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料第二天雨沒有停,繼續稀裏嘩啦的下雨,沒法子三人只好繼續擠一塊睡覺。
半夜,江晏推開搭自己胸口上的手,冷冷的看着葉雲疏,如果不是自己這會受傷未愈,豈會讓這等鄉民觸碰。
越想越氣,幹脆一腳往葉雲疏那邊踹去。只是下腳太狠,葉雲疏又剛好翻身,江晏就結結實實踹牆上去了,疼得他腦門冒出一陣冷汗。
雖因為下雨三個人擠在一起睡覺有些窘迫,但是也因此改善了一下三人的夥食,至少葉雲疏和梧桐是這樣認為的。
“這魚湯要喝到何時去了?”江晏随手将碗一擱,他都喝了三天魚湯,啃了兩天烤魚。
望着外面不停的雨,葉雲疏攤手:“沒辦法,雨停了我去山上找找有沒有可吃的。”
“有吃就行了,少挑三揀四。”梧桐蹲在屋檐下借着雨水洗魚。
不用說江晏就知道今晚上肯定是烤魚,別開臉不再看:“你們能抓魚,怎麽不能找其他吃的,再說你家裏面就沒一點吃的?”
“這會去山上很危險,得雨停才行,而且家裏的确沒吃的。”葉雲疏解釋。
“不想吃就自己去。”梧桐提着魚進來,看了一眼江晏的小腿,“你嘴巴那麽會說,找東西肯定也很厲害。”
“無知鄉民”江晏嘲諷。
葉雲疏已經将火升起準備烤魚,“那這位公子晚上吃魚嗎?”
江晏深吸一口氣,“吃!”咬牙切齒,好像吃的不是魚而是什麽滅族仇人一般。
下雨無事可做,葉雲疏和梧桐就在屋子裏将之前晾幹的藥材切成段或薄片。
往裏間瞧了一眼,江晏背對着正在打坐,梧桐小聲地問:“他那樣坐着幹嘛呢?修仙?”
葉雲疏搖搖頭:“阿汪它們去哪了?這麽大雨別淋濕病了。”
“可能玩去了吧,昨天我們抓魚的時候它們玩得可開心了。”梧桐将切好的裝袋子裏,等過幾天就可以拿去賣了。
“喵嗚。”一陣貓的嗚叫聲,好奇看過去,是家裏養的貓抓了一只烏黑油亮的大老鼠。它踩着步子過來,将老鼠放下用腳踩着,朝葉雲疏拉長聲音叫了一聲。
葉雲疏頓時受寵若驚:“花花這是給我吃的嗎?”
梧桐點點頭:“好像是的。”說完上前,花花貓松開腳将老鼠交給了梧桐。
梧桐去外面收拾老鼠,葉雲疏趕緊生了火,拿帕子給花花貓擦身上的水:“下次別出去,打濕了要受涼,不用擔心我們會餓着,有魚。”
花花貓慵懶的蹭蹭葉雲疏,擦毛的力度很舒服。
運功幾周天,全身經脈稍好受些,江晏緩緩睜開眼就聞到一股肉香。腹中敲鑼打鼓不休,江晏揉揉眉心,他在想等回去之後這主仆二人到底要不要留在這世上。
“這位公子你醒了?要來點嗎?”梧桐端着碗,裏面裝了幾塊肉,看起來油亮焦香,香味就是它散發出來的。
葉雲疏低着頭,一點都不敢看江晏,江晏不察,這些日子他确實是受夠魚了。
吃了兩塊,的确不錯:“這是什麽?”
“老鼠肉。”
原來人真是可以吐無可吐的,葉雲疏給江晏遞過去帕子:“你別想是老鼠就好了啊!”
