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幼兒園相處二三事(1)
壹/關于淵止
淵止是個很黏人的小孩。
因為他的獨特經歷, 青徽一直覺得他應該很獨立不會依靠別人的孩子, 是那種自己一個人就冷靜地會把事情全部解決, 然後雙手插兜輕松一笑的酷哥類型。
然而并不。
可能是物極必反的原因,他尤其黏人,比白遂還要黏, 有時候恨不得身邊随時有人,他一擡頭就能看到熟悉的人影。
如果沒有人的話,他就會突然焦急起來。
這個發現得從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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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兒園的課程還是那些,到了下午還是自由活動時間。
每次這個時候,淵止與白遂更喜歡去後面的小樓裏躲着看書,而葉長安就喜歡拉着青徽表演他的十步穿楊的技術,二人順便再聊一聊關于戰術之類的看法。
反正青徽随便拿三十計裏任意一計“糊弄”一下, 他也聽得津津有味。
狂熱的“軍事愛好者”什麽都不挑。
二樓沿牆是一排只有兩層高的書架, 間空出偌大一片地方, 地上鋪着柔軟厚實的地毯,上面再放着矮小的桌椅。
白遂拿着書趴在地上,看着繪本上色彩明豔的圖畫, 鼻子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貓科動物的愉悅聲音,手肘在前面支撐着, 兩只腳丫在空随便亂晃着。
淵止就坐在白遂旁邊的椅子上, 坐姿端正挺拔,背部直直的絲毫不松垮下去, 手指拂過書頁的力度, 都比春風吻過行人面頰還要輕柔。
畢竟這是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碰過的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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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沉浸進去一樣, 貪婪地吸收着裏面的字,就好像娘親還在他身邊,抱着他指着書上的字,一個個告訴他,這念什麽。
只是再一低頭時,就發現剛剛不知道什麽時候拱到他腳邊的小孩不見了。
可是他剛剛明明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啊。
淵止一下子就慌了起來,他踉踉跄跄撐着桌椅起來,因為太過焦急反而被椅子腿給絆了一下,一下子撲倒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不疼,但是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的耳邊沒有任何聲音,像是又回到了狼狽東躲西藏那段時光裏,為了不讓那群人發現自己的蹤跡,就只能像這樣躲在所有的陰暗裏,見不到一絲光。
他曾經躲在樹洞裏。
那是一棵很大很大的鳳凰木,遮天蔽日,垂下的枝葉嚴嚴實實蓋住了小小的樹洞。
他蜷縮着身子躲在裏面,聞到的全是裏面混雜在一起讓人惡心的腐臭味,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在裏面躲了多久,是一晚還是兩晚三晚,因為他見不到一絲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贈他以微弱光芒。
**
現在的他,莫名覺得和那時候好像啊。
他們是不是又嫌棄自己不好玩,長得不好看,還是個血脈不純的人?
淵止的心思有時候細膩到無人理解,可能是受到的嘲諷取笑太多,他習慣性在白遂他們面前用溫和的笑容掩蓋住他心裏的膽怯。
他怕再被抛棄。
白遂跑過去霍霍葉長安了,青徽索性就上了二樓,只是一進門就看到行着如此大禮的淵止,她有些納悶地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問道:“你在幹嘛呢?”
淵止閉着眼睛,所有他以為自己堅強到已經遺忘的記憶又争先恐後湧上心頭,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刀刃上染着殷紅鮮血。
聽到青徽聲音的時候,他惶惶然,感覺是自己的幻覺。
青徽又拍了拍他:“淵止,白遂他們都在下面玩,你要不要也出去和他們一起?”
這下,不是幻境,是真的!
淵止一下子從地上擡起頭,看着青徽的眼神灼熱熾烈,好像有兩星火焰從瞳孔深處漸漸燃燒起來。
青徽倒是被他看得有那麽一丢丢手足無措。
她伸手去扶他:“起來吧。”
淵止借力,從軟塌塌的地上爬了起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剛剛被椅子絆了一下,跌倒了。”
“啊?那摔疼了嗎?”青徽急忙問道,又拉着淵止站在她正前面,臉色焦急地打量着。
淵止覺得心裏暖暖的:“沒有,地上都是軟軟的,我怎麽可能會有事情。”
“那就好。”青徽松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剛剛有點關心則亂,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了,“走,我們下去去找那兩個家夥吧。”
“好。”淵止點頭,跟在青徽身後。
他偷偷地,偷偷地,把自己的手往前伸,虛虛地握住了青徽的指尖。
青徽一愣,回頭一看突然笑了,反手握住他的小手,眼神裏滿是“看我的”的揶揄樣子。
淵止偷偷笑了。
他應不應該和老師說,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像是有寶石在發光一樣。
二人一起下了樓,小樓的西南角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葉長安和白遂二人正在上面上演着你追我趕的日常戲碼。
要說青徽最不擔心什麽,那肯定是他們打架了。
可能是因為神獸皮糙肉厚,他們這群幼崽的打架叫做菜雞互啄,絲毫不用擔心會被打傷。
青徽第一次第二次還有些擔心,後來被芝蘭勸多了也就見慣不怪,平常心地看着他們玩摔跤打架。
“老師。”白遂扔下躍躍欲試的葉長安跑到青徽跟前,又拽着淵止的手,問:“淵止哥哥,要一起去玩嗎?”
