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顧莊主,我們這是要往哪裏去?”亓官晏壓低了聲音問道,方才那小雜役帶着林軒三人拐進了一間小院,顧琊卻一把抓住了他往原路折返了回來,站在了另一個院子的門口。亓官晏雖然不曾聽到那小雜役說了周雲峰頭七的事情,卻也覺得這宅子異常冷清,叫人害怕。
顧琊轉過頭,輕輕比了個手勢示意他收聲,而後貼着牆根往他們所在位置一旁的小院裏看過去。那院子位置很好,而且看上去先前裏頭布置的應該也很不錯,原本的院門應該是被鎖了起來的,如今不知道被誰撬開了鎖,就在風中被吹的開開阖阖。
亓官晏下意識的便貼在了顧琊身上,也探頭往裏面看去。
入目的便是地上一大攤幹涸的血跡,亓官晏睜大了眼睛,一臉驚疑的看向了顧琊,壓低了聲線道:“我記得周雲峰不是死在書房中的麽?這又是誰的血?”顧琊也皺着眉頭,他先前從前面的回廊路過,只覺得此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實在在意便折了過來,誰知入目的卻是這般駭人的景象。
院子裏面沒有活人的氣息,顧琊皺了皺眉,輕輕扯了扯亓官晏的手:“進去看看。”
亓官晏便點了點頭跟在了顧琊後面。
院子裏面如今已經空了,大抵是被逃走的仆從順走了不少東西,只剩下了帶不走的石凳石桌還留在那裏,院子裏的石板路上是大灘大灘的血跡,已經幹涸在了那裏,也沒有人來此處收拾,光看那血跡蔓延的地方,便知當時的情況一定極其慘烈。
“這又是誰的血?”亓官晏蹲了下來,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地面和那些石凳石桌:“上面都沒什麽劍痕刮痕,應該死前沒有什麽争鬥。”
顧琊皺眉道:“這般可怖的手法,死者卻沒有與他争鬥……”
亓官晏打了個寒顫,湊到了顧琊身邊:“要麽是實力相差太大,要麽是……死者毫無戰意……”顧琊點了點頭,小聲道:“這個宅子一定有古怪。”亓官晏心下無奈,這個宅子有古怪難道不是他們已經知曉了的事情麽,但他仍是答道:“的确如此。”
顧琊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說的不是,你想的那種古怪……那小雜役說人都走了,我看倒不一定。”亓官晏扭頭看他:“那你是覺得……”顧琊答道:“有些人可能是走了,有些人,大概是死在了這裏。”
亓官晏一愣:“死在了這裏?可周雲峰死了之後,三七鎮上來來往往那麽多人周家莊一直都好好的,如今雖然空了,先前的時候肯定是來往之人衆多啊。”顧琊答道:“我又沒說他們和周雲峰一起死了,恐怕是周雲峰這一死,周家莊招來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
顧琊如此一說,亓官晏只覺得背上的冷汗更多了:“你是說,那個雜役也不是周家的人?”
顧琊點了點頭:“恐怕不是。”他撩開了自己的下擺,蹲在了路邊的草叢旁,沖着亓官晏招了招手:“你看這裏。”
亓官晏便跟了過去,蹲在了他身邊。
顧琊伸出兩根手指,撥弄了一下面前的草葉,又将根部的泥土翻松,把上面的石子翻了過來:“你看,有血。”那石子貼着地面的那一半竟然沾有血跡,一看便知是被人翻過此處的土石,就是為了遮掩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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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琊又撥弄了幾片草葉,果然看到有幾片草葉上也沾染了血跡,雖然有被人清理過的痕跡,不過草葉太多太細,而清理的人時間恐怕并不寬裕,只稍稍做了遮掩,一旦仔細查看,立刻便會露出馬腳。
“官府的人沒有發現麽?”亓官晏挑了挑眉毛:“若是來這邊看一眼,應該很快就知道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了。”
“江湖事江湖了,”顧琊搖了搖頭:“況且周家如今已成為了一座兇宅,怕是也不敢輕易上門。”
“顧莊主?”門口突然傳來了那個小雜役的聲音。
亓官晏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都抖了一抖,顧琊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撫着拍了拍他,又轉頭一本正經的對那小雜役道:“他們呢?”“那幾位大俠已經在靈堂了。”那雜役也是一臉淡定:“顧莊主在這裏做什麽?大少爺死的慘,這裏都不會有人來的。”
“周波?”亓官晏問道:“他怎麽死的?”
