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屋子裏一片靜默。

晏枭就那麽堅定地看着葉緋, 仿佛要把自己的想法通過眼睛,傳遞到他心裏。

葉緋又是心疼又是無力, 他想告訴晏枭,沒有很多年,只有兩年;想讓他不要再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老老實實地接受現實。

可對上他安靜又執着的目光, 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半晌,他擡頭在晏枭唇角親了一下,輕聲說:“晏哥, 我們盡人事知天命, 未來的事情交給未來去操心。不想太多,在一起就開心點好不好?”

晏枭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話,誤以為葉緋是在質疑他的感情。就特別緊張地抱着葉緋,說“很喜歡你”、“沒有不開心”,嚴肅地像是在對待什麽世界級項目。

饒是氣氛還有些傷感,葉緋也被他這幅傻裏傻氣的模樣逗笑了。又跟他親了一會兒,才推開他說:“坐飛機太累了, 今天想早點睡,我先去洗個澡。”

晏枭說“好”,很自覺地放開了手。

葉緋去他原來的房間找睡衣, 晏枭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像條時時刻刻跟随的大尾巴。

“怎麽?”葉緋翻出一件淺灰色的睡袍,在他面前晃了晃,揶揄道, “你想跟我一起洗?”

晏枭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眼睛,說:“沒有。”

“真沒有?”葉緋不懷好意地往他的重點部位瞥了一眼,附在晏枭耳邊輕輕吐息,“那今天早上用了好久衛生間的人是誰?”

晏枭扣住葉緋的腰,眸色漸漸深了。

“晏哥,”葉緋唇角帶笑,直勾勾地看着晏枭,不怕死地繼續撩-撥,“你那時候在想什麽?”

晏枭喉結滾動了幾下,低頭和他對視。過了片刻,啞聲道:“想你。”

“想我也不行,明天要去做肌電圖。”葉緋靠在他肩頭悶笑。

做肌電圖時,要求肌肉處于絕對放松的狀态,今晚劇烈運動顯然不合适。

“下次吧,”葉緋紅唇微張,壓低聲音暧-昧道,“我洗幹淨随你弄。”

說完,在晏枭小腹上摸了一把,哼着歌進了衛生間。并沒有發現晏枭黑沉沉的、充滿了侵略性的目光一直釘在他身上。

葉緋出來後,直接去了晏枭房間。一進門,他就笑了。

深色的床頭櫃本來是厚重而嚴肅的,但此時此刻,上面卻放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烏龜,一下子就破壞了房間的整體風格。

“還留着呢,”葉緋爬上床,手賤地在龜殼上戳了戳,“我人都在這兒了,這醜不拉幾的東西就扔了吧。”

晏枭說“不要”,從後面擁住了葉緋。

葉緋笑笑,順從地放松身體,按滅了床頭燈。

至此,這張擺了幾年的大床,終于等來了它的另一個主人。

葉緋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好,畢竟兩人剛确定關系,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紀,擦-槍-走-火是免不了的。

但真正躺在晏枭懷裏,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沐浴乳味。葉緋心裏什麽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沒有了,只覺得一片安寧,連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一夜好眠,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葉緋半眯着眼睛緩了緩,意識才逐漸回籠。他動了一下,頭頂立刻傳來晏枭的聲音:“葉緋,早。”

葉緋轉頭,正對上了晏枭清明的目光。

“早就醒了?”葉緋揉揉眼睛,掀開被子坐起來,“怎麽不起來?”

晏枭給他把睡袍往上拉了拉,說:“想跟你多呆一會兒。”

葉緋打了個哈欠,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問道:“今天怎麽安排的?”

“先去做基因檢測,”晏枭告訴他,“然後再去做肌電圖。”

他頓了頓,把葉緋抱得更緊,聲音稍低:“可能會有點疼。”

“小意思,”葉緋毫不在意一笑,故作輕松,“檢查而已,再疼能疼到哪裏。”

知道晏枭擔心,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他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話題:“起來吧,收拾一下趕緊出發,早檢查早完事。”

晏枭說“好”,和他一起去了衛生間。

等兩人吃完早餐出門,已經九點多了。司機盡職盡責地等在門口,載着他們去了醫院。

基因檢測很簡單,抽一管血就行,麻煩的是肌電圖。

因為葉緋暫時沒有出現任何漸凍症的症狀,醫生無法确定他病變的位置,所以只能做全身肌電圖。

“我剛剛問過了,至少需要三個小時,”葉緋一邊簽知情書,一邊對晏枭說,“你別在這幹等着了,公司不是還有事嗎?讓司機留下就行,不然程明浩要跟你抗議了。”