真的可以一起去玩嗎?淵止心思細膩,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只是被白遂一拽,本來就躍躍欲試的心一下子落了地,葉長安也在此時跑過來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衣袖,一把把他拉進了草坪裏。
三個人的打鬧,看起來頗為混亂,也不知道在圍攻誰。
好像是葉長安吧,畢竟他那麽欠。
淵止是一個很體貼細心的孩子,就算混在一起玩耍,也很注意分寸,可能是因為他是最小的弟弟的原因,他像只護崽的母雞一樣跟在白遂後面,生怕他被誤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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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青徽也沒告訴淵止,他的演技真的很差,以為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但其實他的眼角已經發紅,眼底的惶然無措也根本無法遮掩。
在她之前生活的現代不是有一個詞叫棄貓效應嗎?
被丢棄的貓再被撿回來,就會變得特別乖,因為他們害怕再一次被丢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淵止倒是真的符合這描述。
從那天起,青徽和其他三人就默默地開始做一件事情。
被瞞在鼓裏的淵止并不清楚他們背着他的嘀嘀咕咕,只知道白遂要是再想出去玩,肯定會先跑過來拉着他的手一起。
葉長安也是,每次出去之前都會問他要不要和他一塊兒。
要是他們兩個都不在的時候,青徽就會去他身邊陪着他,總而言之,不會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處。
畢竟這是一個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心思卻再細膩不過,又害怕被抛棄的傻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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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關于練武
青徽說讓絹翕來教他們拳腳功夫,并不只是随便說說,而是想過很久的。
雖然這些崽崽多少是神獸或者半個神獸,體格剽悍根本就是天界buff的存在,但是尚且年幼的他們并不能說完全将這種種族天賦發揮到最大限度。
說個特別不恰當的比方,就像健身教練的孩子也不是從小就會展現出健身天賦一樣,這些孩子都還只是崽崽呢,不管什麽物種,崽崽的存活率都是有限的。
再說,就單純耗費他們太過富餘的體力,省得日常拆家,從這一點出發,青徽就恨不得絹翕的武術課更“殘暴”一些。
三個孩子乖巧并排站在葉長安最喜歡的那片草坪上,白遂一臉躍躍欲試、淵止神色淡淡好像很是無所謂,而葉長安本來的雀躍在聽到絹翕說先從最基礎的開始後,瞬間變成了蔫噠噠的。
他不太想去回憶以前剛跟娘親後面蹲馬步的痛苦日子啊!
很快這種情緒就蔓延開了。
白遂蹲着的馬步從一開始的有模有樣漸漸變得腿腳發顫發軟,背部佝偻着的慘淡模樣。
淵止倒是盡力支撐着,但是臉上的汗從額尖發頂一滴滴往下流,打濕了鬓角烏黑的頭發。
葉長安雖然是最不爽的那個,卻也是堅持最長時間最輕松的那一個。
他眼神往一邊飄,落到旁邊兩人身上時,有些幸災樂禍地扯出笑容,笑得頗為賤兮兮的,絹翕手裏的竹棍毫不客氣地使到了葉長安小腿上。
葉長安幾乎要一下子跳起來,只不過突然想起他自己現在的處境,癟着嘴默默移動着腳,又把背挺了起來,眼睛目視前方,是一個很漂亮的馬步姿勢。
絹翕沒讓他們蹲太久,練武講究循序漸進,一點一點來,也因此只讓他們蹲了一盞茶時間,就讓他們起來了。
等課結束,白遂跟個小炮彈一樣沖出去找青徽撒嬌:“姐姐,練武好累啊,我不想蹲馬步了,真的好累。”
又撸起褲腳給青徽看,“你看,我的腿好酸好酸。”
這家夥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撒嬌了?
青徽心裏吐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葉長安打斷了。
葉長安略帶一點蔑視道:“多大點事啊,我剛開始學的時候,蹲到第二天不能走路!娘第一次就要我蹲了足足一刻鐘好不好?”
這無情吐槽的語氣,大概是受盡了折磨?
被葉長安這麽一插科打诨,白遂那陣委屈就這麽散去了。他癟癟嘴,要哭不哭地“哦”了一聲,又把褲腳放下,還是撅着嘴道:“我知道了。”
在青徽以為這件事就要結束,這幾個孩子抱怨一次就會乖乖跟着學之後,事實告訴她打臉的聲音有多響。
這幾個孩子竟然學會逃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