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他怎麽樣了?”亓官晏收拾了桌上的紙張,把它們疊在了一起:“剛剛在回廊上看見了,坐在回廊旁的長椅上,似乎是在發呆。”

顧琊拿着他那塊白布擦着流雲,這兩日他不能練劍,但是擦劍每天還是要擦的:“若不是你告訴我,我也不知道林軒與江百齡還有那一層關系,他腦子遲鈍些,恐怕要想一陣子,不過也用不着太擔心,想通了就好了。”

亓官晏把抄好的賀詞往旁邊推了推:“那你呢?你怎麽樣?”

顧琊信任的人不多,其一是與他一同長大的林軒、其二是二十年前到了流雲山莊的顏修文、其三便是在流雲山莊做事做了也有五年之久的江百齡,他接觸的人很少,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江百齡等同于是背叛了他,恐怕他也不會比林軒好受。

“無妨。”顧琊臉色倒是沒什麽變化,只輕輕嘆了口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亓官晏知道他心裏絕非他臉上表現的那麽風輕雲淡,不過顧琊既然不說破,他也沒想着非要顧琊承認,只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你別在意就好。”誰知顧琊卻突然開口反問道:“那你呢?原本加上我的那兩份藏寶圖,你一共能得三份,與宋衍和孟如意也算是分庭抗禮,現在手上只剩下了一把麒麟劍和一份藏寶圖,你怎麽樣?”

亓官晏倒是氣定神閑:“我比你還要無所謂的多了,左右麒麟劍在我手上就行,麒麟冢他們想去也去不成,即便是去成了也沒什麽關系,反正也沒什麽他們想要的。”

顧琊低頭看着手裏的劍:“麒麟冢裏有什麽?”

亓官晏一愣,而後笑道:“我又沒去過,我怎麽知道麒麟冢裏有什麽?只是麒麟世家的人也不會那麽愚蠢,當真還把自己家藏寶貝的地方畫在圖上叫人去找,若是他們為了錢財而去,恐怕是要失望而歸。”

顧琊聽他這麽說也不再深究,只道:“那你要藏寶圖做什麽?你既不是為了錢財而去,為什麽又要淌這趟渾水?”

亓官晏這才發現自己說的話前後矛盾,他最早與顧琊在三七鎮外的那小茶攤子上相遇時曾說自己是為了絕世武學和麒麟世家的寶藏才這麽熱衷于此,如今卻又駁回了自己的說法。他愣了兩秒,而後笑道:“為了揚名立萬麽,去一趟麒麟冢,就算裏面什麽都沒有,我恐怕也能天下聞名了。”

顧琊沒有再接話,不置可否的看了眼手中的流雲,将它插回了劍鞘裏。

亓官晏笑道:“你和不和我去夜游會?今天晚上,聽說好玩的很。”“去看姑娘?”顧琊瞥了他一眼:“先前還沒看夠麽?”亓官晏朝他擠了擠臉:“什麽去看姑娘,我聽他們說阜陽城的夜游會好玩的很,有賣小飾品的、還有賣小吃的還有算命的雜耍的,什麽樣的都有,來都來了不去看看麽?再說了,再過幾日,不是又要去荥陽了麽?”

顧琊嘆了口氣,把流雲挂在了自己的腰上:“那便去看看吧。”

阜陽城的夜游會既然有名那必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夜色漸起,華燈初上,路上已是游人如織,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處。顧琊是最不習慣這種場面的,不過因為人實在是非常多,亓官晏為了不與他走散主動牽了他的手,倒是叫他覺得這夜游會還有些意思。

阜陽城與三七鎮不同,到底是個城池,街道也寬敞不少,店鋪的門都開着,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店鋪門前還有支起的小攤子,多是賣一些紅繩銀鈴之類的小飾品、還有一些桂花糕梅花餅之類的小吃,那糕點的香氣散的四處都是,聞着就叫人食指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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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晏顯然是之前做了不少功夫,拉着顧琊便往前走,而後在一個擠滿了人的小攤子邊站定,看着人滿為患的小攤子不禁有些手足無措,似乎是實在擠不下他和顧琊兩個人了。顧琊原本便不愛吵鬧,往日裏他只要面無表情的往那裏一戳,自然沒什麽沒有眼力見的還會來招他嫌,可如今的人實在太多,即便是想讓開他也讓不到哪裏去。他瞧亓官晏一副失望的模樣也沒辦法,他是做不出那種給吃着的人一點錢財叫他們讓出座位的事情來的。

誰知那攤子的老板卻是熱情的招呼道:“二位公子也來吃啊?來,我給你們騰個地方。”便轉頭又從鍋爐旁拿了幾塊木板,極快的又搭了個小桌子出來,那桌子矮的很,一看便是加座,椅子也又矮又小,顧琊幾乎放不下自己的腿。

亓官晏倒是高興了,拉扯着顧琊到那兒坐下,沖着老板喊道:“老板,兩碗小馄饨!”