晏枭看着葉緋,說“不忙”,又說“我不走”,很執着的樣子。

葉緋沒辦法,将知情書遞給等在一旁的護士,說:“那你讓人把電腦送過來,在走廊上找個地方坐着辦公。”

晏枭還是拒絕。

“葉緋,”晏枭叫他的名字,然後說,“除了你,我現在腦子裏什麽都裝不下。”

葉緋怔了怔,随即釋然一笑:“好,那你等我出來。”

葉緋上輩子做過腰椎穿刺、這輩子做過肌肉活檢。他本以為肌電圖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然而他失算了。

當那根長長的電極針插進他的肉裏、不斷戳刺電擊時,他還是疼得冒了冷汗。

“沒事,放松,”長相慈祥的女醫生溫柔地安慰他,“虎口的地方确實比較疼,接下來會好很多。”

“嗯,”葉緋接受了她的好意,等那一瞬間的疼痛過去後才繼續道,“我也算是體會了一把紫薇的感受。”

女醫生被他逗笑了:“你意思我是容嬷嬷呗?”

“誰說的,”葉緋挑眉,“您這渾身上下哪兒跟嬷嬷沾邊了。”

“拍馬屁也沒用,”女醫生一針捅進他的肱二頭肌,變換着角度找神經,微笑,“該紮還得紮。”

葉緋悶哼一聲,生理性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

“我大概要紮多少針?”為了轉移注意力,葉緋找話題跟醫生聊天。

“四十到五十吧,”女醫生頭也不擡,繼續擺弄針頭,“做全身就是比較辛苦,忍一忍。”

葉緋眼前一黑,忽然有點後悔答應晏枭來這一遭了。

女醫生的技術非常好,找神經很準。饒是這樣,做完之後葉緋也起不來了。

他意識模糊,冷汗打濕了大半頭發,連晏枭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葉緋,”晏枭臉色發白,活像是也跟着葉緋一起做了肌電圖。他想要抱抱葉緋,卻又擔心碰到他的傷口,只能紮着手站在床頭,笨拙地一遍遍安慰他,“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葉緋這個人,看似随意灑脫,什麽都不在意,實際上顧慮極多。因為從小什麽都要靠自己,所以養成了一副自尊心極強、從不肯在別人面前示弱的性子。

可如今,觸及晏枭關切的目光,他那些準備好的僞裝通通消失不見了。

“晏哥,”他阖上眼,聲音很輕,像是被風一吹就會散,“我好疼啊。”

“就這一次,”晏枭抽了張紙巾,一邊笨手笨腳地給他擦汗,一邊在他臉上輕吻,“再也不讓你疼了。”

葉緋覺得好笑,想問晏枭這怎麽保證。但他實在沒力氣說話了,就只勉強笑了一下,算是回應。

躺了大半個小時,葉緋覺得恢複得差不多了,便和晏枭一起離開了醫院。期間,晏枭很誇張的要背他,被葉緋嚴詞拒絕了。

“就針在裏面戳的時候疼,”葉緋矮身上車,輕笑着道,“現在已經好了,哪那麽嬌氣。”

晏枭充耳不聞,小心翼翼地給他系上安全帶。吩咐司機把車速降到最低,一路蝸牛爬一樣開回了家。

肌電圖的結果明天就能出來,基因檢測則差不多要十天。

葉緋明顯能感覺到,晏枭有些焦躁。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他平均每隔一個小時,就要查看一次接收檢測報告的郵箱。

葉緋嘆了口氣,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好過一點。想起之前聽人家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會好很多,便走進了廚房。

家裏唯一的甜食,就是晏枭囤的那些哈根達斯。

葉緋打開冰箱冷凍層,怔住了。

原本放哈根達斯的地方,正整整齊齊地碼着一堆老冰棍。

葉緋沒多想,随手拿了兩根。丢了一根給晏枭,自己一邊拆包裝一邊道:“你這口味改得夠快啊。”

晏枭靜靜地看着他,說:“你不是喜歡嗎?”

葉緋詫異:“我什麽——”

葉緋的聲音戛然而止,曾經和晏枭的對話瞬間浮現在腦海。

——“你喜歡什麽?”

——“不甜的。”

——“比如?”

——“老冰棍。”

他随口一句話,自己都忘了,晏枭卻一直記得。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葉緋沉默良久,擡頭問晏枭,“要是我一直不答應你,也不來呢?”

“我不知道。”晏枭說。

他撕開布滿冰晶的包裝紙,把剝好的那根塞到葉緋手裏,慢吞吞地說:“我只是想讓你在想吃的時候,能夠馬上吃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肌電圖參考了貼吧和知乎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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