江晏吐的更厲害了,他發誓等他恢複,定要将這二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
……
一連數日的雨終于停了,江晏陰着的臉也終于放晴。坐在板凳上看主仆二人進進出出的曬東西,今天晚上終于不用和這些鄉民一起睡了。
晾好被褥衣物,梧桐就把這幾天切制好的藥材挨個裝背簍裏,葉雲疏也背上裝着紙筆的背簍,兩人一道出門去。
杏林堂掌櫃是個老好人,加上葉雲疏他們也是實誠人,老掌櫃粗粗檢查過後就叫來藥童過秤。
“薄荷二十斤,桑枝十二斤,過山撬一斤半,蟬蛻半斤”老掌櫃一邊念一邊撥着算盤,“你們知道的夏日這些産量大,所以不值價。”
主仆倆認真的點點頭,只是心裏有些落差,就聽老掌櫃繼續說:“但是用量也很大,你們是老熟人了,就給你們這個數怎麽樣?”
攤開手指,三十文錢,已經是比別人要高的價錢,葉雲疏點點頭:“謝謝老掌櫃。”
“嗯,不是給你們說了把這些薄荷,蟬蛻的放冬天再來賣,那會價錢翻一倍的嗎?”老掌櫃壓低聲音。
葉雲疏賠着笑接過錢:“有點事。”
老掌櫃皺皺眉,葉雲疏的情況他也知道些。有心幫些忙,但他們不說他也沒辦法:“你們趕時間嗎?我有點事讓你們幫忙。”
“不趕不趕。”
“那你們坐會。”老掌櫃轉身進了後院,不一會就提着兩大串葡萄過來,“自家種的,酸倒牙,拿來鋪子裏給大家吃,剛好你們來了,也拿些回去。”
老掌櫃在杏林堂大半輩子,在主家也有些面子,前些年主家念他勞苦功高特意送了他幾串葡萄。吃完後葡萄籽,老掌櫃就丢花園裏,結果第二年就發了芽,後來每年都能結好多葡萄。
“謝謝老掌櫃。”
葉雲疏行了個禮,老掌櫃擺擺手:“你們忙你們的事去吧。”
出了杏林堂,梧桐讓葉雲疏嘗了一顆:“公子,甜嗎?”
“你嘗嘗就知道了。”葉雲疏剝開皮送到梧桐嘴巴邊上。
梧桐扭捏片刻,張嘴吃下去,酸酸甜甜的,眼睛微眯,“公子,我們前幾年灑的葡萄籽都沒有活,你說這次要不要再試試?”
“試試吧。”葉雲疏也不抱希望。
今天到鎮上除了來賣藥材就是去驿站,每半年那邊會給葉雲疏送些銀錢來,以至于不讓他餓死。
“你說什麽?沒有!”梧桐大聲的質問。
驿站的管事是個大腹便便,小鼻子小眼的中年男人,說話時嘴巴周圍還浮着油光:“沒有,我說沒有就沒有。”
每次送來的銀錢不多,又會提前或推後,為了不錯過那邊送錢梧桐已經問過三次了:“大人是不是記錯了?麻煩大人再查對查對。”
“查對?你是說老夫辦事不仔細?你看看這驿站來來往往的都沒有出錯就你們出錯,我看你們就是找茬。”管事說着就招呼人,“把他們給我趕出去,別到時候丢了東西我們賠不起。”
“你說什麽?是不是你克扣了。”梧桐往管事面前沖去。
驿站的其他人連忙攔住梧桐往外趕,“老東西,你平日克扣我們的錢就算了,怎麽膽大包天還要全吞,也不怕噎死你。”
“趕出去,趕出去。”管事不停揮手,臉上不耐。
“你說沒到,那這是什麽?”葉雲疏不知道何時跑驿站的櫃臺後面去,他這會手上正拿了本賬冊,上面清清楚楚寫了葉雲疏收幾個大字。
原本梧桐的嗓門就大,來驿站落腳的人都好奇地看過來,管事暗罵,不知道是哪個辦事不利索,“哦哦,我事多,哪裏有你們兩個無所事事的小子閑,來了就來了。”
管事掏出鑰匙,找到對應的櫃子號。打開,是一個普通的布袋子,拎着抖了抖,往地上一扔,“喏,都看見了,我可沒打開過袋子。”
“滾開。”梧桐推開阻攔他的人,撿起布袋子打開,裏面就幾塊碎銀子,大概有二三兩,頓時梧桐眼睛都氣紅了,“你偷偷做了什麽手腳別以為我不知道,那邊半年送二十兩銀子,錢了?”
