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樣子總像一只患得患失的小貓:要跟人乞寵,又怕惹了人不高興,被誰一腳踢開。

他生得柔軟美麗,雌雄莫辯,一雙天生成的異色眼睛豔得驚人,像是玉雕成水碧點彩的人偶娃娃。他懷裏隐藏致命鋒刀,他袖間一道匕首的光,竟有種“月明林下美人來”的況意。

他沒有想過這個。

懷梁搖搖頭步出正殿,斜晖脈脈,芳草萋萋。容落換了一襲青衫,他穿得總是素樸,絲毫不像是個王家長子的模樣。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一扇扇的大門穿過去,身側把門站崗的守衛也換了好幾撥兒,直走到太陽落山,才回到太子明德殿前。

此時那一輪火日完全在堂皇的飛檐角沉了下去,天邊只留着一線淺金,亮得刺眼。

太子府前站着的兩個人影,由此看不清面容。直到懷梁和容落走近,他方才看清是一個人站在樹下,再近些,他看清那是個臉龐俊美的男子,跟他的長兄大約一般年紀,他目光沉靜溫和,讓他整個人又顯得沒有他身邊人那麽鋒芒畢露。

而那一位,與他身高相仿,年齡看起來也相差不大,但是那個人身形更要高大,更兼眉形鋒利,氣質凜冽。見到懷梁的時候,稍稍往旁邊一側身子,仿佛是很不願意碰到他一般。

懷梁皺了皺眉頭。

他從不認識這兩個人,另一邊則是姬卿尺,懷梁也不知他來了多久,他遠遠地站在另一棵大樹下,跟此二人相峙,看見懷梁,笑眯眯向他招了招手。

見此情景,那氣質淩厲的男人眉頭皺緊,眼底淩厲更甚幾分,手甚至已經移到了腰間的劍柄之上。懷梁毫不疑問,如果不是因為這還是在太子府門前,沒準他會直接拔劍也說不定。

不但如此,就連他身邊的那個溫柔的男人,臉龐上都微微出現一絲克制的厭惡神色。

這回,懷梁想,他知道他們的厭惡究竟是指向誰的了。只是姬卿尺何時又招惹了這麽兩個人?

他快走兩步到姬卿尺身邊停下,“你認識他們?”

姬卿尺給他使了個顏色,“這裏不方便,我們出去說。”懷梁眼角餘光最後看見的,便是容落把那兩個人迎進他自家的明德殿。

姬卿尺又走出一段,直到容落的門已經在他們身後關上,他也确定了那兩個人不會再從門裏出來。他終于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開口,

“那兩個人,是楚庭最長的兩位公子,宋子衿和宋子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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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公主的哥哥?”這下子就不再有疑惑了:守江和楚庭隔江相望,互有摩擦,世代不合,這是出了名的。

“看不出來啊……”姬卿尺有些驚訝地看他。

“凡世不生楚明光,我要是不知道,豈不是孤陋寡聞。我聽說楚庭王一脈一向遠在南方,他們這次來究竟是為了什麽?更可況,他們的父親還沒有到。”

“你不知道?”姬卿尺收起了他的笑意。

看着他的表情懷梁頓時心下就有些疑惑,他問道,“知道什麽?”

姬卿尺低聲道,

“楚王在平涼口兒孫渡上遇刺,勉強撐到了京師,也沒能保住性命,京城派出去跟他同行的霜佢城城主不知所蹤,這兩位公子是來京師扶靈回鄉的。自然……他們的父王也不能白死,這一回來找容落,估計也存了要查一查的心思。”

他低頭,目光游移在地上的石板花紋,

“這下子,天下五王,已去其二。”

他看着懷梁,忽然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小公子,要變天了。”

第 36 章

懷瑾最近越來越難得閑空陪陪女兒。

幸得懷樟雖然年紀小,但敢說話,不怕生,生的也十分可愛。不單是仆從家臣的兒女們願意讓着她跟一塊玩兒,府裏上下也都喜歡她,許她在書房裏,甚至是在大人們議事的大廳裏呆着。

懷瑾将這一年除算的稅本落在面前,先默默地在心裏點數了一遍,數量無誤之後就推開放着,預備下午一起看。

懷樟坐在他懷裏,伸出小手好奇地拿了一本,要放進嘴裏咬咬。

懷瑾一時不查,女孩的口水就把一個賬本浸濕了半角。他趕緊伸手去奪,小家夥卻不松口。

父女兩個人圍繞着一個賬本展開了拉鋸戰。

懷瑾想要裝模作樣地訓斥他兩句,可剛皺起眉頭,話還沒有出口,一個人便推門進來。

懷樟機靈地轉頭往門口傳來響聲的地方看去,口水還挂在嘴邊。

——懷瑾趁勢毫不費力地奪回了自己的賬本。

一向被家臣評為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有些刻薄,不近人情的公子,這一回竟然笑着對女兒晃了晃手裏那沓紙。

懷樟氣鼓鼓地對他怒目而視。

拉門聲讓懷瑾回過神來,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何人?”