“好嘞!”老板在那兒答了一句,手上飛快的包着馄饨,一邊包一邊就把包好的下了鍋。

亓官晏這才靠近了顧琊,故作神秘道:“顧莊主,你不知道這個小攤子吧?我聽布莊子上的人說的,這家小馄饨特別好吃,所以特意帶你來嘗嘗,我請客,你随便吃!”說完便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布袋子來,從裏面數了十六個銅板,一邊數着還一邊道:“你不知道,這兒的小馄饨他們說又好吃又便宜,肉餡的,才八個銅板。”

顧琊見亓官晏情緒高的很,便也跟着心情好了起來,眼裏俱是笑意。

小馄饨熟得快,很快就端了上來。

白瓷青花的大碗裏漂着幾十只小馄饨,紫菜蝦皮做的湯底,沾了麻油晶瑩透亮的馄饨皮兒,還有包在那薄薄的皮裏的,十足的肉餡,上面灑了一把綠色的蔥花,光從這色面上講已是贏了一截。

“你平時不吃這種小攤子的吧?”亓官晏拿着碗裏的白瓷勺舀了一只馄饨,吹了兩口氣遞給了顧琊:“難得吃一次也沒什麽,他們都說很好吃的,第一個給你。”

顧琊從善如流的伸過了頭吃下了那只馄饨,而後點了點頭道:“的确很好吃。”

亓官晏便滿意的笑了起來,又問道:“燙不燙啊?直接吃下去了。”

顧琊看着他答道:“你吹一吹便不燙了。”

亓官晏的臉上有些發燙,不過他與顧琊坐在暗處,倒是不怎麽明顯,只是心裏的感覺很是微妙,只覺得自己果真也是染了斷袖之癖,不然怎麽會與一個大男人這麽眉來眼去的,叫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又喂了兩只,老板突然湊過來有些抱歉的說道:“兩位公子,實在沒空地兒了,擠兩個人進來行麽?”顧琊渾身一緊,他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擠進來的,亓官晏的面子薄,肯喂他吃幾只馄饨也是因為他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若是有人來了,亓官晏自然就不會再喂了。

只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亓官晏欣然答道:“沒事沒事,讓他們過來吧,我們兩個擠一擠便是了。”于是便搬着小板凳從顧琊的對面坐到了他的身邊,又沖老板笑道:“椅子可沒法分了。”

老板又笑嘻嘻的同他說了幾句,便領來了兩個姑娘。

這老板在夜游會上設攤子這麽多年,也是有些眼力見的,那些姑娘小姐的雖然說是願意拼桌,不過肯定也不願意與那些滿身汗水的山林村夫坐在一起,顧琊和亓官晏看上去儀表堂堂的,想來那兩個姑娘不會介意。

事實也的确如此,那兩個姑娘看見顧琊的時候俱是眼前一亮。

“這位公子,”其中一個膽子大些,搭話道:“小女子是錦繡坊黃老板的女兒,在這阜陽城中也算是有些名頭,見人也算是見得不少,不過倒從沒有在阜陽城看到公子這般玉樹臨風的人物,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

顧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他原本對風月之事就不上心,對亓官晏上了心後更是對旁人不屑一顧,如今倒是使這姑娘受了冷遇了。

他平日裏便叫人不愛親近,面無表情時更是冷若冰霜,大多數的人看他臉色便知道他心情不好,自然不會再去煩他,只是此處燈影昏暗,因着亓官晏在一邊顧琊又收斂了不少氣場,竟是沒能叫這姑娘看出來。

那姑娘見顧琊不答話,也不再追問,只轉頭與自己的朋友說道:“前頭有個算命的先生,說是算得很靈,不僅能看面相合八字,還能給人算姻緣,我們先前不是去算麽,他那時說我的郎君必定是個身高八尺、儀表堂堂、氣質不凡的男子,我還當他是說些好話哄我開心,沒想到竟是這麽靈驗。”

她說完那話便擡眼又看了顧琊一眼,而後垂下了眼眸,等着顧琊的反應。

顧琊皺着眉頭看了眼亓官晏,便見亓官晏看看那姑娘又看看自己,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半點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突然便生了無名之火,端起了自己的碗把碗裏的小馄饨一股腦兒的倒進了亓官晏的碗裏,冷冷的開口道:“喂我。”

亓官晏原本正看着好戲,突然被折騰了這麽一遭,不禁有些愣怔,而後擡頭去看顧琊,見他神色有些不耐,不似在開玩笑,不禁無奈的拿起了勺子,那碗裏的馄饨早就被吹涼了,他便想也沒想的往顧琊嘴裏塞去。

誰知顧琊抿緊了嘴唇,竟是不肯張口,等亓官晏把勺子挪走後才道:“你還沒吹。”

亓官晏好氣又好笑,知道他是因為那兩個姑娘才故意這般,只是喂他吃馄饨已是極限,叫他還要在兩個姑娘面前吹來吹去的,他也實在沒有這個臉,于是便把勺子又放回了碗裏:“你自己吃。”

誰料顧琊突然道:“我傷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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