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震耳馬蹄聲由遠及近,匈奴人見勢不對就要撤離,只是既然援軍來了怎麽能讓其活着離開。

趕來的援軍将這百餘名匈奴人斬下頭顱,高高舉起以告慰死去的将士。

“參見太子殿下。”

葉雲疏耳邊亂哄哄的,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你。”

“閉嘴。”

葉雲疏睜大眼睛,只是這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歸為一片黑暗。

雲染上血紅,雷鳴電閃,雨打在臉上溫熱,天上地下金戈相接,厮殺不絕于耳。

葉雲疏渴得厲害伸出手想接一捧雨,才發現這落下的哪裏是雨,是血,是那一千将士的血,鐵将軍,阿兄。

看見了,在不遠處,三尺長劍支撐着身子,頭低垂,身後的戰旗破碎在風中獵獵。

鐵将軍,想到這些時日的相處,那天在火堆邊上為妹妹說親的認真,他還有好多遺憾。

葉雲疏擡腳,發現好像踩到什麽,低頭是吳青的臉,眼睛大睜,鮮血還未凝固,可呼吸早已停止,阿兄,阿兄,“阿兄!”

猛地坐起,入目皆是一片奢靡,這是哪裏?葉雲疏轉動脖頸,床榻正前方有一面巨大屏風遮擋。

在屏風的那面,可以清楚瞧見那邊站了好些人。

靜悄悄的,大概外間的人也沒有想到裏間還有一個人,個個大氣不敢出,還以為是剛才自己嗓門太大把人給吓醒了。

江晏掃過衆人,像是下了什麽命令一般,衆人一哄而散連平日的禮節都忘的幹幹淨淨。

聽到腳步聲,葉雲疏想起自己模糊看到的一個人,他怎麽會在這裏?還是自己看錯了?

“發什麽呆?”裏間的燭臺被江晏點燃照亮整個內室,皺着眉頭捏着葉雲疏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傻了?”

“沒有。”

“果然是傻了。”江晏松手。

葉雲疏執着的否認:“我沒有傻。”真的是他。只是今日的他與平日完全不一樣,哪裏不一樣?葉雲疏說不出,“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哪裏要你管,倒是你不好好呆在村子裏抓魚,跑邊境來做什麽?”

“我是…”

“我知道,聽他們說了。”江晏沒想到這蠢貨竟然跟着杏林堂的人出來,還第一個來的就是雁門邊境,可真是不知者無畏。

葉雲疏偷偷打量江晏,但下一秒就被江晏發現,目光對視,葉雲疏立馬想到那塊玉佩就往後挪:“葉雲疏,我看你是蠢到要死。”欺身上前。

“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晚了,玉佩沒有贖回來,被人買走了。”葉雲疏連忙解釋:“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償你的,別…”

不過,葉雲疏發現自己好像想多了,這人并不是要問自己玉佩的事。肩膀被死死摁住,葉雲疏往後退不了分毫,江晏怒氣沖沖:“你不疼嗎?”

“什麽?”順着視線看過去,手臂上包着紗布,鮮血因為葉雲疏的動作沁出,頭皮一緊,汗水大顆大顆冒出,“疼。”

“疼還亂動,我看你那麽蠢怎麽活到現在的?”江晏松開手,從一邊櫃子裏拿出一個箱子打開,“過來,我給你重新包紮。”

“不用…”浪費藥,“好。”葉雲疏有些怕,這人怎麽比那時候還要駭人?

“我怎麽會受傷的?”葉雲疏想不起來。

江晏熟練拆開紗布,想到葉雲疏暈倒在自己懷裏,一時像被攫住呼吸,心頭越發煩躁,帶血的紗布一扔:“誰叫你蠢。”

“可我。”葉雲疏疼得臉色蒼白,又好奇自己受了多大的傷竟然會失去意識,一看,手臂被刀刃砍開血肉,雖極力的縫補也可想當時的慘狀猙獰“我…”

“葉雲疏,禦醫。”

他好像很擔心。沒事的,自己只是被吓暈了。

等葉雲疏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黑暗一片,小心用沒受傷的手撐起身子可以看到外面隐隐火光還有士兵巡邏走動的影子。

