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陸鳴================

阿九依附在秦輕顏身上不僅沒有虛弱,殘缺不全的魂魄被秦輕顏包裹着,反而穩定了許多。

他的情緒也緩和下來,認識到了自己的沖動,對敖奕道,“我昏了頭了,這樣太過冒險,如果失手,那我們……”

敖奕反而堅定了念頭,他用着阿九的身體,在屋子裏翻箱倒櫃找東西,“相信我。”

他知道結局,無陶的确死于五十年前。

從赤鹞帶給他的消息來看,西北衆妖并不清楚無陶到底是怎麽死的,也有傳言說無陶是被他殺的。他初聽時以為是說他在金陵重傷無陶的事情,對這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嗤之以鼻。現在看來,也許,無陶真的死在他的手上。

如果……他心中隐約有個猜想,只是中間還有許多疑點,還不好說。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秦輕顏多半是活不成了。

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阿九知道。

秦輕顏也能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了,還能在腦海中加入其中。他看着敖奕在屋裏屋外走來走去的翻東西,問道,“你在找什麽?”

敖奕停了下來,描述道,“一種烏鐵。産于陰山,可制天狗。”

秦輕顏搖了搖頭。

敖奕早知如此,也沒放棄,繼續翻找。他本沒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在阿九房間有了驚喜發現——阿九的枕頭下面就藏着一把烏鐵匕首。

“寶寶,你哪裏弄來的?”秦輕顏驚道。

阿九當然回答不上來,茫然道,“我……不記得了。”

敖奕掂量着那把匕首,沉思着。

他們又找了找,發現阿九的房間裏藏着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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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奇的凡間小玩意兒,吃剩的糕點零嘴,凡人的書,地理圖志,道法符箓……還有本幾乎快被翻爛的妖怪圖鑒,寫有無陶的那一張折了頁,無陶的名字用朱筆圈了出來,下面力透紙背寫了個殺字。書中還夾着張草草勾勒的三危山地形圖,上面标了記號,一路往西南而去,直指幽州。

敖奕掀開地毯,發現地上歪歪扭扭刻了個法陣,依稀像是個傳送陣,錯誤百出。

如果說這些還算正常,那麽秦輕顏從阿九衣櫃裏翻出來的幾件低胸襦裙,就有些不正常了。

那幾件女裙用破衣服包着壓在衣櫃最角落裏,下面還放着個盒子。打開盒子,秦輕顏險些沒暈過去,那盒子裏盡是些腌臜玩意兒——合歡膏,勉鈴,角先生……還有幾件不堪入目的露骨的肚兜亵褲。

“秦陽!”

秦輕顏對着敖奕怒斥一聲,反應過來,無力地靠在衣櫃上,面色蒼白的自責道,“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我兒……都是我的錯……”

敖奕默默将盒子和裙子都收了起來繼續包好塞回衣櫃角落裏。

阿九也很驚恐,試圖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幹巴巴地重複道,“我……我不記得了……”

“是誰!”秦輕顏胸中燃起無盡的憤怒,“是不是無陶那個變态?不對,不是他……”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抓着敖奕的衣領質問道,“是不是無陶的那個兒子?!絕對是他!!!他叫什麽……陸鳴,對,陸鳴……我要殺了他!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阿九嗫嚅道:“媽媽……”

秦輕顏松開敖奕,癱坐在地上捂臉哭泣。

情況有變,又橫空多出來一個陸鳴,敖奕要調整一下他們的計劃。他問阿九,“你……了解這個陸鳴嗎?”

阿九滿腦袋問號,“你問我?我什麽情況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麽會認識他!”

敖奕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是問你之前……你不是先知麽,有沒有看到過,關于他的命運?”

“什麽先知後知,我什麽時候成江湖騙子了……你怎麽知道?!”

阿九還沒吐槽完忽然回憶起來,他的确吹牛說過自己是先知。當年敖厭以為他勾引敖奕,想去拿捏他,被他先聲奪人一通瞎扯給糊弄過去了。沒想到這話竟然還能傳到敖奕耳朵裏。

“你爹可真是個大嘴巴!都特意跟他說了不要告訴你,沒想到他還是跟你說了。”阿九無語至極,這可不像敖厭的作風。

阿九還在秦輕顏身體裏,敖奕看不到他,便垂下眼睛,輕嘆道,“我親耳聽到的。”

“沒看出來,你還有聽牆角的習慣哈!”過去了二三十年,這期間發生了太多事,生離死別他都經歷了好幾次,阿九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都說了什麽,反正當時也只想吓唬吓唬敖厭。

他努力回憶了下,“陸鳴,陸鳴……這是什麽地方?三危山是吧?三危山在西北,遷三苗于三危,以變西戎……西至三危,東至扶木……不對不對,這裏是山海經,呃,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

阿九疑惑道,“這根本沒有什麽無陶啊!再說天狗不是陰山的嗎?我真不知道什麽陸鳴,大概是無關緊要的背景板吧!”

敖奕的眼睛縮了縮。

秦輕顏已經接受了現實,越發堅定了想要逃出去的決心,可聽他們兩個說了半晌,忍不住心生疑窦,“寶寶,你和這位,這位……”

敖奕幫他接上,“敖奕。”

秦輕顏之前的恐懼又浮現在眼底,轉瞬即逝,他慌張地移開目光,問阿九,“寶寶,你怎麽認識,認識這位敖,敖奕?”

阿九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支支吾吾了半天,“媽媽,你先相信我,等我們出去,我再慢慢跟你講,好不好?”