“禀東府,是田部薛方宏大人。”随侍的聲音,隔着門遠遠地傳過來。懷瑾拍了女兒一把,小懷樟乖乖地不再動彈。

“請進來吧。”他答道。

薛方宏走進來,看見他桌上一堆的文書,笑道,

“竟然已經都安排好了,有了東府大人,今年快了許多。”

他說着,從懷瑾桌上拿走了将近一半的賬本。

薛方宏是北地的老臣,鎮守信玉城的薛家家主之弟,在讀書人中也很有威望。自明堂東府稱病退隐之後,許多人都以為,會是這位勤懇在東府部下效力多年田部大人成為繼任者,但懷鎮和李明堂力排衆議,選出懷瑾作為新的東府,統禦北地內務。

當日懷瑾聽說了這件事情,心裏本來大為惶恐:他年紀極輕,不過王府庶子,出身又頗微賤。而薛方宏不但望族之後,且久為東府效勞,在群臣中亦有人望。懷瑾當然怕自己不能夠服衆,便親自前去拜訪薛方宏。

“懷瑾無才無德,若薛大人首肯,懷瑾願意在薛大人手下效犬馬之勞。”

薛方宏對于此事的态度倒相當寬和,

“公子才德有目共睹,既然明堂東府都屬意于你,那麽這個位置就該是你的。”

懷瑾再欲推辭的時候,這位直率的北地讀書人一把挽起了他的手,直截了當地把他推出門外,在他面前關上了大門,在門後說,

“公子也不必繼續推辭了,既然大人和王上都點了頭,那您當之無愧的就是我們的東府。”

這件風波就這麽以一個啼笑皆非的方式結束了。

他雖比懷梁大上一輩,但至今仍毫無怨言地在他手下效勞。

轉眼到了除算的時候,他又像如今一樣,跟懷瑾一起承擔了絕大部分的計數工作。

薛方宏進得門來,先是逗着小女孩兒懷樟跟他玩笑了一會兒。

這幾天他來的勤,懷樟早就跟他混熟了,在他身上上蹿下跳,像一條小狗。他這才抱上那一摞賬本這麽說,

“既然您已經檢出來了,剩下的算數,就由我們這些手下來做吧。除算快結束時,再一并給您送回來。”

“不必着急。”懷瑾對他很是恭敬,一直送出門外。

空下來的桌面變成了女兒的游樂場。懷樟快活地爬上去,先是坐着,後來坐着還不過瘾,非得伸開四肢平躺在桌面上。

懷瑾對她有些頭疼,但想到這些天來也沒有好好陪她,心裏又覺得愧疚,就讓她敞開了随便玩,把桌上的一方硯臺也撤下來,免得掉下來砸到自己。

父女倆在一塊兒享受了片時的寧靜。一玩就玩到了中午,小随侍進來傳飯的時候。

懷瑾因為要忙着除算的事情,在桌前坐了一上午沒出去走動,這時也不大餓,只吩咐他們傳了兩樣熱的點心來,還有一碗熱湯,給女兒吃了。

當天下午,李重榮又來請他,一起去探病中的懷鎮。

懷瑾便将懷樟交給乳母帶下去睡午覺,又囑咐道,

“若是下雪,下午就不要叫她到外邊去玩兒。”,這才跟李重榮一起往後院去。

李重榮還在服孝,身上穿了全黑,父親剛剛去世,他促遭此變,這幾日精神也不大好。北地王懷鎮驟失老友,再加上原本就身體虛弱,一個月前又染上痰中帶血的毛病,也一下子就病倒了。

更不消說懷瑾日前已經得了秦王遇刺、懷瑾下獄的消息,只是彼時東府剛剛出殡,懷鎮病得下不了地,他就按下了這件事,只暗暗使人去秦安活動,探聽消息。

不好的事情可謂都趕在了一起。

離開懷樟身邊的懷瑾覺出,一種不祥的氣氛正籠罩在北方陰雲密布的天上。

午後怕果真是要下雪了。

身邊,李重榮擡起頭往天上看了一眼,竟在同一時間說出他心中所想,

“過會兒怕是要下雪了。”

懷瑾看了他一眼,應和道,“是啊,別下得太大,耽誤了播種才好。”

懷鎮用過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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