下床,憑着腦海中粗略記憶摸索到一根火折子,平日裏節儉慣了,屋子裏的燭臺只點亮了一個。屋中依舊昏暗,不過裏間的布局大致可以看清。

拿起燭臺,葉雲疏就往那套挂在架子上的黑色戰甲走去。那會他就看見了,很是威武,就像說書先生說的天上武神穿的戰甲。

回頭往外間看了一眼,沒有人,葉雲疏伸手點點,是鐵,這麽一套全是鐵,得多重啊?不過仔細一看,也不全是鐵,還有不知道是何物的動物外皮,摸起來和鐵差別無異。

上摸摸下摸摸,直到手臂疼得厲害才放下手,看了一眼沒有出血,拿着燭臺往外走。

外間比裏間大的多,葉雲疏拿着燭臺往前,看見一巨大沙盤,腳步立馬站住,這是?葉雲疏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但也在書裏也見得不少,這東西可是行軍作戰的沙盤。甚至還關乎着邊境布防的秘密,蹬蹬後退幾步,早知道他不出來。

“跑那麽快做什麽?它不吃人。”葉雲疏沒有察覺身後有人,後背直直撞上去,腰間好像有什麽輕輕一扶,即逝。

耳邊說話呼出的溫熱吹動碎發,葉雲疏回頭,是江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看見又如何?”江晏不屑,拿過葉雲疏手中的燭臺,挨着點燃屋中的每一個燭臺,霎時,一片明亮。葉雲疏也清晰看到沙盤上每一處模樣。

“還覺得吓人嗎?”

“不吓人。”葉雲疏還是不打算看,一溜煙回了裏間,江晏進去的時候葉雲疏已經鑽回床上,只露出個腦袋來。

江晏笑了,氣笑的:“廢物。”

葉雲疏不語,只是又往被子裏縮了縮。

“葉雲疏,滾出來。”

搖頭,葉雲疏打算這人拖自己都不出來。

江晏走到戰甲邊上:“确定不出來再摸摸?”

這是看見了?葉雲疏耳朵一紅:“既然你進來了,怎麽不說話?”

“我看你什麽時候能發現,果然夠蠢!”江晏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跳的有些快,他沒有告訴葉雲疏。看起來真的很蠢,可是蠢得想讓你再去摸摸。

“我阿兄呢?”葉雲疏不想在說那個話題。

江晏這才想起來:“你怎麽和吳青扯上關系?”記得那會吳青要自己把人給他,就奇怪。葉雲疏不是和梧桐相依為命,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兄長。

“吳青是老掌櫃的兒子,老掌櫃收我為義子了。”

江晏對那個老掌櫃有印象,他待葉雲疏還不錯,不過話中還是不忘嘲諷:“你倒是上趕着給人做兒子。”

“沒。”葉雲疏眉心一蹙,“老掌櫃人很好,待我也很好。”說完從被子裏出來,“阿兄還不知道我醒了,我也不知道阿兄有沒有受傷,我要去他那裏。”

“他好得很,也知道你沒事,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裏呆着不要亂跑。”

葉雲疏瞄了一眼外間:“這裏是你的屋子,那天我看見好多人來這裏,我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莫非你還是個姑娘家怕人看了去?”

“不是,我就是想去阿兄那裏。”葉雲疏低下頭。

江晏額頭青筋一跳:“那麽想去就去,滾。”

果然還是陰晴不定,葉雲疏怕這人又要做什麽,飛快地跑出去,只是一出去就後悔了。冷風吹的頭發亂飛,雪花好像鋒利的刀子刺的臉生疼。

也不知道阿兄在哪裏?可回去找他,這人才發了那麽大的火。

就在葉雲疏猶豫間,好像聽到有人叫他名字,“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未玄走過來,看看江晏的營帳,“你這是惹殿下生氣了?”

“殿下?”

未玄笑道:“太子殿下,怎麽不敢相信嗎?”

“他?”葉雲疏睜大眼睛,“太子殿下脾氣都這麽壞嗎?”

“哈哈。”未玄擦擦眼角笑出的淚,“小心殿下把你丢雪地裏罰跪。”說完未玄才注意到葉雲疏穿的是營帳中的薄衣,連忙脫下自己的鬥篷給他披上,“回去嗎?”

“不回去,對了,杏林堂的吳青管事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吳青。”未玄想了想,“早上就走了,回去他們輕裝簡行怕是都出去二三十裏地了。”

“什麽?”葉雲疏從頭涼到了腳,阿兄走了,那自己怎麽辦?

未玄知道江晏的脾氣,也知道這段時間他的複雜心思,打算幫一把:“要不,你回去求求殿下,說說好話?”