“呵,大家都看着哩,我沒碰。”管事抱起手。
“還給我。”梧桐撲過去将管事拉住,“給我。”
“打人了,打人了。”管事氣急,“你們還看着,打他,打死他。”
“梧桐。”葉雲疏撲過去,替梧桐擋了一棍子,“算了,梧桐,我們走。”
“公子。”
管事譏諷的一笑:“克父克母,克兄弟的不吉利東西。你家裏給你錢算念着你了,還嫌棄少,我看一分不給都行,給我趕出去。”
“是。”
葉雲疏咬緊唇瓣,拽着梧桐離開驿站,“公子,我要去打死他,他動了手腳。”
“算了,我們沒有證據,鬧到官府也沒人信的,也不會有人信的。”葉雲疏眼底沁着屈辱。
以前被克扣的錢不是沒鬧過,還甚至還報了官,可上上下下,官僚勾結,非但沒讨回錢還被訓了一頓。
“總有一天我要他好看。”梧桐恨恨咬緊牙關。
“走吧。”
“對了公子,剛才他們打到你了,疼不疼?”
葉雲疏故作輕松,搖搖頭:“沒事,只是看起來吓人,不疼。”
“好了,你先回去,我去茶鋪子那裏擺半天攤子,争取賺幾文錢。”
“不行,去杏林堂看看傷。”梧桐拉着葉雲疏手腕。
葉雲疏和他拉鋸着:“沒關系,我沒事,你先回去。”最後主仆二人各自退後一步,背着東西原路回了家。
江晏這幾日受夠了屋子裏潮濕的味道,趁着出太陽搬到屋檐下坐着。見主仆二人沒和他說話就進了裏間也懶得搭理,繼續閉目養神。
“還說不疼。”梧桐眼淚汪汪的,看着葉雲疏後背一條猙獰的紅印,“都腫了。”
用袖子胡亂擦擦眼淚,梧桐把之前買的便宜藥拿出來給葉雲疏上藥。
難聞到味道瞬間充滿整個屋子,葉雲疏眉頭一皺:“好臭啊,得和老掌櫃說說,想辦法加些好聞的藥進去。”
“難聞是難聞,效果還是不錯。”塗了藥,沒有紗布就不能穿衣服,不然全被衣服擦幹淨了,“公子,這會還早,你幹脆睡會覺。”
“下了幾天雨,外面肯定長了很多菌子,我去撿些回來作午飯。”
今早本就起得早人有些困頓,葉雲疏點點頭:“好,你早去早回。”
越接近午時,太陽就越大,在屋檐下坐着也烤人的很,江晏只能撐着站起來,一點一點的往屋子裏挪。
自從知道大床睡得舒服,江晏就不想去睡矮床了。
進去看見大床上有人,剛想呵斥他起來,就頓住,少年的後背單薄可見每一塊凸起的骨頭。但是很白,像極了一塊極品羊脂玉,想用手去把玩,下一秒江晏一個惡寒,這可不是羊脂玉,是一個無知鄉民。
“你…”心裏閃過的念頭讓江晏有些難堪,就想用更難聽的話驅走心裏陰暗。但是白淨的背上塗上一條黑乎乎的藥印子,江晏眼尖,還看見有些地方紅腫着。
是打的,江晏很熟悉,就這沒脾氣的包子被人打了?江晏樂的好笑,過後又是惱火,他都沒打,怎麽就有人先下手了?
越想越氣。
“嘶!”葉雲疏生生疼醒,轉過頭就看見江晏站在床邊,手裏拿了一根小棍子,“你做什麽?”
“我看你被人打,我都沒打過,不服氣,所以特意補上一棍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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