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就算是他,也不好把臉皮撕得太破,更不能平白冤枉好人了。雖然……按照當時的情況來說,你哥哥嫌疑确實很大。”姬卿尺坦言以告。
懷梁仍不願放棄自己的看法,
“光夜為人一向謹慎,脾氣又極為寬和,他絕不可能做這種事。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和我待在一起,就算是想要下毒害人,我怎麽可能不查一絲蛛絲馬跡。他如果有這個本事,又何必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親自動手?”
“更何況,那日席上的人,殺死秦王的動機比他大的大有人在。”
那清越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帶幾分涼薄,不懷好意的諷刺。
懷梁感到姬卿尺話中有話,“你是什麽意思?誰會有殺死秦王的念頭?”
姬卿尺看了他一眼,“不說行嗎?”
懷梁低下眉眼,“這對我兄長脫罪可能十分重要,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那麽,要我說的話……要想知道一個人為何會被殺死,先要看,他死了之後,誰成了最大的贏家。”姬卿尺說的隐晦。
“白瑟?”懷梁知他為避耳目,故而聲音放得極輕:太子之位從來未定,如若真如姬卿尺所說,先王存的是廢長立幼的心思,又或者……真的有所謂遺诏這種東西在的話,她便可以國母身份垂簾而治。
更何況,就算不能,将這樣血腥的一盆髒水扣在懷氏兄妹頭上,也算是了了燕方和附佘數代恩仇。
他試探性看向姬卿尺,後者含糊地答應着,
“嗯,算一個。不過看她舉動,想必遺诏這種東西并不存在,最後即位的恐怕還是大殿下。要真是她做得,那事就做拙了。”
一個?……那麽若還有的話,就是……
容落,懷梁心裏忽然跳出他的名字:他身為王長子,秦王薨逝,他自然而然就繼承江山,也免了跟自己那極受寵愛的小弟争儲的麻煩。
但如此的話,他直接處死懷璧當作替罪羊豈不是最佳選擇,何必又頂着白瑟的刁難為兄長擋下牢獄之災,甚至也沒有限制自己的行動呢?
Advertisement
姬卿尺用手指輕輕點着桌子邊沿,“小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麽嗎?”
懷梁搖了搖頭,“暫還沒有。”
“大殿下。”
姬卿尺忽然将目光投向他身後,端莊地站起來,就好像剛才說出那些話的人不是他一般,但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斂目光,靜靜盯着桌子上一片木紋。
“懷公子。”容落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那一日懷梁在中庭見他和白瑟的時候,已經好了很多。他身上也沒有穿什麽厚衣服,雖然看上去身材清減了不少,但是精神卻佳。
姬卿尺何等會看眼色的人,他對着懷梁眨了眨眼睛,“想必大殿下是有私事要說,我留在這裏不妥,那麽,我就告辭了。”
言罷飄然而去。
“你到他這裏來幹什麽?”
容落皺眉頭,懷梁想起從他們剛到秦安那一日,容落似乎就十分不喜歡這位守江王的養子。
“也沒什麽別的事,找他來幫着參詳參詳……有什麽事嗎?”
容落看着他,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歉疚,他說,
“內宮服喪出殡,岳相非要把你哥哥挪進牢裏……我勸不住他。”
懷梁的手掌在寬大的衣袖底下握緊了,“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他輕輕嘆了口氣,“岳相跟我父王情真意篤,這件事出了之後他整夜不寐……你別怪他。”
“我不怪他,等到我們找到兇手,事情自然水落石出……灣兒怎麽樣了?”
“這些天偶爾想起來還是要哭,我勸了好幾回,又告訴她即便是到了大牢裏也是以禮相待,斷然不會委屈了她哥哥,這才好些。”
“宮裏現在怎樣了?”
“有無數的事等着做,再過兩日,還要籌備傳位的事情。”
懷梁聽這段話的時候心裏頗有些異樣:雖然他自己不願去想,不過姬卿尺的那番話終究還是在他心上不輕不重敲了個印子。雖然,他自己不願去想,此刻跟他寒暄的容落,那個提起懷玉來,眼神溫柔的容落。
“灣兒”兩個字從他嘴裏吐出來,像一片輕輕的雲朵,溫暖地罩在人的心上,恍惚間一洗他身上蕭殺之氣。
“那麽我現在應該稱呼您秦王殿下了?”