“不,不如我住你那裏?我也不住你的營帳,就在旁邊搭個小棚子。”

“這。”未玄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心裏嘆口氣,“好歹我們也相識一場,怎麽能讓你住小棚子,和我一道住我營帳,只是我那裏比不上殿下的營帳很是簡陋。”

“沒關系。”

未玄說他營帳簡陋,但他再怎麽也是江晏的親信,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只是夠亂是真的,地上,床上,四周都是書冊子,筆墨亂放。

“還是能落腳的。”未玄有些尴尬,把書冊子撿起來堆進筐子裏,“我給你找件衣裳,不要嫌棄,我沒穿過。”

“不嫌棄。”葉雲疏覺得有就行了,嫌棄做什麽,“你還在寫話本子嗎?”幫着撿起地上的書冊,看見密密麻麻的字和用墨糊的黑團。

“嗯,就這點愛好。”

葉雲疏笑的眼睛一彎,他能想象到正在揮毫寫作的未玄聽到匈奴人進犯時,立馬操起武器去迎戰的樣子。

“笑什麽?”未玄拿來衣裳遞給葉雲疏又過去收拾床,“行軍在外,沒家裏那麽講究,委屈雲疏和我擠一塊了。”

“不委屈。”說是擠一塊,這床比家裏的還要大,各睡各的也妨礙不到,這麽想着,葉雲疏又想到江晏那裏,好像也只有一張床,那這幾天他睡的哪裏?

總不會?一個冷顫,打住,打住…

“未玄,自那日我們被匈奴人偷襲,過去了幾日?”

“三天。”未玄已經将床上的話本搜幹淨,回頭揶揄笑問:“你知道你那天昏倒,殿下是怎麽把你帶回來的嗎?”

葉雲疏想也不想:“拖回來的。”

“不是。”未玄回想到那日情景也啧啧稱奇,畢竟那天江晏的行為真的太不符合他平日作風,“殿下是把你抱回來的,你阿兄說他來,殿下都沒有搭理他,直接把你抱回主帳,叫禦醫給你治傷。”

“哦。”

就這?未玄掏掏耳朵:“雲疏,你沒有聽到我說的嗎?”

“聽到了。”

“那你?”

“可他以前受傷我也是很認真的照顧他。”葉雲疏如此覺得,不過心裏還是波瀾起伏,這祖宗竟然沒把自己丢一邊。

未玄聽後替江晏抹了一把淚:“行吧。你身上還有傷,你趕緊到床上歇會,我去軍醫那裏給你拿藥順便再給你尋個湯婆子。”

“嗯。”出來的急,腳上只穿了襪子,葉雲疏這會被凍的快沒有知覺了,未玄說完葉雲疏也沒有和他客氣,“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只是未玄這一趟去的有些久,葉雲疏将手裏的話本翻來覆去的看,終于等到他回來,只是他看起來很狼狽,“未玄,你腿怎麽了?”

“無礙,和鐵禦打了一架。”

“鐵禦,鐵将軍。”那天的場景再次出現,心像是被扯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這是他一直不敢問不敢想的記憶。

“怎麽了?”見葉雲疏臉色慘白,想着可千萬別在他這裏出事。

“他們,好嗎?”

“鐵禦沒什麽事,至于其他人受了些傷,還有些人…”未玄住嘴,看起來葉雲疏都要哭了,“我們報仇了,回來第二天殿下就派人奇襲了他們中軍大帳,燒了他們糧草。”

“嗯”

“好了,別想了,我給你換藥。”

雁門邊境地處極北,夜裏狂風吹得帳篷嘩嘩作響,哪怕在屋子裏點了火,也冷得人刺骨。

未玄坐在桌前寫着話本,他白日除去訓練還要處理一大堆事物,只有晚上才得空寫話本。不由得為自己如此艱辛還不忘寫話本的精神豎個大拇指。

只是頭一偏看到已經熟睡的葉雲疏,嘆了口氣,要是自己晚上真和他一塊睡怕是明天不止被打一頓那麽簡單。

可左等右等,未玄往爐子裏添了幾次柴也沒有等到動靜,只有旁邊葉雲疏砸吧嘴的聲音。算了,熬不住了,睡覺,要挨揍就挨被。

誰料未玄剛脫下衣服,一條大腿上床,門就被踹開。一股冷風灌進來,吹得書頁亂飛。葉雲疏感受到冷意往被子裏一縮,只剩些頭發絲在外面。

“殿下。”忙不疊的遠離床榻,“我總不能不睡吧。”

江晏目不斜視上前拽住被子,好像又想到什麽,就着被子一卷就把人抗在肩上。在夢裏一陣天旋地轉,葉雲疏不由得吓出聲,江晏不客氣的給他一巴掌,“我的玉佩你給我弄丢了,還沒有找你算賬,就敢給我逃跑。”

走了,未玄拍拍胸口,“終于…只是玉佩?不是…”未玄懂了,他什麽都不知道,就要準備去睡覺,結果床榻上空蕩蕩的:“把人帶走,好歹把被子給我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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