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看她良久,她臉上沒有違心之色。由是心下徹底放得輕松。

剩下的時間交給懷璧拉着小妹問東問西,他向來心細,不一時便将衣食起居,平日住行一應之事,都問到了。懷玉一一答應着,說到極細致處,懷梁也終于相信容落并不曾薄待她。

但他心下仍是不喜歡那個總是一臉陰沉看人的王長子,他想懷玉同他形影不離地相處有一季,在容落這個人身上該是有些“心得”的,只是她太年輕,或許還不能見到。

他便主動開口問,

“小妹,你實說與我,那王長子究竟是個什麽樣人?”

“固然性格陰沉,行事怪異,可是究其本來,原有一大半是這一身的病給牽帶出來的。深居簡出,是因着他的身子不能見風;若說到待下人行事嚴苛,他平常待自己也不見得寬松多少,他待自己都是如此,底下人做的事情不得了他的意,那他是自然要說的。”

“你現在又是為他說話了。”懷璧最先察覺她話中真意,調侃起來,懷玉突然住了口,臉撇到一邊去,小聲争辯,

“不,不許取笑。”

懷璧輕咳一聲,收了調笑的意思,

“按照宮裏的規矩,你還沒到歸寧的時候,可他畢竟也讓你回來了。就此一事便能看出他待你不薄,也并非傳聞中那樣不近人情。”

“我先前也未敢跟他說,是他自己打聽好了,才特意又跟我提起的。”

“難為他有心了。”

懷梁沒有長兄那麽寬和,他仍不怎麽信容落這個人,但在這件事上,願意勉為其難地承認他做得還差強人意。

懷玉機靈地轉過小腦袋替王夫讨好,

“他也問二哥你好,日前從重山關回來,一切也都無恙?”

懷梁臉色更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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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

懷璧卻警醒,

“重山關的事,他也知道了?”

懷玉嗯了一聲,又笑,

“不過,他只怕是我們幹下的,還叮囑我們千萬不要做這事。”

懷梁冷笑,“我們北方人向來行得正走得直,敗了就是敗了,可想不出來要幹這種事。”

“那你怎麽回的?”懷璧又問。

“就跟二哥一樣,他聽了也就算了。”懷玉蹙眉道,

“無論如何,兩位哥哥一定要好好保重,他也要我提醒你們,身邊的人一定要小心。”

她長兄皺了眉頭,

“你平常是不這樣的。”

懷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話,

“目前容落剛找出兩個人遣了出去,都是跟其他殿裏私通消息的。有些人雖不在這裏,耳目來的可勤。”

她說這話時,似乎習以為常。在那一刻,懷梁意識到,那個如同燕方大雪一樣幹淨美麗的女孩,已經開始從他的記憶中流逝了,并頭一次有了退縮的跡象。

但懷玉突然托着下巴聞了聞,小巧的鼻翼翕動着,神色也靈動起來

“……什麽味道?”

“糟了!”長兄懷璧突然臉色大變,翻身沖進了後廚,過一會兒,端出一碗黑墨色的糖稀來。

“啊,糊了。”

懷梁沒什麽表情地評價。

懷玉又笑起來。這個下午兄妹三人就坐在一個屋子裏,跟侍女仆從一起開懷玩笑。

懷璧講承華苑裏的姬三公子連日召歌女進去陪自己賞花,被老王爺連人攆出來,又拿這事跟自己說笑話,連向來少話的懷梁也說得口幹舌燥,講北方一場連下三天的大雪如何連綿地覆蓋在河下關廣闊的密松林上,講他們幼時的好友重榮。

好像他們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幼年,以至于日落平西,懷玉仍不忍辭去。

到了當天晚上,鳳兒還沒有回來。懷梁原先只當他貪玩,到街上買糖,不知逛到哪裏去了,現在則不由跟着着急。

“不如問問姬公子?”

長兄給他出主意,與懷璧不同,秉性嚴肅沉毅的懷梁跟這位姬公子不大談得攏。

但總是用幼貓一樣的眼神看着他的鳳兒,當然應該是他的職責。

他只好嘆息了一聲,拂衣而起,将鎮聲懸在身邊,在夜色之中踏出門去。

第 26 章

承華苑小巧玲珑,來往穿行的侍女模樣都極好。懷梁過去的時候天色晚了,他又是生面孔,故而無人通報,也無人搭理,只有一個穿着妍麗的少女出來告訴他,守江王已睡下了,姬公子則或許在後院。于是他轉身,又踏入後院去四下尋找。