“大少爺頭七那晚惹了老爺不高興,老爺帶走的。”那雜役細聲細氣的答道:“這位公子認識大少爺麽?”亓官晏搖了搖頭:“只聽說過,并不認識。”
雜役又道:“那二位随我來吧,我領你們去靈堂。”說完他轉身便走,似乎是一點都不想在這個院子裏多待一刻,也完全不在乎顧琊和亓官晏會不會跟上來。
顧琊站起了身,一手托着亓官晏的手臂穩穩的将他擡了一擡。亓官晏原本蹲的有些腳麻,被他這麽一擡倒是很快的站穩了身體,他借力往顧琊身上一撞,小聲道:“那雜役果然有問題,周波是周雲峰的二兒子,大兒子叫周濤。”
顧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亓官晏便松開了他,擡頭一看卻見那個雜役又站在了門口。
“二位不随我來麽?”那小雜役低着頭,小聲說道。
顧琊答道:“随你去靈堂麽?”小雜役應了一聲:“這宅子很大的,若沒有我引路,二位恐怕會失了方向。”亓官晏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去誰的靈堂。”那雜役低聲道:“自然是去老爺的靈堂了,若是二位想看看大少爺的靈堂也可以,我帶二位去就是了。”
亓官晏往顧琊身後退了半步,又道:“那若是我們不想去了,想回去了呢?”
那雜役突然擡起了頭,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來:“幾位大老遠的來了周家,連香都不上一柱便走,似乎太失禮了些。”
顧琊知道亓官晏不會武,便伸了一只手臂将亓官晏攔在了身後:“若是我們去了,恐怕會更失禮。”
那小雜役眼裏突然露了一絲兇光,而後從袖中滑落出了兩把匕首,在空中轉了兩圈,輕輕握在了手上:“我家主人雖然要我随便把你們打發走了就好,可我突然想起,流雲劍顧琊排名第七,我若是打敗了你,自然能順理成章進入前十。”
亓官晏知道他說的是他真正的主人,但還是忍不住嗆聲道:“你家主人?不是躺在棺材裏這麽久了麽?這武林中人明裏暗裏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到了今天都快過三七了麽?”
那雜役冷笑了一聲:“周雲峰?他也配?”
顧琊的右手摸上了流雲的劍柄:“看來今日一戰避無可避?”那雜役答道:“江湖名士錄上前十名的大多都是縮頭烏龜,你十餘年不曾下過流雲山,我自然是要把握機會的,怎麽了?你怕了?”顧琊沒有答話,只道:“願與一戰。”
亓官晏卻突然插了嘴:“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報,也敢說別人是縮頭烏龜麽?”
那人笑道:“你也不必激我,我就是告訴了你名字,你也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誰。”
亓官晏挑了挑眉毛:“你又不說,怎麽知道我猜不猜得到?”
“我叫做陸堯,”陸堯笑道:“江湖名士錄上沒有我的姓名,知道我姓名的人幾乎都已經死了。”他斷定自己的身份無人知曉,竟是有些自負起來,歪着頭沖着亓官晏笑了笑:“怎麽樣?你猜不猜得到?”
豈料亓官晏挑了挑眉毛:“如意夫人父親姓孟,母親卻是姓陸的,我說的對不對?”
陸堯一驚,有些懷疑的看了亓官晏一眼。
亓官晏笑道:“只要是在這江湖中行走過的人,自然都會留下姓名,陸堯,若是我記得不差,應該是如意夫人的表兄吧?江湖名士錄上沒有你的名字,不是因為沒人知道你,而是因為你的武功實在差得很,恐怕排不進這江湖的前一百名吧?”
陸堯平時最得意的有兩件事,一是自己隐藏身份的本事,二便是自己的武學,如今不僅被亓官晏戳穿了身份,還被他羞辱了一番自己的武功,不禁惱羞成怒,大喝了一聲舉起了自己的匕首便向亓官晏沖了過來:“我便是武力再不濟!殺了你也不過一招的事情!”
亓官晏見狀又往後連退了好幾步,顧琊抽出了流雲劍,穩穩地架住了劈了過來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