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後半夜已至,圓月卻依然詭異地正當空。林琅已是困極, 迷糊道:“還走不走?不走我可歇下了。”鳳凰種早耗了他許多精力, 鬧了漫長一夜, 終于撐不住了。
“你睡。”林如鸾道, 摟着人不放,看了一眼屋中三人, 對着空氣道:“影辰出去, 照我所說探探。”
影子悄無聲息離去,坐不住的狐妖舉手道:“尊座, 我也……”卻見自家老大已抱着人毫無顧忌地低頭吻下, 立即識趣地兩爪捂了眼睛。再看一旁九風看傻了眼, 趕緊九尾變長,遮了他九頭的視線。
林琅被他咬破了舌尖, 刺痛将他從睡夢邊緣拉回。他極力睜眼, 看着某人溫柔地吸取血液,失去了反抗, 也不想反抗。這魔頭閉起眼睛來,沒了逼人的銳氣,那沉靜的模樣仿佛一池清幽泉水, 連口中也帶着清甜,林琅不由自主地貪戀, 反啃兩下。
對方察覺,停了下來。
林琅趕緊閉眼裝睡。心中小鼓錘大鼓,自我懊悔。他居然堕落了淪陷了!還當着兩只燈泡的面。啊好想滅掉!
那人好聞的氣息撲面掃蕩, 溫潤的唇虛虛貼過他面頰問:“想不想知道?”
“知道什……什麽?”林琅下意識回應,臉上一燙。糟糕,這不明擺着告訴他,剛才就是醒着的?
林如鸾微笑道:“借了你的血補點仙氣。”
“喔。”林琅臉還燙着,胸中許多羊駝抓狂地相互抵頭蹦跶。這個不用特意告訴他啊!
幸好某人也不深究,修長食指在他額間比劃兩下,不知畫了什麽,道:“別出聲,帶你看個景色。”
竟是拉着他,門也不走,徑直往牆上撞去。
四周早已盯梢許久的三兩人影,幾乎立即就發覺了憑空出現在院中的黑衣人,見他連連飛躍,出了宅院,立即有一人跟了去。其餘人看那燈燭未熄,并沒妄動。
林琅腳踏飛劍,抱穩了人,天眼瞧見那下方窺伺宅院之人,臉色難看。這宅院雖是連雲山莊的産業,卻是夏端州偷偷置的,前林琅每每離家出走,必定到這住一回,常素便也跟着來,此外再無他人知曉。這些人……像是在監視他,受了誰的差遣不言而喻。林琅悶頭不語,并無多大悲喜,倒是在意另一件事——影辰貼着隐身符,是怎麽被人發現的?!
林如鸾驅動飛劍離去,直至城外才落下,問:“你可看清楚了?”
林琅點頭,疑心道:“我看他們頭上也貼了符,難道是仿制的隐身符,否則怎能發現影辰?再有,怎麽沒發現我們?你方才畫了什麽?”所以蒙青盜符果真是為了仿制?這麽說來,前主送了夏端州許多符,豈不是早就被仿了去!
Advertisement
“……你這獨門的符法,奧妙在那紙墨,他們如何仿得?我看不過是用了與那材料相克之物,窺得些形跡。”林如鸾摸出一張符紙道。
林琅拿過一對比,果真符上筆法相似。再試驗一番,才發覺這符并無隐身效果,然而貼了卻能看見隐身的人形。這要是量産起來,對無影宗大不利啊……林琅頗為憂心。
林如鸾見他再無話說,臉一沉道:“本座費了心思凝聚點仙力,使了仙家術法隐身,就是為了讓你看清那姓夏的真面目,你……”都關注什麽去了?
“即便他算計背叛我,那又如何?”林琅想了想,頗沒底氣道:“你不是都知道了?我不是這身體的正主。”所以前主該受的傷害,他壓根沒什麽體會。
“你怕?”林如鸾想起這茬事,才忽然覺得自己辦了蠢事。既然他的小琅是個外來的魂,自然與夏端州沒什麽感情,他有何好吃味的?倒是害得心上人心神不寧,這下如何安撫才好……
“怕啊,怕得要命。”林琅老實點頭,見他臉色變幻,患得又患失,不知他想到哪處天邊去了,半開玩笑道:“我怕你這魔頭被人幹掉,害得勞資守寡啊!”
嗯?脫口而出,他囧了,趕緊糾正。“不對!是害得老子打光棍!”
明明沒人與他争辯,他卻有些面紅了,兀自急的,眼裏霧氣氤氲,想哭想哭的模樣。林如鸾又被他一番半不正經的話弄得哭笑不得,看着忍不住想掐一掐他的臉,心想真掐哭了是什麽樣?可是,舍不得。
“小琅,我……”他轉而掐了自己,準備掏幾句心窩子話,然而——
“咦?”林琅忽然彎下身,拖起饅頭似的一個小白團子,奇怪道,“哪裏來的小兔。也太小了。”要不是這小東西一直在他腳下拱着,還真難以發現。
四周迅速圍過幾個腦袋,餓死鬼似的盯着。
月魔激動地搓搓手:“啊……美人的新寵,可愛!”
