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晏才不管葉雲疏心頭是怎麽想的,将棍子一扔:“好了,既然你醒了就起來,我要睡覺。”
葉雲疏抿抿嘴,背後的傷疼得他額頭青筋直跳:“你就在邊上将就将就可以嗎?我也想睡會。”
“要睡去那裏睡。”指着只有木板子的矮床,見葉雲疏不動彈,提醒道:“別忘了我的玉佩,我是你債主。”
葉雲疏沉默了片刻艱難的爬起來,塗藥的時候将上衣脫了,起身的時候難免被江晏就看了個幹淨,“麻煩…”可不可以把衣服給我。
葉雲疏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的話就被衣服兜頭一蓋,江晏身子後仰,腳下不穩連忙用手扶着牆:“光天化日,不知禮義廉恥,果然是無知鄉民。”
這是怎麽說的?葉雲疏有些懵,他在自家裏,自己的卧室。
“動作快點,我要睡了。”江晏又拿起枕頭丢向葉雲疏。
“嗯。”誰叫自己倒黴救了這麽一個人,葉雲疏覺得以後他可能不會那麽發善心。因為這一個都夠他受的,暗暗叫苦後又反思是不是自己當時起了貪心,果然人是不能有貪念的。
梧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葉雲疏坐在屋檐臺階上逗貓,“公子,你怎麽?”就看見屋子裏的情況,“他太過分了。”
“梧桐。”葉雲疏拉住他,搖搖頭,“算了”目光移到他手上提的籃子裏,“快讓我看看你采了多少菌子。”
說到菌子梧桐往裏看了看見裏面沒聲響就湊葉雲疏耳朵邊小聲地說:“公子,我在山上發現了一顆桃樹,結了幾個果子。”說着,從衣袖裏拿出來,“可惜其他的都被蟲吃了,就這三個好的。”
三個桃子都有成年男子拳頭大,尖上有一團紅,其餘處是青白色,梧桐又往裏看看:“公子,可不可以不給他,他太讨厭了。”
葉雲疏想到今天平白無故挨的一棍子還有他說的莫名其妙的話,點點頭。
梧桐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公子快吃,我在外面洗過了。”
“你了?”
梧桐嘿嘿一笑:“我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葉雲疏用手敲敲梧桐額頭:“我們兩個各一半,你若不吃我就把他叫起來。”
“別。”梧桐伸手拿了個小的,“我吃就是了,給他浪費。”
葉雲疏輕笑,起身去廚房拿刀切開其中一個桃子,将大的一半塞梧桐手裏,在梧桐拒絕前說道:“快吃,等他醒,我們手都洗了。”
“嗯嗯。”梧桐大口啃着,嘴巴一鼓一鼓的。
“就沒有飯?”放桌上的又是一碗菌子湯,這些日子,不是魚湯就是菌子湯或者葉子湯,江晏打心底不耐煩。
梧桐和葉雲疏捧着碗坐在臺階上,原本家裏的僅有一張桌子是拿來放東西的。可自從江晏來了,處處挑挑揀揀,不僅占了桌子還不讓葉雲疏和梧桐上桌。
“米不要錢?”梧桐回他,沒有土地每年就靠在墳地裏找些空地種菜,勉強維持。平日要吃飯還得去山上打獵挖藥拿去鎮上賣了換錢才能買些便宜的糙米。
“玉佩。”江晏敲敲桌面。
葉雲疏用筷子戳着碗裏的菌子,“在攢玉佩的錢,所以更不能買米吃,若是公子吃厭煩了,下午我去山上找點野菜…”
“打住。”江晏捏着筷子的手想松開又握緊,算了。
見他又認命的吃菌子,主仆二人瞧瞧對視一眼,低頭吃着東西。
夜。
雨後的太陽格外的烈,被雨打濕的被褥也幸得因此曬幹,梧桐将矮床鋪好對江晏說:“這位公子,床鋪好了,請你到這邊來。”
“我就在這裏,你們在那。”江晏曲起未受傷的腿,閉目養神。
“你。”
“我決定了,要是讓我在這裏睡,我給你們寬限些日子。”
“我呸!明明是你傷一直不見好。”梧桐握緊拳頭。
江晏這才睜開眼看着梧桐:“哦?你是怎麽看出我傷一直沒好的?”
“因為公子臉色一直不大好。”葉雲疏從外面進來,手裏拿了幾個蛋,“這是找的野雞蛋,水煮的,公子吃嗎?”
