會。”

“那開心點好不好?”葉緋暧-昧一笑,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暗示性十足,“你現在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晏枭沉默地看着葉緋,半晌,以一個從未有過的、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将臉埋在了他的頸窩裏。

葉緋垂眸嘆了口氣,正想要說什麽,房間門忽然被推開,宋文急急火火地走了進來:“葉總,您怎麽——”

剩下的話在看到兩人狀态時,全部吞了回去。

“咳,”宋文假咳了一下,尴尬地将頭瞥到一邊,“那什麽……我過來送送您。”

原本宋文還十分忐忑,生怕葉緋是對劇組不滿。但撞見這一幕後,他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通通煙消雲散了。

跟他們劇組一點關系都沒有,葉總要走純粹是舍不得晏總離開。啧啧啧,怪不得前陣子在車裏激-吻上了娛樂頭條,這一對還真是黏糊。

“公司有急事需要我回去處理,”葉緋站起來,大大方方地道,“我就不多留了,你替我跟大家說一聲。”

“行,”宋文一口答應了下來,“您放心,這邊的事兒交給我。”

葉緋點頭,知道晏枭如今心情急迫,無意跟宋文拉扯下去。簡短交代了幾句,便拉着晏枭離開了。

從影視基地到機場的一路上,晏枭一直在跟他的特助打電話,安排葉緋的機票和檢查等相關事宜。條理分明、冷靜理智。

若不是緊握着葉緋的手和蒼白的臉色,任誰都看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葉緋向來伶牙俐齒,跟誰鬥嘴都不會輸,可此時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能輕輕抱住了他。

兩個人到達鳳市的時候,剛好晚上六點整。一下飛機,就接到了晏枭特助的電話。

“晏總,幫葉總預約了明天的基因檢測和肌電圖,具體安排已經發到您郵箱了。”

走正常程序當然不會這麽快,也不可能直接預約。但事關老板家另一位的健康問題,特助不敢怠慢,直接走了特殊通道。

“您明天的時間也空出來了,新的行程表還要麻煩您确認一下。”

晏枭說“知道了”,挂斷電話後,讓司機直接開回別墅。

“我答應跟你回家了?”葉緋伸手勾住晏枭的領帶,眯着眼睛道,“晏總現在好霸道。”

“葉緋,”晏枭捧起他的臉,低頭吻他的額頭、鼻尖和臉頰,動作輕柔,不含一點情-欲-色-彩,“也是你家。”

葉緋不想讓他繼續琢磨那些破事,故意逗他:“誰說的?”

“你說你喜歡我,”晏枭就很警惕地看着葉緋,一副很怕他反悔的樣子,“我們也結婚了。”

說完,将手伸進了西裝內側的口袋裏。

葉緋正不明所以,就見到了晏枭手裏的小紅本。

比起剛領時的嶄新模樣,這本結婚證邊緣有一點磨損,顯然是經常摩-挲所致。

“你……”葉緋心裏又酸又澀,半晌,才輕聲道,“你是不是傻啊。”

晏枭說:“我不是。”

葉緋閉了閉眼睛,靠在晏枭肩頭。心想,去他媽的尊嚴,這輩子哪怕再難看,他也要呆在晏枭身邊。

晏枭的別墅離機場不近,開了将近一個小時,他們才到家。

時隔幾個月再次踏進這裏,葉緋的心境已經截然不同了。

當初他是抱着徹底跟晏枭一刀兩斷的念頭離開的,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到底還是和晏枭在一起了。

葉緋擡眸,看着晏枭近在咫尺的臉。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可他眼裏的沉重和悲痛滿得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笑一個,”葉緋扯了下晏枭的嘴角,故作委屈,“跟我在一起這麽不高興啊。”

晏枭別開眼,良久,才啞聲道:“高興。”

“你怎麽不看我?”葉緋挑眉,語氣有些危險,“我不好看?”

晏枭轉了回來,碰了碰葉緋的臉,說:“好看。”

“那你還有心思想別的?”葉緋攀住他的肩,仰頭在他唇上輕-舔,濕-着呼吸邀請道,“晏哥來,親我。”

晏枭垂眸看了他片刻,按住他的後腦勺親了下去。葉緋順從地分開唇,由着他動作。

晏枭吻技很差,期間不小心咬到葉緋的舌頭一次、嘴唇兩次。結束後,葉緋靠在他懷裏一邊喘-息,一邊笑:“看來以後要多練練。”

晏枭說“對不起”,然後扳過葉緋的臉,很固執地強調,“但沒關系,我們有很多年的時間來練習,是嗎葉緋?”

葉緋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

大概還沒從剛剛的吻中回過神來,晏枭想。腎上腺素激增确實會導致失語、意識模糊等一系列狀況。

不過好在自己已經完全恢複了。

于是晏枭替葉緋說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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