“那倒不必。”他回答,“雖然整件事都忒急了些,不過……終究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站起身,“我想去找你哥哥的,想着你可能也要見他,所以特意來找你。”
第 35 章
“光夜。”他的話音剛一響,懷璧便循着他的呼喚回頭過來。
長兄換了一身素衣,抱膝坐在窗下,那身素衣襯得他身形,竟有幾分單薄。懷梁驚覺自日前一別,如今再見之下,他整個人都黯淡不少。
環顧一圈室內,懷梁終也放下些心。懷璧身旁是一色紙窗木榻,清幽而不寒苦。足可見容落并沒有說假話,他确是在全心全意地為懷璧提供在他能力允許的範圍之內最好的。甚至于,雖然明面上說是把他“挪進大牢”,實際上卻是未出內宮的一座偏殿。
他此時所居的芳草宮,正是前朝處置軟禁犯下重罪的王子王姬的地方。
“灣兒可還好?”這便是他的長兄對他的第一個問題。那一刻懷梁驚訝于他們二人的默契:每一個人最先想到的都不是自己,懷璧沒有想到自己身陷囹圄,懷梁沒有想到自己舉步維艱。
他們最先想到的,都是他們最親愛的小妹。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情,本沒有一件,是她應該承受的。
“灣兒還好,來之前我曾見過他的。雖然難免為你的事情擔心,但是衣食起居都有容落照顧着,精神頭還好。我今天看見她的時候,容落正跟她商量登基的事情。”
“這樣說來,灣兒就要做王後了。”
懷璧臉上竟很有幾分高興。懷梁一時間幾乎說不下去,曾有一刻,他很想伸出手,去展平懷璧眉間的褶皺。
但是那皺褶現在自動自覺松脫瓦解,那一刻,懷梁知道他是真的實心誠意,在為自己的妹妹高興:他小妹就要做王後了:那十六重鳳九子金玉步搖帶在她黑漆漆的頭發上,想必非常好看。
只是如此想到,便愈增懷梁心中的痛苦:
他的長兄本是兄妹三人中脾氣最溫和,為人最可愛的那一位。又怎該無端遭受污蔑,身陷囹圄。
懷璧忽然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叫了一聲他的表字。
“只要大殿下願意幫我們,我們是不愁洗不脫嫌疑的。”他這樣說,好像懷梁心中所有擔憂,考量,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此刻的嘴角竟然是微微彎着,那一瞬懷梁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他從林将軍習武,長兄從李明堂習文,因此他受的罪難免多些。那時候長兄便是如此,從他們的嚴厲的次父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只為了跑到後院安慰他一時半刻。
他看見他溫柔的長兄忽而斂起了眉毛,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芳草宮內室裏,暗沉沉發着光。
“怎麽了,光夜……你想到什麽?”
懷璧輕聲應他,“我在想,那日你在府中曾遭到刺客,是那個叫鳳兒的孩子。”
“不錯。”懷梁迅速意識到這兩者之間的聯系,“你懷疑他?”
他的長兄點了點頭,“你也曾說,在那之前他曾經被人帶走……可知他去了哪兒?”
“我曾找過,但是了無音訊。”
“這樣看來的話,他确是很可疑。他對你動手的時候,曾說過什麽來着?”
“他說,他并不想殺我。”懷梁一五一十告知于他。
“但是他卻想讓你受傷。”懷璧眼中閃過一抹清光,
“如此的話,你自然就不能列席秦王家宴了……請柬送來的時候,他也是在旁邊看着的,對不對?”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有人會在家宴上刺殺秦王。”
一道光模模糊糊在他心裏閃了開去,是如此嗎?
“不錯,即便不是他親自動手,他也必然知道這個計劃。”
他懷着一席沉甸甸的心思走出了那處對精巧磅礴的內宮而言有些過于狹小的宮殿。或許,他想到,長兄說的确是對的,他總是忍不住想起少年站在月色裏看他的眼神,他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看他得時候眼睛裏沒有多少光彩,并非冷酷,只是麻木。
但是他那樣真誠地說,我不想殺您,公子。
即便是到了那時候,他仍然叫他公子。就好像一個月以前,他們衣食起居都在一起,他夜裏覺輕,舉動機敏,懷梁把他安排在自己外頭睡着下夜,早飯有時送到屋子裏來,他便同他一起用了。
他總是那樣恭謹,勤快,眼神有些羞怯又讨好,他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