“公子。”梧桐忍不住開口,他還以為公子是準備拿去賣的,野雞蛋在鎮上那些富人可愛買來吃了。
算起來在這裏也待了快一個月,江晏難得吃到水煮蛋。以往這是他怎麽都不可能吃的,但是受了這麽久的菌子野菜荼毒,野雞蛋也算是奢侈。
野雞蛋攏共四個,葉雲疏給了江晏兩個,剩下的和梧桐分着吃,聽着耳邊清脆的蛋殼聲。江晏拿着雞蛋看了看,學着他們的動作剝蛋殼,還不忘說:“別以為給了我兩個蛋,這床我就會讓給你。”
“你這人怎麽那麽過分,你一個人霸占那麽大一張床。”梧桐着實氣不過。
“玉佩,我的玉佩。”江晏盯着葉雲疏,等待着他回應。
梧桐生怕葉雲疏答應:“公子,那又不是你的錯,是他沒說清楚。”
江晏也不回答,就那麽靜靜盯着葉雲疏。
“我知道,可是我答應要贖回玉佩的。”葉雲疏小聲地說。
梧桐跺跺腳,橫了江晏一眼,跑過去把大床上多的一床被子搶走,轉身去鋪矮床。
江晏也不在乎那多餘的一床被子,放在那裏他還嫌礙事。心滿意足的躺下,梧桐則仔細的鋪着床,将每一處都理的平整。
“梧桐,對不起。”葉雲疏蹲到矮床邊,小聲地道歉。
梧桐不停地用手理着床單,眼裏的水光打轉:“公子快睡吧,我去燒水,晚上喝。”
“梧桐。”葉雲疏想追出去又住了腳,彎腰脫鞋躺床上,一直等到睡意朦胧也沒有見梧桐進來,又起身出去。
堂屋裏沒有人,院門從裏面關着的。葉雲疏便去廚房裏找,就見梧桐睡在竈臺前的柴火堆裏:“梧桐。”
“公子。”梧桐立刻驚醒,“公子可是要喝水,我給你倒。”
“梧桐,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葉雲疏一直都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懂。是梧桐一直護着自己,照顧自己,每次自己撿些貓貓狗狗回來,梧桐即使不喜歡也會盡力的将它們照顧好,偏偏自己還一直添麻煩。
梧桐看葉雲疏要哭,驚慌失措地跑過來:“公子別難過,是梧桐做錯事了。”
“傻梧桐。”葉雲疏抱住梧桐,如果你不是奶娘的兒子就好了,就不會跟着我來這裏受苦。
最後葉雲疏還是拉着梧桐回了房間,兩人擠在矮床上過了一夜。
為了早點贖回玉佩,也為了讓江晏早日離開,葉雲疏早早起床就和梧桐往山裏去。
原本梧桐是讓葉雲疏依舊去鎮上代寫書信,但葉雲疏想過了,代寫書信一天下來也沒多少錢,說不定還會浪費一天時間,還不如去山上挖藥,打獵。
“梧桐,我保證不會心軟放獵物走,也不會故意驚起獵物,我發誓。”
梧桐往自己的背簍裏放着砍刀和自制的木弓木箭:“公子,山裏面不好走,我去就可以了。”
“梧桐。”葉雲疏見梧桐實在不答應,徑直轉身拿起鋤頭和背簍就往外走,“你不要我去,我就自己去,山裏我也去過,找的到路。”
“诶,公子。”梧桐連忙追上去。
才下過一連幾天的雨,山裏面的每一寸土都是濕的透透的,踩上去有些地方還有積水冒出來。
昨天又是一場大太陽,山裏的菌子就像千裏馬一樣長得飛快。
沒多久葉雲疏提的籃子裏就裝滿,可這路才走到一半,沒辦法只能将打開傘面的菌子扔了,撿含苞的菌子。
出門前葉雲疏說過絕對不驚擾獵物,一路上就謹慎的跟在梧桐身後,看他停就停,看他走就走。
“梧桐,怎麽不走了?”
“前面有積水,不知道深不深,我們繞道走。”梧桐指指前面的,一灘積水将葉子泡得腐爛。
“好。”
進了山,太陽才升到半空,林間終于亮堂起來,葉雲疏低頭看着沾滿泥土的鞋,踢踢腳甩去泥才輕便些。不過就這甩泥的動作,葉雲疏剛好看到樹幹上背着殼爬行的蟬。
頓時葉雲疏眼睛都亮了,在他眼裏這可不是蟬,是錢。
“梧桐,你走前面,我去撿蟬蛻。”
梧桐聽了一句話不說,回來拉着葉雲疏衣袖:“不行,山裏下了雨不好走,公子跟在我後面。”
“梧桐”
梧桐對葉雲疏的話聰耳不聞,執意拉着他走,沒辦法葉雲疏只好老老實實跟在後面。不時挖些草藥往背簍裏裝,突然梧桐抓住他手腕往一顆樹後面藏住。
剛藏好就看見一只大灰兔子從草叢裏鑽出來,耳朵豎的老高,鼻子不停動着,像是在觀察什麽。
葉雲疏閉上眼睛別過頭,他怕自己在梧桐動手的時候弄出動靜放走了那野兔。
梧桐雖然用的是木箭,但是他削箭尖的時候抹了油脂在石頭上反複打磨,箭頭看起來烏黑發亮。搭弓挽箭,對準從草叢中出來開始心無防備吃草的野兔。
“咻”的一聲,正中兔子後腿。
“公子跟上。”梧桐飛快跑過去抓住野兔,受傷的野兔不停掙紮,“快拿繩子捆住,活的比死的更值錢。”
“哦,好。”葉雲疏翻出繩子,強迫自己不去看野兔受傷的腿。
捆住兔子的前後腿,梧桐就到一邊扯了一把止血的藥放進嘴裏嚼爛,最後敷野兔傷口上給它治了傷。
“才上山就抓了一只活兔子,但願今天能一直這麽好運氣。”梧桐背起背簍繼續往前走。
葉雲疏看着野兔驚慌失措的眼神,想起家裏喂的那幾只兔子,“梧桐,這兔子是公的母的?我們可不可以養着?”