風瑤見着白團子便當同類,也在那樂呵:“哎喲,奴家有伴了!”
骨魔琢磨着:“烤了吃?”
胖麻雀體型的九風點評:“不夠塞牙縫!”
兩個餓死鬼各自挨了一腦瓜蹦,月魔與風瑤虎視眈眈看向最後一人。
影辰:“……”
不善表達的影刺成功躲過一劫。
林如鸾熱騰騰的心肝掏出了一半,還沒來得及獻上,被只兔子奪了風頭,又被幾個妖魔一陣咋呼,涼了,默默收回去,靜靜看他與衆人戳兔子玩。
林琅好一會才發覺他被冷落了:“唔,你方才要說什麽來着?”
“……天亮了。”林如鸾堵着胸中一口悶氣道。
咒語似的,那兔子倏忽不動了。林琅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帕子做的,恍然道:“是素素!”
日出月沒月兔隐。這是弄月之術,奔月閣的小把戲。林琅一眼看出了,心想常素果真把前主當弟弟寵呢,還派只小跟班。這月兔嗅覺靈敏,是一等一的尋人尋寶好幫手,且關鍵時會自爆護主,只要修為在常素之下的均無法抵擋。
“奔月閣?這術法倒是與月魔一族頗有相通之處。”林如鸾看着漸漸透明的月魔道。
“莫非兩者有淵源?我看那小美人對妖魔并無惡意,莫非有什麽緣故?”風瑤也有些疑惑。
月魔對這話題頗感興趣,一副不想走的可憐樣,扯了骨魔衣袖,卻幽魂一般穿了過去,急忙又去揪影辰的,也捉了空,消失了。
衆人一時間默然,仿佛空了個位子,有些不習慣。九風最是傻愣,左看右看:“怎麽都不說話,送終呢?那吟詩的明晚還會出現,哭什麽喪?”
“不會來了。”林如鸾斷然道,那語氣跟判了死刑似的,聽得幾人脖子一陣涼飕飕。誰知他又漫不經心補了句:“我讓他施了術法拉長夜時,想必耗了不少月精,怎麽也得過幾夜才能恢複。”
衆人皆松了口氣,唯有林琅迷糊望着遠處高閣,奇怪道:“那豈不是改了律時?這城中老怪物竟沒一個阻攔的。”
“公子多慮了。”風瑤道,“夜長夜短,于凡人不過是早醒晚醒的問題。修行之人動辄閉關,更不會關心這個。”
林琅想想也對。月魔游戲人間,人修只怕是唯恐躲不及——這魔頭實在纏人,一旦被纏上還如何專心修行?
沒了顧慮,休眠的瞌睡蟲立即一窩蜂醒了。他頓感疲憊乏力,靠着某人眼睛睜不開來,眼前景物虛虛實實。
“我不行啦,必須,要睡了……你們去哪……到了地叫……”林琅昏昏欲睡,渾身虛汗無力。恍惚中聽見骨魔在說:“小寵物精氣不足,魂魄易出竅,莫睡!”
嗚嗚嗚,可是好困好困。林琅滿臉都是“困”字,努力去抱人借個肩膀枕着,卻一度被林如鸾推開,氣的想哭。
“這樣下去不行,鳳凰種總有一天會毀了這身體。”林如鸾不敢讓他睡,只得繼續當惡人。
“鳳凰種既然取不出,莫如再找個身體,替公子移魂?”風瑤提議道。
“不可,小琅魂魄已動過一次,又是凡人,再來一次,必然受損,即便移魂也陽壽無多。”林如鸾搖頭,“最好能克制這鳳凰的力量……”
“什麽克鳳凰?”九風煩惱道。
林琅迷糊便道:“龍?”
兩只大妖驚疑,看了看自家老大,遺憾道:“尊座不是龍哎……”
“……”若不是抱着個八爪魚一般的睡美人,林如鸾恨不得将這兩個揭短的手下打飛了。
“龍與鳳凰均為天地神獸,尊威并列,并無克制之說。”他怒氣忍得甚是辛苦,面無表情地分析,“不過人與人尚且有高低之分,更遑論禽獸。這小鳳凰年歲尚幼,力量不足,若是遇到成年龍族,必然會被壓制。”
“上古一劫,龍族因海中仙之事當了炮灰,死傷慘重,已退隐避世,如今海裏連龍鱗也撈不着了,上哪找龍去?”九風滄桑道。
許久未言語的影辰忽然道:“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