“好,我相信寶寶。”秦輕顏嗯了一聲,“青黎就是三青鳥的後裔,他十年前已經被無陶給殺了。那個陸鳴,我見過他幾次,跟無陶一樣專橫跋扈,是窮兇極惡之徒。唉,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寶寶。”

阿九看他難過心裏也很傷心,勸他道,“也許不是這樣……”他說到這裏不敢再說了,證據擺在這裏,不是陸鳴難不成還是無陶,阿九想想都覺得惡心。

敖奕眉頭深鎖,他與陸鳴交過手,知道那狗崽子的修為不低。

“我們得……”他話還未說完,臉色就變了,有人來了。

“寶寶!”

陸鳴拉開後窗跳進來,手裏端着盤紫黑葡萄,滿面笑容地道,“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敖奕怕他發現自己的妖瞳,立刻垂下了眼簾。

秦輕顏迅速反應過來,擋在敖奕身前,怒氣沖沖地指着陸鳴罵道,“好啊!原來是你!無陶害得我還不夠慘嗎?你為什麽還要來禍害我的孩兒!”

陸鳴只有三百多歲,化出年輕俊朗的人形,高大又健壯。他進來時笑得滿臉憨厚,一點兒也沒有秦輕顏所說的兇惡之相。

可被秦輕顏擋了路,他面上卻露出狠戾,手也未動,秦輕顏的身子便飛出去撞在衣櫃上昏了過去。

敖奕心頭一跳,想去看阿九的情況,卻被陸鳴攔腰摟住。陸鳴将手中的葡萄放在桌上,心疼道,“寶寶,你怎麽受傷了?是不是這個賤-婊-子打了你?”他火上心頭,要再去踢昏死過去的秦輕顏。

敖奕反手抱住他,垂着眼睛模仿着阿九委屈又可憐的聲音,抽了抽鼻子,小聲道,“不是他,是……是無陶……”

陸鳴一聽是無陶,更加憤怒,破口大罵道,“那老不死的敢動你!寶寶放心,他也活不過今年了,等這小-婊-子身上的毒發,他們兩個就再也不會礙咱們的眼了。”

敖奕面上不動,心中卻吃了一驚,這個秦陽小小年紀竟如此心狠手辣,為了殺無陶勾結陸鳴,還在自己母親身上下毒。他用餘光掃了一眼秦輕顏,阿九還在秦輕顏身體裏,這麽久沒出聲,不知道是不是一起昏了過去,若是這話被阿九聽了去,只怕他又要失控。

這個秦輕顏,命數如此,無論如何都是個死局。

這些想法也只在一念之間,他裝出虛弱的樣子,閉上眼睛靠在陸鳴懷裏,“我的頭,好痛……”

“怎麽了寶寶?是不是傷得很重?”陸鳴抱着他在窗前的矮榻上坐下,去看他的傷口,揭開抱着傷口的布條,手掌虛按在上面,渡了靈力過去。

敖奕要的就是這個機會,他趁機吸取陸鳴的妖力。陸鳴一身的妖力被抽走了小半才察覺到不對,收了手,疑心道,“寶寶,你的傷為何如此之重?”

敖奕先用借來的妖力掩蓋了自己的妖瞳,擡起眼睛對陸鳴微微一笑。陸鳴方才的疑慮瞬間抛之腦後,呆愣愣地道,“寶寶,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是麽?”敖奕心念一動,擡手摸了摸陸鳴的臉,學着阿九嬌憨的模樣,“哥哥……”

陸鳴立刻眼睛都直了,“寶寶乖,等那老東西死了,我就娶你做夫人。”

“別急。”敖奕伸手按在陸鳴臉上,“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陸鳴嗅着少年身上獨特的甜香,含糊不清地道,“帶你回幽州麽?好,沒問題……”

敖奕的手慢慢滑到陸鳴的頸側,在他耳邊柔聲道,“不是這個……”他雙手猛地發力,死死摁住陸鳴的頸側大動脈。

“去死吧!”

一聲怒喝,阿九操縱着秦輕顏的身體,握着那把烏鐵匕首,用盡全力捅進陸鳴的後心。

敖奕将借來的妖力全注入了手上,陸鳴瞬間兩眼發黑,還來不及反抗,就被烏鐵匕首紮了個透心涼。他雙目暴突,嘴裏湧出鮮血,面上全是驚疑,張了張嘴,“寶……”

還未發出聲,就倒在敖奕身上沒了呼吸。

“啊!!!”阿九尖叫着,猛地把那匕首拔出來,鮮血濺了他一身一臉,他像是未察覺,雙目通紅,直着眼睛一連又捅了十幾下,直到雙臂酸軟沒了力氣,才哆嗦着問敖奕,“死、死了麽?”

敖奕探了探陸鳴的內息,确認道,“死了。”

阿九當啷一聲丢了手中的匕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如瀕死般大口大口喘息着,瞳孔放大,眼神沒有焦距地看着那把被血浸透的匕首,嘴裏無意識地重複道,“死了,死了……”

敖奕推開陸鳴的屍體,蹲下來抱住阿九,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道,“沒事了,別怕。”将所剩不多的妖力渡了些給阿九,安撫他因為情緒激蕩開始渙散的魂體。

秦輕顏也被這絲溫暖的妖力喚醒,他一醒來就無意識地奪回了身體的主權,看到陸鳴的屍體,不敢置信地笑出聲,解恨地道,“死得好,死得好!”

敖奕放開秦輕顏,走到陸鳴的屍體旁,檢查着上面的傷口,沉吟道,“我有一個想法……”

敖奕終于可以确認,原來,他就是陸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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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遷三苗于三危,以變西戎;

《呂氏春秋》:西至三危,東至扶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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