葉雲疏的意思梧桐懂:“公子是想留着生小兔子嗎?”
“嗯。”
上山打獵都是梧桐自己靠着蠻力得來的,很少會抓活的,後來村裏人看不過去就傳授經驗說,可以挖些陷阱,抓活的尤其是兔子,一年可以生好幾窩,如果養着了,那就是錢生錢。
只不過兔子可是機靈的,陷阱總會靈巧避過,因此這些年也才抓了幾只活兔子,養着養着又死了些,只是不湊巧留下都是母兔子。
“等回去的時候看看,如果可以就留下來。”梧桐這麽說,葉雲疏也松了口氣。
越往山裏走,林間除了動物的叫聲和風聲就再無其它,但這安靜很快被樹枝折斷,樹葉碎裂的腳步聲打破。
“抓住了。”梧桐從樹叢裏鑽出來,抓住一只類似于老鼠的動物,“追了你半座山,終于抓到了。”
葉雲疏背了個背簍,手裏還提了個大背簍,鬓角的細碎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跟着梧桐走的足跡追趕。
“公子。”葉雲疏剛準備放下歇口氣,梧桐就提着獵物過來,“公子你快把背簍放下,我來背。”
“沒事,我可以,你跑的滿頭汗,快坐下歇會。”說罷用手把一塊石頭上的樹葉清理開。
“嘿嘿,不用。”梧桐手裏提着獵物,“公子你看,竹鼠,活的。”
“嗯。”
原來主仆二人在路過山腰一片竹林,發現有幾根竹子枯死,與周圍顯得格外異常。剛好葉雲疏看到書裏寫的,可能那幾根死的竹子根部有東西,過去一看果然有個洞。
“可惜死了一只,不然還可以多賣點錢。”梧桐暗惱自己下手沒準,怎麽就弄死一只了呢。
葉雲疏拿出竹筒做的水壺給梧桐:“三只活的也可以賣好多錢呢。喝水吧。”
“咕咕咕”
梧桐剛接過就聽到這聲音,“公子。”一拍頭,“都怪我忘了,這會都過了中午,還沒有吃東西。”
葉雲疏摸摸肚子,“我還好,不餓。”接着又是一串敲鑼打鼓聲,梧桐連忙去背簍裏找帶的幹糧。
“糟了。出來的急,只帶了水,沒帶幹糧,我明明放竈臺上說走的時候帶上的。”梧桐苦着臉,不一會他的肚子也是一陣鬧騰。
“要不我們生火烤點菌子吃,我一路上撿了很多。”葉雲疏掀開籃子上的粗布讓梧桐看。
梧桐無可奈何的點點頭,既然打算生火做飯,就得找個有水的地方。好在山裏這些很好找,順着水聲去,就可以找到一處從石頭縫裏冒出來的泉水,涓涓細流,順其而下。
梧桐去找幹柴,葉雲疏就去洗菌子。
片刻後,梧桐抱着找回來的柴火,葉雲疏還蹲在水邊洗菌子,那麽弓着腰,穿着衣服也可以看到瘦骨嶙峋的背。
梧桐目光心疼糾結了一瞬:“公子。”
“怎麽呢?”
“公子,我饞了。”梧桐低着頭踢踢腳邊的樹葉。
說到饞,葉雲疏肚子也叫喚的厲害:“魚嗎?不知道山腳邊上的那條河溝能不能抓到魚。”
“哎呀不是。”梧桐幹脆提着那只死了的竹鼠過去,“公子,這東西反正死了賣不到好價錢,我們可不可以?”
“咕嚕。”
咽口水,這竹鼠全身的肉都在顫,肯定很肥,葉雲疏想着梧桐幹瘦的身板,還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連糙米都沒能經常吃:“好,烤來吃。”
梧桐頓時心花怒放:“好,我馬上清理。”
葉雲疏點點頭,站起身環顧四周:“梧桐你先收拾着,我看書裏寫的有些藥可以當調味的,我去找找看有沒有。”
“好,公子你不要走遠了,有事喊我一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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