此時月華如銀,玉碎滿地,只一個廣袖長袍身影,在那月下小亭中飲酒獨酌。

對影成三人。

懷梁便在離姬卿尺十幾步遠的地方被他發覺,一眼望着。他正要為自己傾酒的手頓了一頓,懷梁稍稍低下了頭,

“公子。”

姬卿尺笑,“公子不需這樣叫我,在下不過守江王養子,本無公子之分,叫了反而名不符實,我行三,叫聲姬三就行。”

他低沉悅耳的聲音,隔着很遠的地方向懷梁傳過來,

“我猜想小公子星夜前來見我,當有要事。”

“三公子。”懷梁在這事上固執得很,“你曾說過,你知道哪裏可以打探消息。”

“不錯。”他微擡起眼皮,嘴角仍舊是一絲笑意若隐若現,“公子感興趣?”

也顧不上去仔細參詳他嘴角那一縷玄妙的笑究竟什麽意味,懷梁道,

“我府裏有個孩子,我差他去辦事,他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如此說來,公子是要我幫忙找他了。”

姬卿尺何等人物,不待懷梁說完話,他便是一猜即中。懷梁則也不再多繞圈子,

“沒錯,”他問道,“你可能找得到嗎?”

姬卿尺依舊不慌不忙地品杯中那一泓清月色佳釀,借着朦胧泛銀的月光懷梁看見那精美酒盞上刻着一副相當精美的花樣,他還未來得及仔細看,姬卿尺已經斟酒罷,重新将酒壺落回桌上的小盤子裏。

細白磁碟,玲珑雕工相映成趣。

他輕輕轉動着手中酒盞,良久,吐出兩個字。

“可以。”

不過緊接着他又聽見姬卿尺補了一句話,

“只不知道這孩子是個什麽人,竟能讓小公子星夜來這裏親自詢問他的下落。”

“是我身邊随侍。”

姬卿尺啞然半晌,

“是大殿下分給你們使喚的那個?”

懷梁不答,算是對他默認了。

後者又是好久沒有說話,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中笑意更甚,“早聽說二位公子對待下人甚是寬和,這回可算是見了真章。

“他平日裏服侍我盡心盡力,我也不得不為他擔憂。”

“懂了。”姬卿尺轉動放在盤子裏的那枚酒盞,杯中酒還未盡,映着月光倒出他頭上一樹霰雪般桃花影。

“收了吧,今天晚上就到此了。”他吩咐身邊侍女上來收拾,又趁她未走調笑一句,

“好妹妹,拿下去溫着,不許涼了,明早上我起來喝。”

他說完了,轉頭顧向懷梁,

“我雖不能保證找到公子想找的人,不過在這城中我卻有個酒朋友,消息甚為靈通,若公子信得過我,只管跟來便是,又或許,他能給公子說出些有用的話來。”

懷梁跟着他一路過了秦安的十裏街市。此時月色已然高升,而仍未過人定,沿街叫賣聲不絕,各式各樣的飾品玩物,吃食酒盞花樣繁多。姬卿尺便帶着他在這琳琅滿目中從容穿行,仿佛對眼前這一切習以為常。

他們終于定下腳步的時候,懷梁眼前則換了另一番景象。

一處極高的樓。或許是這一片街市中最高的。懷梁驚疑不定地看着樓角挂着的那幾十個大小不一,材料各異的紅紗和碧紗小燈。

樓下造景出湖,樓角飛檐雖點了小燈,裝飾卻十分風雅清幽,匾上高懸結海樓三個大字,流水行雲,路出名家。

“這裏是……”

姬卿尺仰頭看着高樓上依依人影,語帶笑意,輕如浮光,“酒色之地而已。”

那雙桃花眼帶着酒氣向他回顧,微微紅着,幾乎是有些奢靡的漂亮。

懷梁只覺得一股氣撞進頭:這位揚名內外宮的花花公子多半是耍了他,想來也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閑散公子,又能到哪裏去打聽消息,多半是借着這個由頭混出府來尋歡作樂才是真。

他當即冷了臉想要拂袖而去,卻連身還沒轉過去,就被姬卿尺從身側一把拉住。

“公子不找人了?”

姬卿尺看着他,笑意晏晏,言語間卻并無半點疑慮,懷梁有一瞬間覺得他似乎是故意在吊着自己的胃口。但縱使這樣,他也仍不覺得姬卿尺能夠再給他帶來任何有用的東西。

他并未回顧,冷然道,

“恕我無禮了,只是我不覺得,此處是個打聽消息的好地方。”

鳳兒此刻還毫無消息,他不願繼續留在這裏浪費時間。

姬卿尺卻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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